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走廊上,就聽見父親低弱的咳嗽聲,空空的,伴隨著詭異的哨聲,即便在酷暑裡聽來,也透著一股森森的涼意。
以往每次聽見這病氣十足的聲音,聞亭麗都會心頭一黯,這次卻很有底氣地騰出一隻手從書袋裡取出那張成績單。
這段時日父親的狀況忽好忽壞,她的心情也跟著起起伏伏,可每當父親的情況壞到一定程度時,又會奇跡般出現好轉,湯普生大夫對此表示疑惑,聞亭麗卻很清楚父親是靠著什麼支撐到現在,今天拿到成績單後她腦子裡冒出一個念頭:父親得知她考得這樣好,說不定身體狀況會徹底好轉。
她興衝衝踏進病房。
“我回來了!”
劉護士長正指導小護士給聞德生拍背,回頭望見聞亭麗滿臉的笑,也跟著笑起來:“什麼事這樣高興?”
一個鍾頭後,聞德生的精神大有好轉,主動吃下了半碗粥,又半倚在枕頭上跟聞亭麗商量去南京家祭報喜的事。
聞亭麗手裡忙著替妹妹剝橘子,嘴裡卻回著父親的話:“就按您的意思辦:周嫂留在上海照看,您和我帶小桃子坐火車,現在就去買票?哎呀,再急也得等您能出院再說,您先安心養病,等爹你的病好了,別說去南京,北平我都帶您好好逛上幾回。”
“小桃子也要去!”小桃子昂起圓腦袋。
聞亭麗輕點小桃子的鼻頭:“聽說北平的糖葫蘆極好吃,我們小桃子到了北平打算吃幾串呀?”
小桃子張開五根手指,數了數覺得不夠,急忙把另一隻手也張開。
聞亭麗咯咯笑,聞德生在枕上含笑望著這一切,那張枯槁的面龐,因為蘊含著柔情和希望,竟比平日明亮許多。
湯普生大夫過來查房時似乎有些意外,出來對聞亭麗和劉護士長說:“看得出病人情緒非常好,假如後頭情況持續好轉,說不定有完全康復的希望。”
因為這句話,聞亭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幹勁,稍後等父親睡著,她從衣箱裡找出一件旗袍到女廁梳洗。
周嫂端著面盆來倒水,看聞亭麗在鏡子前忙活,訝道:“你要出門?不跟我們吃飯啦?”
“我去同學家一趟,放心,八點半之前準能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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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發尾綁上一個紅絲絨蝴蝶結,配上一條淺白色的旗袍,倒也清豔大方。
正對著鏡子左看右看,不小心對上鏡中周嫂疑惑的目光,忙不迭從水房裡逃出來,看看天色不早,索性叫了一輛黃包車,上車之前又在路邊買了一籃水果。
到達目的地後,聞亭麗並不急著下車,隻探身朝樓前的小徑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陸世澄的車,她忙對車夫說:“師傅,麻煩在這兒停車。”
下車後,她提著花籃小心地環顧一圈,鄒校長的家門口很安靜,屋前種滿了晚香玉和月季花,她一徑上了臺階,馥鬱的花香伴著晚風迎面吹來,停在門前深吸一口氣,抬手揿響了門鈴。
“相片全在這裡了。”朱紫荷把一本舊相冊交給陸世澄。
鄒哲平對陸世澄指了指其中一張照片:“這是我們三人剛進校時拍的,你母親那時候剛十五歲,全校學生就屬她最調皮,你跟你母親不隻模樣像,性情也像。”
朱紫荷露出詫異的笑容,鄒哲平欷歔:“別看現在世澄不愛說話,他小時候不但很調皮,還很會哄人呢。”
她想起好友奚悅生前跟她說過的一樁趣事。
有一次奚悅因為什麼事生氣,趕巧世澄在外頭新學了一個小魔術,回屋看出母親不開心,便奶聲奶氣指著母親背後說:“姆媽,你後面是什麼?”
奚悅回頭看,結果什麼都沒有,隻當兒子在頑皮,誰知一回頭,面前就多了一朵花,這孩子一臉真誠地對他母親說:“媽媽,您像這花一樣漂亮。”
才四歲半,就這樣會哄人,奚悅過後偶然跟她提起這些趣事,整張臉都似在發光。
回憶到這裡,鄒哲平心裡絲絲牽痛,怕陸世澄聽了心裡難過,忙轉移話題:“紫荷,你算是做了一件大好事,這些相片對世澄來說意義非凡。”
陸世澄沉默望著相冊裡的母親。
朱紫荷感慨道:“其實我也很意外我母親能將這些照片保存得如此完整,她常說鄒姨和奚悅阿姨是她這一生最好的朋友,可見這部分回憶對我母親來說也很珍貴,我隻不過是代她把屬於陸先生的那一部分珍貴記憶轉還給陸先生罷了。”
鄒哲平贊許地點點頭:“你這孩子,每回說話都能說到人心坎裡去。世澄,你聽見了嗎,你跟紫荷是真正意義上的世交,前些日子你太忙不便打攪你,今後這一個禮拜我得忙著畢業典禮的事,你代替我好好帶紫荷在上海玩一回。還有,她那個選美比賽此刻極需要朋友支持,你若有空不妨去捧捧場。”
朱紫荷摟著鄒哲平的脖子撒嬌:“您別這樣替我張羅,比賽靠的是自身實力,這方面我可不需要朋友幫忙捧場,不過陸先生,下午我看見你在那份女子夜校興辦計劃書上提的倡議,感覺很受啟發,正巧我在管理美術館時遇到了一點人事上的麻煩,有幾個問題想向你討教,不知你抽不抽得出時間?”
