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2024-11-26 18:05:064065

  現在業內流傳著一個迷信的說法,就是月照雲的書相當旺票房,並且極其能捧角兒,因此各大公司幾乎是搶著購買。


  玉佩玲身邊那位姓陳的經理第一個跳起來。“月女士是何時來滬的?!您下榻在何處?和平飯店?哎喲,和平飯店的房間太小了,我們再重新幫您安排食宿如何?這是佩玲,她早就想認識月女士了。”


  小蝶君身邊的助理也不甘示弱,也擠上前道:“月女士,這邊請坐。”


  月照雲像是不大習慣這種場合,目光一時不知該往哪兒放,黃遠山義不容辭幫著解圍。


  “好了好了,月女士是個喜靜不喜鬧的性子,平日她也不大出來應酬,我們也是三請四請才把月女士請到上海來的,大家別太熱情,當心把人家嚇跑了。”


  月照雲頑皮地對眾人指指自己額頭上的汗:“諸位甭見笑,月某一到人多的場合就出汗,尤其在美人面前愛緊張,這毛病也不知何時才能改一改。”


  她說話時有著北平人特有的爽朗和幽默,屋裡的人不由都笑了。月照雲被安排坐在飛迪兒的杜老板身邊,可是她一坐下就欠身同對桌的周曼如打招呼,周曼如也一改方才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主動離開自己的座位,親親熱熱地握著月照雲的手說話。


  聞亭麗不由想起周曼如主演的第 一部戲就是由月照雲某書改編的《春申往事》,周曼如從此得爆大名。看樣子,在那之後兩個人一直維持著良好的關系。


  黃遠山又拉著聞亭麗和樂知文上前介紹。


  月照雲跟樂知文顯然也相識,一開口就叫“小文”,可是她在跟聞亭麗打照面時,卻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聞亭麗不免心生忐忑,迄今為止她跟月照雲打過兩次照面,一次是在陸公館,當晚月照雲在人堆裡看著她和陸世澄離開,另一次則是在遊樂場,自己又是和陸世澄在一起。


  也不知這兩次都給月照雲留下了什麼樣的印象。


  好在她最不怕的就是跟人套近乎,立刻在肚子裡預備了一番話,打算一開口給月照雲留下一個好印象。


  “月女士,我——”


  這時黃金影業的大老板劉夢麟走過來剪斷了話頭:“月女士,茶來了,快請這邊坐!”


  聞亭麗再一次被晾到了一邊,她自己倒沒什麼,黃遠山卻有點看不過去了,她忙讓底下人幫聞亭麗在樂知文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這一找才注意到,其他四位女明星桌面上都有錾金的名牌,聞亭麗面前連張紙片卡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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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換作旁人難免生惱,聞亭麗卻是個心大且自信的,非但沒有因此感到自尊心受損,反而興致盎然在那兒打量平日裡隻能在電影裡見到的幾位大明星。


  黃遠山在上首含笑開腔道:“鄙公司的《南國佳人》即將開拍,該片投資高達十二萬大洋,嚴格按照好萊塢的規模進行籌備和制作,力圖打造一部具有影響力的精品電影。導演正是黃某,制片人則是飛迪兒公司的幾位前輩,編劇則是名作家月照雲女士,攝影師大家也都認識,(注)是美國紐約電影專科學校畢業的,如今在業內鼎鼎大名的鄭小璋先生。去年上座率最高的《怒潮》一片就是由他掌鏡的……”


  眾人面上無風無浪,但聞亭麗明顯感覺到一股暗流開始悄悄湧動。在攝影棚裡待了這幾月,她對業內的情況也算有了初步的了解,心知憑這片子的投資規模和制作班底,足以打動任何一位當紅演員。


  “該戲的主角南淇是一位性格復雜的女性,自十六歲學生時期登場始,至三十一歲香消玉殒結束,戲份貫穿全片,對演員的演技和形貌挑戰極大,公司經過多番討論,一致認為選角一事需慎之又慎,徵集了多方意見,最後決定通過試鏡的方式選定女主角,鄙公司的羅殊紅小姐原本也是參選者之一,但因為昨日臨時出了點狀況,今早她已主動申請退賽……總之,非常榮幸能請來上海電影界最優秀的青年女演員參加試鏡,為求公平起見,比賽將採取公開試鏡及公開打分制。與會者有上海電影協會翁主席、卡爾登影院戴.羅恩經理……”


