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面上帶著笑意,可看著他將玉良媛護在身後的樣子,笑意到底還是顯出幾分僵硬。
玉笙看到這裡,渾身上下開始泛冷。太子將掌心中的手握的更緊了一些,對著太子妃:“姜承徽死了不去查她是如何死的,倒是先來汙蔑人了。”
姜承徽沒了,他還在路上的時候就知道了。故而他瞧都沒往姜承徽的屍體那兒去瞧上一眼。對他而言,在他派人每日在姜承徽的飲食中下藥, 姜承徽便跟一個死人沒有區別。
但太子這話卻還是讓太子妃心中震驚,面上的笑意都差點兒維持不住。殿下連查都不去查,就這麼相信了玉良媛?她之前就知道太子是很喜歡玉良媛,但卻是沒料到如此地沒了理智。
她斂下眼簾,眉毛擰得深深的。
地上,那姜承徽的宮女及時的上前,跪在地上拼命的開始磕頭:“殿下,娘娘,我們主子消失了這麼久,又是死在了玉良媛的院子附近。”
“要說與玉良媛毫無關系,這事如何說的過去?”
玉笙站在太子的身後,眼睛卻是看向那宮女。這宮女倒是厲害,字字句句都透露姜承徽的死跟她有關系,基本上是咬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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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這麼多人她誰都不攀咬,倒是一口氣認定了人是她殺的。
她手中一片涼意,握住她手的太子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握住她的掌心又捏了捏:“怎麼了?”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回頭問她。
玉笙站在殿下後面,察覺到四周若有若無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
殿下的一舉一動,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她知道,從殿下站在她面前開始,她在這些人眼中便是眼中釘,肉中刺。
搖了搖頭,玉笙隨口道:“沒事,有些冷。”她心中更是一片冰冷,今日若不是太子趕得及時,就光憑姜承徽的屍體出現在她院子門口,這些侍衛也要將她的合歡殿翻個底朝天。
到那時候,查出了什麼,真真假假可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她越想,心中越是一片荒涼,連帶著面上都有些白了。隆冬的天雪下得格外地大,大家又是被連夜叫起來的,匆忙之中別說是手爐,連著披風都忘了帶。
玉笙不過是隨口一言,但那一直握住她的掌心卻是放開。
帶著暖熱的披風罩在她身上的時候,玉笙才察覺出來發生了什麼事。正對面,太子將自己身上的鶴氅解了下來披在了她身上。
玉笙驚訝地抬起頭,卻隻看見一隻修長的手。
他站在她對面,頭微微往下低,那張臉溫潤如玉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修長的十指卻是在給她系著披風的帶子。
從那下垂著的眉眼看過去,眉眼之間都是認真。
“還冷嗎?”
那披風穿在身上,還帶著他剛穿過的餘溫,玉笙回過神來看著領口打的兩個死結。再抬頭看著面前的人,輕笑著搖搖頭:“不冷了。”
她說罷,主動上前握住了太子殿下的手。
她不管這四周的人如何看,如今隻要她受寵一日,這些源源不斷的陷害便不會停止。姜承徽的死不會是起點,更不會是終點。
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她受寵,擋了旁人的道罷了。
如今她腹背受敵,隻有越發握緊了他,才能在這吃人的東宮裡躲開那些冷刀暗箭。掌心握住,她擠入他的指腹中,兩人十指緊握。
玉笙牽著太子的手,轉過頭來直接看向地上那個宮女:“照你這麼說,姜承徽死在我院子門口就是我殺死的?”
宮女還未說話,她下一句厲聲一響,眉眼精致漂亮,卻無形中的有些逼人心魄:“ 我殺的人,我弄死的,完了將屍體扔到我門口的枯井中?”
那宮女被嚇得不輕,哆哆嗦嗦地開口,卻好久支吾不出來一絲的聲響。
玉笙微微仰起下巴,眼神往四周都轉了一圈,唇角明晃晃地扯出一絲嗤笑。她當著太子妃的面,說出的話擲地有聲:“若是你們主子是我殺的,那我該有多蠢?”
