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綏聽見動靜,抬頭看過來,我幾乎以為那裡面裝的是溫柔。
我出聲打破自己的幻想,「走吧,送你回家。」
謝綏很安靜,直到快到他家了才開口,「你這幾天去哪了?」
「能幹嗎?忙公司的事唄。」我轉了個彎,心不在焉地回應著。
無端感覺氣氛冷了一些,剛剛也沒有說話,可很愜意,現在卻平添了一絲壓抑,我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謝綏。
他太漂亮了,說是鬼斧神工也不為過,隻是現在長眉幾不可察地蹙著,薄唇也抿著,顯得色澤更加淺淡。
「怎……怎麼了?」我習慣性地對他的不開心感到不知所措。
謝綏眉峰挑了一下,神色又化開,「沒事。」繼而道,「這次辛苦你了,明天請你吃飯吧。」
明天?
顧承昱約了我好幾天,不知道怎麼面對他,鴿了又鴿,惹得他不高興得厲害了,所以答應了明天陪他吃飯。
「我……」拒絕的話卡在嗓子眼說不出口,我從來沒有拒絕過謝綏,似乎也學不會。
謝綏沉著眸子看我,聲音清冷,「你有約了?」
他問出來的話,好像就簡單多了,我輕輕「嗯」了一聲,謝綏短暫地愣了會兒神,神色疏淡下來,「那改天吧。」
我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笑了。
改天就是沒有下次啊,他還是老樣子,失憶了也沒變。
第二天,到了顧承昱約的餐廳,這裡色調偏深,看起來就適合偷情。一進門就看見他半倚在那裡低頭看手機,熒光打在他臉上,顯得極度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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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一直都挺喜歡這種調調的長相,看起來高不可攀。
他看見我,微微抬了一下下巴,眼睛亮了起來,開心得不行,然後嘴角慢慢變得平直,「姐姐真難約,下了床就不認人。」
「忙啊。」這兩個字才出口,心裡就澀了一下。
從前,我被謝綏這麼搪塞了多少次?
趁著顧承昱神色還沒冷下來,我就抓住了他的手,盡力顯得溫柔,「對不起,沒有下次了好不好?你要實在想我,可以直接來我公司,嗯?」
笑意一下子就從他的眼角眉梢爬出來,他有些傲慢地翹起嘴角,「ƭű₂我也忙呢。」
「好,等你不忙。」
和顧承昱分開之後就接到了發小陳銘翰的電話,「來我家那個酒莊,謝綏住院都不說一聲?」
「慶祝他出院?」
「慶祝你們分手啊!」陳銘翰低低地笑出了聲,那邊很安靜,一聽就知道是躲起來打電話的。
我掉轉車頭忍不住笑,「這可不是喜事。」
這幫發小真的挺損的,從前不止一次直呼我是謝綏的舔狗,倍兒忠心的那種。
陳銘翰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音調起伏,顯然是不贊同,但卻也不想解釋,大概是覺得我脫離苦海明明是喜事。
「他失憶了,失去了三年的記憶。」我油門踩得有點狠,推背感襲來,心髒猛地跳動了一下,平淡地敘述事實。
「什麼?!」陳銘翰的聲音是驚訝的、意外的,甚至有一種預測到大事不妙的焦躁感。
嫌棄他大驚小怪,我掛了電話不再理會。
07.
停好了車晃進去酒莊,就聽見有人調侃謝綏,畢竟他失去了三年的記憶,現在似乎……是個弟弟?
呵呵,謝綏就算失去十年記憶,也比在座的各位都要老成,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狗膽調侃他。
謝綏和陳銘翰旁邊都空了一個位置,還不等我想,陳銘翰就朝我招手,「舟舟過來。」
一臉急切地想要跟我溝通的八卦樣子,真晦氣。
我依言走了過去坐下,他推了一杯酒給我,壓低聲音很小聲地說:「舟舟,我是看著你喜歡謝綏過來的,給他一點時間吧。」
剛剛還說要慶祝我和謝綏分手呢,現在就當和事佬了?
我聽得心裡莫名煩躁,皺著眉悶了一口酒,「你也說了是看著我過來的,怎麼謝綏是你朋友我就不是?我憑什麼還要等?」
因為不想鬧得太難看,我即使不開心也沒有大聲說出來。
陳銘翰長久地沉默了,最後蒼白地來了一句讓人啼笑皆非的話,「謝綏喜歡你。」
「喜歡個屁。」這句話我沒憋著,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了出來。
謝綏聽見我的聲音,將目光投了過來,淡淡的,毫無情緒。
這叫喜歡?
