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聞亭麗努力保持著鎮定,“一定是落在哪個角落裡了,我再找找。”
陸世澄倒是很懂得照顧別人的面子,一開始隻是坐在那兒看著她找,看她越來越急,很自然地從自己的上衣口袋裡取出皮夾子,預備幫她付賬。
聞亭麗忙制止他:“說好了我請客的。”
又對老板娘說:“您千萬別讓這位先生結賬,稍等片刻,我馬上回來。”
她起身出了小包廂,陸世澄好奇之下,不禁也跟著望向門外,就見聞亭麗匆匆沿著走廊走了。
僅一分鍾她就返回了,並且手裡多了一張大票子,徑直遞給老板娘,大大方方地說:“幫我找一找。”
這一找,就找回來一大堆銀元,但好歹順利結了帳,老板娘又把剩菜仔細打包好交給聞亭麗。
兩人出來時,陸世澄特地朝剛才那條小走廊看去,過道盡頭居然是一間盥洗室,盥洗室裡頭自然不會藏著銀票,那就隻有一個可能……
兩人視線相觸的瞬間,空氣詭異地一默。
聞亭麗正為剛才的事不自在。她明明記得兜裡還有十塊大洋,也不知何故少了四塊,結賬時才想起,前晚去花園坊的時候她從祥生車行叫過一輛出租車,今早出來時又給周嫂和小桃子留了些飯錢,這些花銷她本來心裡都有數的,被邱大鵬那老東西一鬧也就忘了。
幸而前幾天才把幾張大票子都縫進了貼身小衣,可以臨時去盥洗室脫衣裳取錢救急。
她生怕陸世澄多問,幸好,他很體貼地什麼也沒問,這讓她多少自在了些,心頭一松,她再次活躍起來。
“剛才說好了請您吃甜點的。”她開心地說,“那家店就在隔壁,它家的鴿蛋圓子特別解暑,才喝過熱湯,現在吃正合適。”
話雖這樣說,她也拿不定主意陸世澄會不會答應,誰知他竟順著她指引的方向看了看,聞亭麗一訝,忙在前面帶路,兩人走到那家甜品店門前,聞亭麗剛要進去,陸世澄卻停步看向街頭。
原來街上不知何時來了好幾輛洋車。
前頭那輛車下來一個人,正是鄺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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鄺志林徑直穿過馬路朝他們走來。
“鄺先生好。”聞亭麗主動向鄺志林問好。
鄺志林看看聞亭麗又看看陸世澄,他的眼底充滿疑慮,他的態度卻像往常一樣客氣:“聞小姐,你們這是——”
聞亭麗忙說:“我正要請陸先生吃鴿蛋圓子。”
說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頭打電話的時候我就該一並邀請鄺先生,都怪我太愚笨未曾反應過來,您來了正好,我要好好請您嘗嘗這家店的甜品。”
“聞小姐的美意,鄺某心領了。”鄺志林笑笑,“可是眼下實在不湊巧,力新銀行的經理還等著見陸先生和鄺某呢。”
聞亭麗遺憾地點點頭,轉頭便要跟陸世澄告辭,才發現陸世澄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他仿佛在認真等著她帶他去吃鴿蛋圓子。
聞亭麗又驚又喜:“天氣太熱,請陸先生跟鄺先生在門口等一等,我一個人進去買就好。”
不一會抱著幾個食盒出來,將其一並交給鄺志林:“伙計在食盒裡放了不少冰塊,但也不要放太久,最好馬上吃。”
接下來她沒再說什麼,陸世澄等了半天,沒在她四周看到任何可疑人物,仿佛陡然失去了興趣似的,接過那食盒,向她點頭致謝,轉身上了車。
聞亭麗立在車旁送別:“再會。”
回到鄺志林的寓所,陸世澄對著茶幾上的食盒,面露思索。
鄺志林問陸世澄:“吃飯的時候聞小姐都跟您說了什麼?”
就因為沒說什麼,陸世澄才覺得匪夷所思。
她既沒有借著吃飯的機會向他打聽任何事,也沒有趁機討回那張名片。甚至在剛才送甜品時,她也沒有想方設法為下一次見面制造機會。
不過這並沒有打消他心裡的疑慮,畢竟這位聞小姐最近出現在他面前的次數太多了些。其實早在那晚聞亭麗利用他的名義拍賣洋裝,他就對她起了疑心。
上一次他在黃金劇院設局對付陸克儉時她撞上槍口,事後他也覺得太過湊巧。
傍晚在看到那幫形跡可疑的老太太的那一剎,他對她的懷疑達到了頂點,那樣的練家子,絕非一般人能差遣得動的,他當即決定試她一把。
吃飯時,他有意無意給她了很多次動手或是開口的機會,但聞亭麗始終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
他有點看不透她了。
鄺志林沒能等來陸世澄的回應,便知聞亭麗在飯桌上並未露出絲毫破綻,他忙從書房取出一份卷宗:“這些日子我已經把聞小姐的底子查清楚了,您先過目。”
陸世澄接過卷宗,鄺志林查起人來巨細靡遺,這次也不例外,從聞亭麗出生那年查起,到她前一陣是如何進務實念書,包括聞亭麗自己早已忘卻的一些經歷,都被寫進了眼前這份檔案。
“北平那邊也查過好幾輪了,但不論是聞小姐,還是她的父親聞德生,都未曾跟那邊有過交集。即便聞小姐真有問題,也不像是北平那位爺派來的。”
