昨天港口起了場衝突,敵對企業安插的線人蟄伏三年,往江家的貨輪裡裝滿私制槍彈和毒品,他的人和國際刑警與匪徒對抗時貨輪起火爆炸。
危機中他跳下甲板卻被火光與熱浪波及,身上的傷還沒縫合便趕回南楚。
但江之賢個老東西竟然讓他當看門狗!
眼下被吵了清淨,江歸一臉色更陰沉,他支起身體,腳不拘小節地踩塌,左腕順勢搭膝,右手自然地擱大腿。
一副秋後算賬的樣子。
現場低氣壓令人喘不過氣,饒是思緒放空的陳窈也被波及,她不知道什麼狀況,抬頭看了眼。
這次,男人手背的紋身清晰可見。
兩隻詭譎的兇獸。
饕餮,貪婪成性,山河日月皆入腹。
梼杌,傲狠冥頑,殺戒開不死不休。
想起甄先生的評價,手指從緣端發痒,神經性抽跳,她雙手交握用了些力道,堪堪壓住不聽話的本能反應。
“先站出來的人。”江歸一奇跡般地變了臉,衝眾人笑得友善,“有獎勵。”
傻子才信那笑容發自真心。
江歸一面露惋惜,懶洋洋地擺手,聞確眼觀鼻鼻觀心,拍聞徹的肩,聞徹彎腰耳語。
“二爺,早餐還沒吃。”
今天祭祖,他們怕江歸一搞出大動靜被江之賢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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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碗面?”
“......”聞確一本正經,“聞徹吃的。”
聞徹暴躁,“我操了!你要不要臉?幹第三碗沒見你猶豫!”
江歸一語氣敷衍,“哇哦,原來是六碗,好厲害。”
“......”
“二爺。”
聞確正想苦口婆心,男人眼中赤裸裸寫著“閉嘴”二字。
“......”
“刀。”
江歸一不諷刺人是耐心耗盡的體現。聞確把刀雙手呈上。
江歸一收腿起身,絲絨外袍隨意半搭在臂彎,這樣使得他胸口、大臂、腰杆的貼身布料明顯,隆起的肌肉和溝壑隨起伏動作偾鼓力量。
同時,也非常性感。
這是陳窈偷瞄定下的結論。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細麻秆似的小臂,心裡不太高興。
男人拎著刀從戲臺班的人面前劃過。
他實在太高,足以俯視任何人,即使姿態松弛,也有萬千樓閣傾倒皆俯首稱臣的氣場。
連戲臺班平日最仗勢欺人的富二代,囂張跋扈的氣焰那是壓得一丁點兒都不敢外泄。
所有人站得筆直,乖乖接受那把刀的檢閱。
這不算完,剛剛多嘴的人全被領路的聞徹拔蘿卜似的揪出來,江歸一依次對他們友善提問。
“何時進戲臺班?”
“住南楚哪裡?”
“家中幾口人?”
......
常人嘮家常那叫熟絡感情,這可是江二爺!南楚劣跡最多的紈绔!不要命的瘋子!
上個月江歸一砸了恆悅百貨新開張的商場,江家上頭那位派二把手出面調解,和氣生財大手一揮賠了恆悅巨款,他倒好,硬逼人從金融市場把錢吐回了江家。
這操作屬於合法範疇,恆悅氣瘋了又不敢指責江家管教無方,兩道揚言要取江歸一狗命,試圖挽回所剩無幾的顏面。
然而第二天南楚各大新聞媒體、娛樂報道印上了江二爺囂張至極的語錄:爛命一條,誰拿得走,我親自燒八十一柱高香以表感謝。
如此高調樹敵,圈裡圈外吃瓜群眾紛紛以為他活膩歪了厭世求死,茶餘飯後仔細琢磨了領悟其中真正含義。
江二爺的意思哪是他活膩歪了,九九八十一柱像,九九歸一,那分明是你活膩歪了!
滿城風雨將停歇,眾人生怕今日戲唱不成,還把小命賠上,心理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片刻後聞徹停黃天源面前不動了。江家祭祖與戲臺班二十年的淵源,江歸一有印象,瞥了眼黃天源身後的青色身影,“黃老師傅,好久不見,身體還好?”
“好、身體好……二爺......”
黃天源抖如篩糠說不出完整的話。他比江歸一年紀大,居然叫他二爺。陳窈按壓後頸僵硬的骨骼椎節,順便抬眼一看,男人用刀悠悠地撥劃黃天源的胡須,百無聊賴地翻過來翻過去,翻過來翻過去。
陳窈:“......”
刀敲擊護背旗,黃天源腿打抖,砰砰砰幾聲,他腿一軟往後栽,陳窈伸手扶住。
江歸一淡淡掃向他們,與她目光相擦時,眼底是獨有的矜冷與輕蔑,但也隻有一瞬間,他再次看向黃天源,不輕不重地笑了下,“做什麼虧心事了怕成這樣。”
黃天源欲哭無淚,“沒……是我、我自個沒站穩。”
“這樣啊。”
皮鞋琴底跟帶起踢踏聲,停止的同時,焚香味撲鼻,有些辛辣刺激,又有點陰沉的冷。
出現在陳窈視野裡的昂貴皮鞋,皮面漆黑,锃亮光滑,沒有一絲劃痕。隨後陰影蓋過她的頭頂,男人嘲謔的聲音落下來,“這麼矮的青衣?”