呵,而且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畢竟我一時腦熱摻和了個顧承昱進來,說不後悔是不可能的,但我到底還算有責任心。
謝綏剛出院沒喝酒,他負責看,我們負責喝,最後我被安排著讓謝綏送回去。
臨走前我深深地看了一眼陳銘翰,真的,他有大病。
我倚在副駕裡閉目養神,謝綏一邊倒車出去一邊問我:「不是說今天有約嗎?」
「正好結束,陳銘翰電話來了,我就過來Ťų¹了。」
「散得挺早。」
「不然呢?」我隻是下意識發問,並沒有挑釁的意思,卻好像被謝綏誤會了。
他薄唇微微抿住,「舟舟。」
他聲音很沉,隻是叫了一聲我的名字就沒了下文,但裡頭不悅的情緒是十分鮮明的。
被他這麼一聲叫得回了魂,我對自己的無縫銜接後知後覺有了一絲羞愧之情,舔了舔唇,「跟你說個事。」
「嗯。」謝綏眼神都沒偏一下,冷淡地回應我,示意我開口。
他這麼冷淡,我底氣又足了很多,「我找了個男朋友。」
反正他今天告訴那群人我們分手了,想來也是比較願意和我劃清關系的,我這麼一尋思,說得更加不猶豫了。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車被急停。
謝綏終於把臉轉了過來,面色森冷地看著我,「你說什麼?」
他臉色差得我難以想象,謝綏從來沒有這麼情緒外露的時候,我心髒控制不住地跳,差點從胸腔中破出。
我竟然心虛了,色厲內荏,「不是分手了嗎?而且你失憶了!你想想,我之前追了你三年,三年才追到。」我吞咽了一下,「也就是說,我們現在的感情,還差了三年。」
再說,在一起了也跟沒在一起似的,何止差了三年?
謝綏長眸微微眯起,然後勾起了一個頗有些諷刺的笑,捏著方向盤的手用力,骨節泛白。
他說:「隨你。」
話落就踩了油門出去,超速了,救命,這還是我的車。
氣氛相當不好,我不明白,記憶一下子掉了回去。
08.
畢業那天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滿身酒氣敲響了謝綏的門。
他單手扶著門框,微微皺眉,聲音清冷得好似一股山泉,一下子將我澆醒,「宋沁舟。」
他要出國繼續深造,而我得留在國內,再也不能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了。如果今天不說,往後便會有數不清的變數,我不能允許。
我上前一步勾住謝綏的脖子,他下意識伸手攬住我的腰肢,「……謝綏。」
其實我酒量不差,但是這樣能很好地掩飾我的難堪,猜到他會拒絕,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我能給他的最大的愛意。
謝綏反手關上門,將我摟進去放進沙發裡,就轉身準備去倒水,被我一把抓住手腕。
「不要走。」
「去給你倒水。」他音調和人一樣冷,可不知怎麼,我卻聽出了兩分溫柔。
就這麼零星的溫柔,卻給了我莫大的勇氣。
「我喜歡你,謝綏。」
空氣裡一片寂靜。
良久,謝綏伸手掰開我的手,靜靜道:「你喝多了。」
把我否決,給我臺階,溫柔又殘忍。
我費力地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用盡了勇氣,「我沒有。從知道喜歡是什麼開始,我就喜歡你了。」
謝綏沉默了,他的手指微微蜷起,長睫垂落。
我太了解他了,他在猶豫,在煩躁。
就算是可憐也好,是不忍也好,我想有這麼一個機會,不必小心翼翼偷偷喜歡他的機會。
「試試吧,讓我追你,好不好?」我明明不想哭,卻在哀求的時候,心酸到眼淚沾湿了睫毛。
謝綏眸色極黑,沉沉地看著我,最後無奈地「嗯」了一聲,算作同意。
巨大的喜悅瞬間將我淹沒,我忍不住想要再次確認,他卻已經轉身走進廚房倒水了。
我捧著謝綏倒過來的溫水小口小口地喝著,他就站在我身側,心跳得這樣快,真害怕被他聽見。
「我送你回去。」謝綏開口,不容置疑地往門口走。
我點頭跟上,跟在他身側,走在寂靜無聲的夜色裡,走在昏黃曖昧的燈光下。
大學我們都出來住了,我自然和他買在了一個小區,可現在我突然有些後悔,後悔離得太近,一會兒工夫就到了。
「晚安。」我站在門口直勾勾地看著他。
謝綏狹長的眼睛幾不可見地彎了彎,下巴微收,算是點頭回應。
我看著他清瘦修長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才滿懷少女心事地進去。
一夜未眠。
最後天蒙蒙亮的時候我才睡著,再醒來就是日上三竿。
表白後的第一天,我略有些興奮地換上了一件修身的紅裙子,對著鏡子細細地畫了一個妝,打電話給謝綏,「今天出去玩嗎?」
「不了,已經和導師聯系好了,在做項目。」
謝綏那邊響起玻璃杯被放下的聲音,我幾乎可以想象到他戴著銀邊眼鏡,冷淡而又專注的模樣,心一下子就軟了。
「那我買些菜去找你吧,給ƭů⁺你做飯吃。」
他頓了一下,似乎想要拒絕,但大概想起昨晚答應我的,「嗯。」
謝綏態度的改變自然被我發覺,突然覺得動力滿滿,我好心情地去了超市,買了蔬果和肉,敲響了他家的門。
沒一會兒謝綏過來開門,一身灰,中和了他的冷淡,看起來有些溫柔秀美,他順手接過我手中的袋子走進廚房。
我跟過去發現他在熟練地洗菜,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了一種已經和他結婚的遐想,心裡一陣甜,「我來吧。」
謝綏頭也沒抬,將洗好的菜放進一旁的籃子裡,「一起。」
一起更好,更像結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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