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敲定這件事,最近她天天從早忙到晚,有時候在棚裡趕戲趕到一兩點,她以為陸世澄會第二天再來找她,可是每晚收工出來,都能看見馬路對面梧桐樹下停著他的車。
半夜的街沿,往往一個行人都沒有,這時候她就像一隻快樂的小鳥,歡笑著穿過馬路朝他奔去,他在對面張開雙臂等她,等她一撲到自己懷裡,就將她圈緊,低頭親吻她的發頂、親她的眼皮、親她的耳朵,怎麼親都不夠。
有一次陸世澄去香港參加南商大會,行程緊,會後還要接見各界人士,整整兩天兩夜沒合眼,等他回上海,聞亭麗堅決不同意當晚他來接自己,可是一出來,還是看見了陸世澄的車,隻不過他已經困到在車裡睡著了。
聞亭麗沒有像往日那樣奔跑,而是躡手躡腳走過去。剛在窗口面前俯下身,陸世澄就警惕地睜開眼睛,看見是她,眸光立刻溫柔下來。
銀亮的月光映在他的眉骨上,讓他整張臉有一種別樣的溫柔,他沒有馬上下車,而是從車窗裡伸出手圈住她的後腦勺,把她拉近自己,親吻她。
想起這些可心的回憶,聞亭麗嘴角怎麼也壓不下來,興致盎然坐下來挑首飾,耳邊突然響起小桃子的聲音:“姐姐,我要吃這個。”
聞亭麗接過小桃子手裡的罐頭幫她擰開:“晚上慶功宴,小桃子想去哪家飯店吃?”
小桃子一臉茫然。
聞亭麗耐心教妹妹:“慶功宴就是某個人或者某個團體取得了滿意的成績——”
電話機突然就響了。
“快!來公司!有大事商議。”是黃遠山。
聞亭麗匆匆趕到公司,一進大門就感覺氣氛不對,看到她進來,眾人心裡仿佛一下子有了主心骨,迅速圍上來。
聞亭麗給大家一個安慰的眼神:“別急,天塌不下來,慢慢說。”
“滬光大戲院突然反悔了,黃老板正打電話同他們交涉呢。”
聞亭麗一凜,拔腿向樓上衝去。
還在走廊上,就聽見黃遠山在那裡大聲嚷:“老張,你這叫出爾反爾!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然我跟你沒完,什麼?簡直是胡說八道!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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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身看到聞亭麗,黃遠山「啪」地掛斷話筒,異常焦灼地說:“好端端地,滬光突然不同意跟我們做首映了,說是要把黃金檔期讓給黃金的新片《離奇的下午茶會》和華美的《李玉棠》,還說如果我們堅持要在他們影院放映,不是不可以。但隻能放在後半夜放映,又或者幹脆等那幾部片子下映之後。”
“豈有此理!哪有首映片放在後半夜上映的?!”
“所以我才說這其中有鬼!”黃遠山臉色難看得像要下雨,“我們這部新片眼下熱度正高,無故來這麼一出,擺明了就是衝著秀峰來的。不行,我得去找老張當面問個清楚!他要是因為對分賬條件不滿意才如此,大不了我們可以讓一讓。”
聞亭麗攔住黃遠山:“不行,這次要是妥協了,日後每家影院都可以用相同的法子來拿捏我們,上海的影院又不是隻有滬光一家,走,換美琪。”
美琪的柳老板倒是對她們相當殷勤,邀她們坐,親自給她們沏茶。
可是一說到合作首映的事,就很為難地搖搖頭:“本月實在沒有空檔了,華美和黃金的新片都預備在本院做首輪放映,你們也知道,他們這些老牌公司做的片子,歷來有口皆碑。何況我們都是合作過多次的好朋友,隻能優先考慮他們。”
兩人沉著臉從美琪出來,又趕往大上海、南京、大華、大光明、國泰等戲院。
可是這些戲院要麼直接來個閉門謝客,要麼支支吾吾讓底下人推說:“我們老板剛去外地……不清楚他什麼時候回來。”
至此,聞亭麗和黃遠山幾乎可以斷定這件事與黃金和華美有關了。
她們並沒有坐以待斃,而是兵分兩路,聞亭麗負責去找電影協會的翁副主席商量對策,黃遠山則動用自己這些年內攢下的人情關系網去打聽內情,到晚間,黃遠山的人脈終於發揮了作用,麗都影院的顧老板吞吞吐吐向她們透露了內情。
原來,昨日下午,一向不和的黃金和華美兩位大老板破天荒第一次聯手,給各大影院的老板打電話,邀他們去錦東飯店吃飯。
席上除了黃金和華美兩位老板在座,還有沈氏影業、春光、遠聲、群藝等電影公司的老板,個個都是行業大亨。
大家入座後,劉夢麟率先發言,義憤填膺列舉了一堆秀峰「不正當競爭」的證據,接著便直奔主題:
為免秀峰這樣的「害群之馬」做大做強,不如現在就將其「扼殺在搖籃中」。
在此之前,幾家電影公司的老板已經達成共識:作為出品方,他們要求各大影院拒絕放映秀峰公司的所謂「劣質」影片。
否則他們會拒絕再向該影院提供自己公司的影片。
比起羽翼未豐的秀峰,眾影院自然更傾向於同華美、黃金這樣的老牌電影公司合作,華美有電影皇後玉佩玲。
而同公司的姚靈珠、葉小紅最近也在陳茂青的力捧之下拍了新片,沈氏影業有老牌明星小蝶君和樂知文。
至於黃金公司的愛將段妙卿、沈鶯鶯,個個都勢頭良好。
秀峰呢,當家花旦隻有一個聞亭麗,她那部新片《春風吹又生》是一部反映女工悲慘生活的勞工片,光聽主旨就不夠吸引大眾。
美琪電影院的柳老板第一個妥協了,原因無他,他是電影皇後玉佩玲的資深影迷,害怕自己若是不合作,今後華美會拒絕讓他們影院首輪放映玉佩玲的新片。
而對於早前就跟秀峰談好合作的滬光電影院,劉夢麟則是軟硬兼施,承諾說,隻要這次滬光放棄同秀峰籤署首映協議,接下來他們公司的新片在滬光放映時可以讓利一成。
就這樣,秀峰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幾大電影公司徹底攔在了電影院門外。
得知來龍去脈,大家氣得半天作不得聲。
李鎮素來很有辦法,這回卻隻能急得團團轉:“不是一家,也不是兩家,而是好幾家熱門電影公司聯合起來打壓秀峰,這陣仗哪家電影院扛得住?