  黃遠山的助手譚貴望將劇本一一分發給四位女演員。聞亭麗對這劇本早已爛熟於心,接到手裡也沒看,黃遠山卻在上頭對聞亭麗使了個眼色,聞亭麗納悶翻開,一下子傻眼了。


  竟是她從來沒見過的三幕戲。


  “鑑於敝公司的聞小姐在預選期間就將劇本背熟了,為求公正,這次不再用原劇本,而是請原作月照雲女士根據女主角的性格重新擬了三段戲,都是獨角戲,分別是南淇十六歲、二十四歲、三十一歲時的生活場景,每場戲八分鍾……”


  聞亭麗越聽越覺得心慌,比起幾位女明星,她唯一的優勢就是熟知劇本,現在連這優勢也沒了。關鍵是,三段戲裡有兩段需要用激烈的肢體動作來展現情緒,可她的胳膊——


  不容聞亭麗多想,一位同事就過來讓她去化妝室做準備。一個姓趙的場記氣咻咻闖進來說:“樓下來了好些報社的記者。”


  舉座哗然。


  “不是說好了要保密的嗎,究竟誰通知的報社?”


  樂知文淡諷瞥向對面的小蝶君和玉佩玲,玉佩玲衝小蝶君翻了個白眼,小蝶君卻似笑非笑盯住這邊的周曼如。


  隻有周曼如淡定自若翹著二郎腿閱讀手裡的劇本。


  聞亭麗的眼色也跟著幾個女明星轉來轉去,起初她料定這幫記者是玉佩玲的經理找來的,後來又懷疑是小蝶君放的風,現在麼,她已經徹底糊塗了。


  她隻看出,這角色大家都想搶。


  “實在攔不住了!劉老板,黃導演、顧老,要不讓他們上來吧。”


  “限定三十名記者上樓,每家報社分一個名額。還有,稿子發出之前得先讓我們公司的公共事務部先過目。”黃遠山掏出手帕擦擦汗。


  在四位女明星去往化妝間時,三十名記者將走廊堵了個水泄不通。


  “周小姐,您因為受傷的緣故有半年多沒拍過戲了,此次來黃金影業參加試鏡,有什麼想對影迷們說的嗎?”


  “聽說最近大東銀行的麻老板在追求玉佩玲小姐,不知此事確否?玉小姐講兩句。


  “小蝶君!小蝶君看這邊!您跟玉佩玲向來是勁敵,這次您有信心贏過玉佩玲嗎?”


  “樂知文小姐請留步,九月中旬您就要開學了,有沒有想過大學的功課會跟拍戲產生衝突,您打算如何化解這一矛盾?”


  聞亭麗耳朵被吵得要炸開,好在她這邊人少,隻在走廊裡卡了一會就順利摸進了化妝室,其他幾位女明星則各自被圍堵在某角落接受採訪,依聞亭麗看,採訪隻不過是幌子,這幫記者起碼有一半是影迷,不管最終結果如何,各大報紙少不了為自己偏愛的女明星說話,到那時候一場輿論惡戰在所難免。


  好不容易安置好這幫記者,比賽順序上又出現了摩擦,四位女明星都以自己另有安排為由,紛紛要求早點上場,可她們又都不肯第一個試鏡。


  之後在選擇化妝間時也不消停,女明星們自己都還沒說話,經理們就不容分說爭搶那間最靠裡的兩間獨立化妝間。


  這樣鬧來鬧去,試鏡一直拖到九點多才開始。


  不出所料,聞亭麗被安排在第一個試鏡,不必說,這又是出自三位制片人的授意,像聞亭麗這樣的小角色,自是越早下場越好。


  為了不讓大家看出自己是帶傷上場,聞亭麗特意挑了一件長袖的旗袍換上,對著鏡子最後整理一下妝容,就匆匆上場了。


  一進去,就感覺無數道目光朝自己設來,席上依次坐著翁主席、劉夢麟、黃遠山、三位制片人,每人擁有獨立的打分權,分數最多者勝出。


  月照雲女士則作為重要嘉賓在旁邊觀看比賽。


  聞亭麗望望席上,又望望外廊上的記者們,她是最不被看好的一個,周遭的氛圍告訴了她這一點,席上起碼有三位重要評選人毫不掩飾地打起了呵欠,記者們的目光更是透著漠然和挑剔,這讓她產生一種感覺:接下來不論是隨便走個過場,抑或是奮力拼一把,都改變不了結局。