青衣常規身高門檻一米六五,陳窈一米六三
,確實不符常理。多說多錯,她索性頭埋低,肩膀抖了抖。
江歸一雙眼微狹,漫不經心地問:“走後門進來的?”
這下黃天源坐不住了,立刻出聲,陳窈攔都攔不住。
“沒有這回事兒,二爺,您放心,我們戲臺班的門生都是從全國選撥的。”
江歸一依仗身高優勢俯睨他,淺瞳浸著透徹的冷,很快又化作笑,“知道膏火自焚什麼意思?”
黃天源磕磕巴巴,“不、不知道。”
“那我跟你們講個故事。”
眾人:“......”
大早上誰他媽要聽故事。
男人踱著步,掂玩刀的手修長漂亮,手背的兇獸栩栩如生,似要破皮而出。
“江家之前有條沒什麼覺悟的狗,仗叫聲響亮,見著人就喜歡吠兩聲,碰著主人便討得兩根骨頭,後來吵到旁人,你們猜怎麼著?”
送命題,誰敢答。
江歸一環視眾人,眼神跟暗送秋波似的,“被抽筋剝皮燉成了狗肉湯。”
聞確聞徹面無表情、鄭重地鼓了鼓掌。
眾人:“......”
江歸一謙遜地接受掌聲,溫和地問黃天源:“黃老師傅閱歷高,您說,這是那畜生的錯,還是旁人的錯?”
旁人就是他自己吧!如此美貌卻如此惡毒!黃天源冷汗直流,不自覺吞咽唾沫,戰戰兢兢地說:“自然是那畜生的錯。”
江歸一拿刀用力往他肩上拍,親熱激動得仿佛伯牙遇知音,“的確,黃老師傅以後走夜路可當心些。”
“......”
江歸一的注意力再次拉回到陳窈,黃天源的臉已經扭曲了,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站在正義之上。
“二爺,她新人膽子小上不得臺面,嚇壞了唱不來曲。”
從頭聽到尾的陳窈,忍不住捏額角。
江歸一的敲打套話再明顯不過,怎麼有這麼蠢的人?現在的形勢他們身為魚肉,如何與刀俎談判?
果然刀“唰”地聲拍向黃天源大臂,戲服的穗子哗啦啦揚起,寸勁凌厲,他趔趄幾步差點摔了。
“再吵。”江歸一口吻斯文,徐徐地說:“這刀就用您的長舌頭開封。”
眾人噤若寒蟬。
背後曦光逐漸與地平線並齊,男人兩條逆天長腿,一步頂兩步,杵在了規矩老實的小青衣前。
兩人身高至少差四十釐米,他的腰與她的胸口持平,體格上兩個她並排才能抵得上他的肩寬圍度。
巨大而荒誕的懸殊讓這幕像極了羊入虎口。
第003章 瞞天過海003
腳後跟隱隱作痛,陳窈想了想,全身上下每個部位賣力抖索。
女人頭頂的假發片和珠釵晃得江歸一眼花,他口吻嫌棄,“品味低下。”
“......”不止惡趣味還沒素質,陳窈心裡腹誹,嘴上連忙說:“對不起。”
“抬頭。”
她細聲細語地說:“二爺,您的刀太威風了,我有點害怕。”
皮膚一涼,刀抵住陳窈的下巴颏。
這把刀和普通的刀區別很大。沒有刀鞘,繃帶纏了幾道,刀身劍形,中脊帶血槽,左邊鋒利刀刃,右邊鋸齒。
可以想象當這把刀刺入人體,肌肉受到劇烈刺激產生痙攣往內吸壓,那些小設計增加摩擦度,從而更容易拔出將創面發揮到極致,以最快速度擊殺下一位。
毫無疑問,這是把為殺孽誕生的刀。
難怪門生們如同白日見鬼。
陰寒殺氣從皮膚鑽進體內,陳窈本能打了個冷顫。視線被強迫往上幾寸,卻隻能平視江歸一的寬闊胸膛。
“你的意思,”他意態輕慢,“我收刀用手碰你?”
“......”舉頭三尺有神明,陳窈可以發毒誓,有這想法天打雷劈。她恭順地說:“不敢,我不配。”
“覺悟不錯。”
“......”
江歸一掂刀的手,繼續抬,抬至陳窈仰起臉,脖頸弧線繃至最緊。
他從始至終,高高在上,站得筆挺又松弛。
兩人終於四目相對。
男人的丹鳳眼上揚凌厲,又密又黑的睫線勾勒眼睑,淺瞳對比鮮明,像無機質的玻璃珠鑲嵌在眼眶。
他傲慢地審視她,無法言喻的壓迫感從骨子裡滲出來。
陳窈藏在水袖裡指下意識收緊,不知他是否認出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她知道如何充分發揮自身優勢,而且甄先生特意教過。
她咬住了下唇,怯懦而安靜地仰望他。
濃墨重彩遮不住的悽楚感。
江歸一最討厭這種女人,小白花骨朵似的柔弱,不堪一擊的廢物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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