這一下午,我前前後後找了一百個熟人,連一個戲院老板的面都沒見著。電影院不肯放我們的片子,總不能到大馬路上放露天電影吧?”
這話似乎提醒了黃遠山,她恨然起身:“我馬上去聯系金門和光華,酒香不怕巷子深,隻要有影院放映,不信我們的片子殺不出一條血路。”
然而,這些影院不是設備老舊,就是地段偏僻,從來隻做二輪、三輪乃至末輪放映的。
真要把片子送到這些影院去做首映,就算能攢下一點口碑,票房也會一敗塗地。
“黃姐!”曹仁秀上前拉住黃遠山,“你為這部片子傾注了這麼多心血,甘心就這樣倉皇收場嗎?”
“不甘心。”黃遠山牙齒咬得咯吱作響,“最不甘心的就是我了!可眼下還有別的辦法嗎,陳茂青和劉夢麟這回是賭上了自己的身家口碑要把秀峰扼死在搖頭,要麼——我們認輸退場,要麼,等待時機扳回一局。”
她環顧四周,滿臉怒容慢慢地化為一抹苦笑:“作為老板,我不能辜負你們的信任,我得想辦法讓秀峰活下來,趁著金門和光華還有空檔,還可以從從容容跟他們談條件,等到其他熱片下來,連談條件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拍拍曹仁秀的肩膀,勉強笑道:“別擔心,我會好好他們同他們交涉的,你們……等我好消息吧。”
向外走的時候,黃遠山的背影似乎佝偻了幾分。眾人不由黯然相顧,如此驕傲和爽朗的一個人,卻不得不在陰謀面前低頭彎腰。
“黃姐!”
從剛才到現在,聞亭麗一直沒說過話。在大家忙著商量對策的時候,她隻是面沉如水在那兒沉思,而現在,她已然拿定了主意。
“我想到一個破局的辦法。”她打起精神朝黃遠山走去,“破局人,早在幾月前就已經答應幫我了,隻要馬上找到這個人,馬上就能扳回一局,黃姐,你要冒險試一試嗎?”
“走。”黃遠山沒有絲毫猶豫。
聞亭麗有些動容,黃姐這人,講義氣,有擔當,而且從不獨斷專行。自打公司成立以來,總是無條件支持她的一切決定,跟這樣的人共事,再難的事仿佛都變得不那麼難了。
“好,接下來不管你看到什麼,或是聽到什麼。在我對你丟眼色之前,千萬不要插言。”
黃遠山默契地同聞亭麗擊了個掌。
……
兩人急匆匆下樓,不期然在公司大門口看到一個老熟人,劉夢麟。
他大概是剛好路過此地,把車停在路邊,用一種看好戲的眼神,打量著秀峰的招牌。
瞥見她們,他非但沒有吩咐司機驅車離開,反而很有興致地同她們打招呼。
“二位這麼匆忙,去哪兒啊?”
黃遠山和聞亭麗哪有空理會他,一左一右拉開車門上了車。
劉夢麟施施然下車朝她們踱過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說起來大家也是共過事的老朋友,劉某實在不忍心趕盡殺絕。
這樣,隻要你們在報上登載一則道歉聲明,連登三天,並宣布秀峰正式歸入黃金麾下,同時改名為「黃金電影二廠」,我可以考慮放你們一馬。
往後你們一個繼續當大明星,一個繼續當名導演,豈不比自己辛辛苦苦創辦公司要輕松多了?”
說話間,聞亭麗早已發動汽車,劉夢麟剛好擋在車頭前。
她對他笑笑:“劉老板,你擋著我的路了。”
劉夢麟本以為,事情到了這一步,這兩人的氣焰會矮個幾寸,豈料還同從前一樣囂張,忍不住諷聲笑道:
“看樣子,聞小姐這是打算去搬救兵了,去找陸世澄?嘖嘖,你們女人也就這點能耐了,是,他們陸家是財雄勢大。
可是,陸世澄能一口氣把所有電影公司都逼到關門麼?
不能吧!即便強行做了,他陸世澄馬上會成為全滬電影人的公敵,又何必連累不相幹的人。”
黃遠山搖下車窗就要開罵,聞亭麗按住她的肩膀,沉住氣,對劉夢麟微微一笑:
“劉老板最大的毛病就是從骨子裡瞧不起女人,你我打交道這麼多回,你何時你見我為了解決一個小小麻煩去搬過救兵?我又不是你。”
劉夢麟哽在那裡,叫他喉嚨發堵的,不是聞亭麗藐視他的態度,而是她居然將這場聲勢浩大的絞殺行動,輕描淡寫稱為「小麻煩」。
“小麻煩?哈?”他對著那輛絕塵而去的汽車啐道,“你隻管嘴硬,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解決這個小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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