  是錯覺,她旋即告訴自己,不努力到最後一刻才不要認輸。


  “聞小姐,開始吧。”黃遠山盡量用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開腔。


  第一場戲隻有一行字。


  【十六歲的南淇放學回家,意外發現母親又咯血了。】


  根據聞亭麗的理解,這場戲的重點在那個“又”字上。


  “又”——說明南淇的母親已經不是第一次咯血,那麼一味的驚慌失措是不對的,這裡的南淇必須表現出一種富於經驗的擔憂。


  這個尺度很難把握,演過了就顯得假,演得不夠又無法打動人。聞亭麗隻在腦海中回想父親住院時的光景。不,不是父親第一次被邱大鵬重傷,而是後頭病情加重的那幾次。


  當時自己是怎樣一種情緒來著?


  或許是那段經歷給聞亭麗留下的刺激太深,她幾乎隻用了兩秒鍾就進入了狀態。


  這場戲一演完,制片人不再頻頻打呵欠了,屋內外一陣鴉雀無聲。


  很快進入第二場戲。


  【二十四歲的南淇望著橋下的滔滔的江水,無數次想縱身跳下,但最終,求生的意志讓她走下大橋。】


  關於這幕戲如何演,聞亭麗先前在化妝間裡獨自揣摩了許久,二十四歲的南淇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女,不論生活帶給她什麼樣的苦難,她都堅強地扛了過去,這次究竟是什麼樣的打擊,居然讓南淇徹底喪失了生活下去的信心,相信不僅僅是日常生活的痛苦,或許還有來自親友的背叛和欺騙。


  聞亭麗想象著“南淇”這一路走來的心理狀態,淚花不知不覺從眼角冒出來。


  屋子裡的人盡可能用挑剔的眼光看待聞亭麗的表演,但她臉上的的確確表現出了一種真切的悲痛和絕望,真得不能再真。


  在眾人的注視下,南淇搖搖晃晃走到橋頭,表情空茫地望著下面,仿佛有風吹來,吹澀她的眼眶,她木著臉立在橋頭,無意識圈緊自己的胳膊,就在這時,她的肩膀猛地抖動了一下。


  很快,她的額頭冒出了大顆冷汗,臉色更是煞白,與此同時,她的臉上終於出現了強烈復雜的情緒,她開始崩潰慟哭,嘴唇和下巴難以控制地顫抖。


  隻這幾個動作,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這個“南淇”剛剛遭受過一場毒打,她全身上下都是傷,所以,她的行動是如此困難,所以,她的痛楚裡還含著一股強烈的懼怕和恨意。


  奇怪的是,明明知道是表演,卻讓人忍不住誤會這女演員是真的受了傷,太逼真了,她的每一次皺眉,每一個哆嗦都能讓人跟著心頭一緊。


  在座的隻有黃遠山知道是怎麼回事,她一面在心裡為聞亭麗喝彩,一面暗罵聞亭麗為了表演不顧自己的死活,有那麼幾次,她擔心得差點從席上跳起來,最終因為怕影響聞亭麗的狀態,又強按著坐下。


  這場戲演完,屋內屋外不復方才的平靜,而是如同炸開了鍋一般,嗡嗡嗡響個不停。


  身為文藝界人士,大伙都知道優秀演員往往能將悲痛等不同情緒展現得惟妙惟肖,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將軀體上的“疼痛”演得如此逼真的。


  方才那一幕,讓人不知不覺跟著咬緊牙根,他們開始用全新的目光認真審視面前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女演員。


  到第三場戲時,周圍投來的目光裡,隱隱約約多了一份期待。


  黃遠山反倒擔憂起來,假如最後這場不比前兩幕戲發揮得更好,隻會讓人產生落差感,反倒不如“一開始不夠好,後頭好”來得好。


  另一方面,演員是能感知觀眾對自己的期待的,壓力一大,就容易發揮失誤。


  她緊張地把手握成拳放在嘴邊咳嗽一聲。


  她沒猜錯,聞亭麗的的確確在發愁該怎樣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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