陸世澄有一陣沒反應,他很清楚他那位三叔的做派,陸克儉要用人,必然會先施展一些拉攏人心的手段,然而,聞亭麗的父親至今未出院,那個被她視作仇人的邱大鵬甚至混得越來越好了。從這兩點看,她又不大像陸克儉派來接近他的人。
“聞家的戶頭上最近也沒有可疑的進項,倒是聞小姐的母親——”鄺志林含蓄地說,“曾經在南京的紅粉花樓做過妓女,但這也已經是二十年多前的事了,聞德生和聞太太來上海之後,兩口子一直兢兢業業做些小買賣,據我們調查所知,喬太太私底下也查過聞家的底細,正是因為查到了聞小姐母親過去的這段經歷,所以堅決不同意聞小姐同自己的兒子在一起。”
喬家的所作所為,陸世澄也大致聽說了一點。
他露出頗不以為然的表情。
不過,喬家怎麼做與他無關,他隻知道,鄺志林在查人方面從未出過差錯,如此看來,聞亭麗就是個背景再單純不過的小姑娘。
碰巧翻到了聞亭麗參加話劇大賽的那一頁,裡面夾著一張她榮獲冠軍的照片,陸世澄夾起照片凝視著相中人。幾次交道打下來,他知道聞亭麗頭腦很聰明,反應也快,假如她真是什麼人派來的,這一次沒動靜,不代表下一次不會露出馬腳。
還是得好好試她一次。
鄺志林笑道:“還有一種可能,聞小姐隻是單純地想接近澄少爺,當初她跟喬公子認識的過程就有不少說道……澄少爺別那樣看我,我並非惡意中傷聞小姐的品行,但聞家遭逢巨變是事實,加上邱氏父子一直對她虎視眈眈,處在這種困境中,小姑娘急於想找個靠山也是情有可原的,難得澄少爺又跟她年歲相仿——”
陸世澄想起聞亭麗那個快翻爛的單詞本子,若有所思翻了翻她的檔案,很快從後面抽出兩張務實中學的成績單。
聞亭麗剛進務實時排在第三十六名,最近一次卻已經上升到了班上的第九名,才兩月,不下一番苦功夫是不可能進步這樣快的。
一個一心要依附男人的女子,豈會在功課上這樣用心?
因此,對於鄺志林的這番猜測,他內心並不認可。
想了幾秒,他指了指聞亭麗的檔案,想辦給她法制造一點“機會”。
鄺志林點點頭,倘若試出聞亭麗有問題,自然好處理,但——“如果查下來聞小姐沒什麼問題呢?”
陸世澄沉吟,那麼,她就是一位話多的年輕女士。
話多是錯麼?
顯然不是。倘若她再來找他,他隻需遠離這位話多的小姑娘就行了。
鄺志林心裡有數了:“好的,我會盡把‘動手的機會’透露給聞小姐。”
陸世澄點點頭,把筆插回口袋,幹脆利落結束了這個話題。
回到家,聞亭麗找出一本小人書讓小桃子坐在床上看,自己在燈下記賬。
她一回到慈心醫院就給厲成英打電話致謝,但是關於陸世澄,她未能提供任何有用的線索。
畢竟今晚她從頭到尾沒有故意向陸世澄打聽過什麼。
鄧院長的事固然重要,陸世澄趕過來救了她也是事實,既要請他吃飯,自該真誠相待。
第25章
厲成英倒沒再多打聽什麼,隻在電話裡叮囑聞亭麗當心。
禮拜天這日,聞亭麗約燕珍珍去趙青蘿家裡溫書。
趙青蘿自己有間單獨的小書房,在她那兒看書,比在鬧哄哄的慈心醫院病房清淨許多。
一上午過去,聞亭麗溫熟了不少功課,中午又在趙家用的膳。
飯畢,三個小伙伴坐在一起研究各學校的招生公告,趙太太忽過來敲門:“青蘿,筱文打電話找你。”
三人互望一眼,高筱文既是她們同班同學,也是趙青蘿的表親,但與趙青蘿不同的是,高筱文不大喜歡念書,她父親是糖果大王,將來不愁沒有出路,高筱文自己也承認當初來務實就是為了混一張中學文憑,別的同學忙著備考,她卻日日忙著騎馬和參加舞會。
“多半是要叫我們去她家玩,我去推了她吧。”趙青蘿推開椅子。
不多時,趙青蘿咚咚咚上樓,然而並不進屋,隻立在門口氣呼呼叉著腰說:“這人真是的!”
“怎麼了?”
“高筱文說她大哥在霞飛路新開了一家百貨公司,比欣欣百貨蓋得還要摩登,在正式開業之前,高家大哥預備先舉辦一個大型招待會,邀請了本埠一眾明星前去賞光,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請到陸家幫忙剪彩,高筱文說當晚一定很熱鬧,叫我務必去開開眼界。我回說考完之後再去,高筱文卻說她一個鍾頭前就差人送請帖過來了,還強調這是她家的大事,我若不去她就要跟我斷交。你們說這人霸道不霸道?她跟她大哥平日關系又不睦,非拉著我去湊熱鬧做什麼?”
燕珍珍漫不經心地翻著課本:“高筱文這個人從不記仇,不想去的話,直接推了她好了,她這人,頂多氣個兩三天就撂開手了。”
聞亭麗聽到“陸家”二字,耳朵倒是立即支稜了起來,然而一想到那晚請陸世澄吃飯的初衷,復又耷拉下去,橫豎厲成英已經開始調查陸家三爺了,她這邊緩一緩也沒關系,於是並不接茬,隻一個勁地催促趙青蘿:“別浪費時間了,你快過來看看這道題,我和燕珍珍解出來的答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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