朱紫荷垂眸等待著,原以為十拿九穩,不料陸世澄想了想,竟作勢從上衣兜裡取出筆,朱紫荷眼中笑意一凝,假如肯留下來吃飯,隻需點點頭即可,又何需專門寫字說明。這時,大門口突然有人揿鈴,鄒哲平看看牆上的西洋掛鍾,起身去開門:“這個點……會是誰?”
不一會,就聽見門外有人說:“鄒校長。”
那聲音不但又脆又甜,還異常熟悉。
陸世澄立即抬眸朝門口望去。
“聞亭麗?”鄒校長的聲音充滿驚喜,“快請進。”
“我是來還東西的。”聞亭麗大方說明自己的來意,“前幾天因為忙著做暑期工也沒顧得上來找您,除此之外,今天成績出來了,我也想順便向您討教該念哪一門學科,來之前也沒遞個帖子,還望您別見怪。”
很快,門廳傳來輕快的腳步聲,聞亭麗在鄒校長的帶領下進了屋。
進屋看見陸世澄,聞亭麗顯然吃了一驚:“陸先生。”
她臉上的驚訝幾乎天衣無縫。
“看來我來得不巧,要不我——”
“你隻管坐,世澄和紫荷都很隨便。”鄒哲平一指沙發,“我正好奇你考得如何,還有你那個滑稽戲,哎喲想想就好笑,你吃過飯了嗎?”
聞亭麗露出赧然的神色:“我——”
“看來是沒吃。”鄒校長不疑有他,“劉姐,再多備一副碗筷。”
聞亭麗於是“順理成章”加入了這場飯局。陸世澄佯裝什麼也沒看出,一臉平靜端起水杯喝了口,這時,朱紫荷在那兒提醒鄒姨:“陸先生好像不留下來吃飯。”
“世澄?你要走嗎?”鄒哲平望向陸世澄手邊未寫完的字。
如陸世澄所料,聞亭麗立刻把腦袋轉向這邊,由於太過專注,她甚至忘了自己正在跟朱紫荷寒暄。
屋子就這樣安靜下來。
陸世澄煞有介事提筆寫了句話。
【今晚我想吃您親手做的粉蒸排骨,就不知道會不會太麻煩。】
鄒哲平大笑:“原來是要跟我點菜。這有什麼麻煩的,我馬上去廚房張羅。你們幾個先聊,菜很快就好。”
自打鄒校長離開,客廳裡三個人都沒有開腔。
陸世澄自不必說,就連一貫健談的聞亭麗也異常文靜。
朱紫荷兀自端坐不動,在弄明白對方來意之前,她絕不急著找話。
忽聽鄒校長在廚房裡喊道:“世澄,幫忙到菜園裡摘棵蔥。”
陸世澄起身打開後門走了出去,返回時,手裡多了幾棵綠油油的蔥。
朱紫荷目瞪口呆看著陸世澄把蔥送到廚房,就聽鄒校長在裡頭說:“我的空心菜快死了,這段時日太忙,我也顧不上……也好,你到外面幫我摘一摘蟲。”
陸世澄離開後不久,又聽鄒校長在廚房裡喚道:“紫荷,醬油沒有了,對街有一家醬鋪,你去打一瓶回來。”
聞亭麗忙說:“我去吧。”
這樣一來,客廳裡便隻剩朱紫荷一個人了。
朱紫荷望望窗外,又望望廚房,先前跟陸世澄碰面時,他身邊總少不了一堆人在場,而現在,陸世澄卻是獨自待在菜畦邊。
想要順利完成任務,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念頭一起,她果斷幫陸世澄重新斟了一杯水,果斷推開那落地大玻璃門,果斷沿著小徑朝菜畦走去。
到了後園盡頭,她一眼就看到了陸世澄的側影,他挽著袖子在地裡拔草。
她心跳不由得快了幾分。
陸世澄顯然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但他並沒有回頭。
直到她走到他身後停下,他才拍拍手裡的土起身。
這一剎那間,朱紫荷心底浮現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男人並不反感她來找他,也不反感她跟他攀談,他甚至在期待她的到來,這種感覺非常微妙,無法用言語來描述。
在一種無聲的鼓舞下,她含笑開腔:“天氣熱,喝杯水吧。”
話一出口,陸世澄猛地回頭朝她看過來。
看清是她,他的神色剎那間變得極其復雜,首先是意外,其實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朱紫荷怔住了,但陸世澄迅速恢復了常色,他淡著臉接過那杯子,然而並未喝。
朱紫荷的思緒仍沉浸在他那一閃而過的失望表情裡,但她很快就笑了笑,指著面前的菜畦說:“你經常幫鄒姨打理菜畦?”
話音未落,身後的小徑上再一次傳來腳步聲,來人很急,幾乎是一路小跑著進了花園。
陸世澄和朱紫荷同時回頭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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