她極少有這樣色厲內荏的時候,多數的時候哪怕是在太子面前她都是溫和的,又或者小心謹慎的時候多。
可此時,被陷害,被汙蔑,她也總算是敢站出來。不是委曲求全跪在地上懇求旁人徹查。
而是挺直了腰杆,捍衛住自己的清白。
純良媛頭一個走上前,在太子面前混個好感:“妹妹倒是開玩笑了,這誰殺的人敢扔在自己院子門口啊?”
她搖了搖帕子,將喉嚨裡晦氣那兩個字給咽了下去。
下垂著的眼睛看著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純良媛眼神閃了閃,隨後才道:“總之我是相信妹妹的。”
太子明顯站在玉良媛面前的,有人撐腰她自是半點不怕。這場仗還未開始,其實太子妃就已經輸了。
太子妃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姜承徽既然已經去了,到底是如何死的還是要靠太醫去診斷,至於……”喉嚨頓了頓,純良媛看著地上姜承徽的宮女。
“這宮女口口聲聲汙蔑玉妹妹,我看還是送到慎刑司去的好,動些刑,知道些什麼全部說出來,日後看她還敢不敢沒有證據就隨意攀咬人。”
那宮女被慎刑司三個字明顯嚇得不清,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求饒。
純良媛不敢太得罪太子妃,說完這句話便是退了下去。太子往太醫那兒看眼,隨即才道:“姜承徽是如何死的,自有太醫去查。”
“可這宮女胡言亂語誣陷主子,斷然是留不得。”
他搖頭,看都沒往地上看一樣,眉眼淡淡道:“直接拖下去仗殺!”那宮女連叫都來不及,便被個小太監捂著嘴,立即拖了下去。
雪地裡一道拖行的痕跡,沒一會兒就傳來棍棒悶哼的響。
冷冷扔下這幾個字,太子握住玉笙的手便往回走。玉笙的眼神從雪地中挪開,但卻才走兩步就軟了膝蓋。
“怎麼了?”
太子趕緊停下來,問。
玉笙這才察覺,自己的膝蓋在細微地哆嗦著,還未開口,那高大的身形就彎了下來。炙熱的掌心放在她的膝蓋上,入手觸摸到一片冰涼。
他立即掀開她的裙擺去看,入目膝蓋那裡被凍得全是冰渣子。
剛玉笙跪在雪地裡,積雪與碎冰早就從衣擺處滲透了進去,衣袍下面,早就凍得沒了知覺。隆冬的大雪,穿著一件湿透了的衣裳,膝蓋那浸透了水的地方早就凍得梆硬。
“你可真行!”太子的手從她腿上挪開,抬起頭的時候發怒的雙眼一片赤紅:“衣裳都湿透了,這麼長時間膝蓋凍這樣一句話不說。”
玉笙抿著唇,過了好一會兒蒼白的面上才開始漸漸有了知覺。
她伸手揪住太子的衣擺,還未說話就見他猛然起身。太子二話不說打橫將她抱起:“太醫!”他跨著大步,幾乎是飛跑著往合歡殿走去。
***
恆親王府
半夜裡莊牧快步闖了進來。
門才推開,床榻上的人便察覺到了。陳珩單手掀開湖水藍的帷帳,一襲黑色的寢衣坐在床榻邊:“什麼事?”
習武之人內力深厚,他剛在夢中立即就醒了。
莊牧看樣子也是剛起的,披著件披風就過來了:“殿下,合歡殿那兒探子來報。”床榻邊那高大的身形立馬站起來。
東宮上下巡防森嚴,但陳珩到底是怕出事,好不容易尋到人了,他自然是恨不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
背地裡派人去盯著合歡殿,今日姜承徽死了誣陷給玉笙的事剛發生,探子便立即傳了消息過來。
莊牧看著臉色鐵青的殿下,語速飛快地趕緊說完:“太子殿下沒去之前,玉主子在雪地裡跪了一會,隻怕是凍了膝蓋。”
京城是北方,如今隆冬外面又下著這麼大的雪,湿衣裳站在雪地裡一盞茶的功夫不到隻怕就凍得沒了知覺。
但莊牧這話不敢說,隻提了一句,殿下的臉色就已經不能再看了。
“太醫到已經去了,主子您放心,定然無事……”還未說完,卻見殿下面無表情的開始穿著衣裳。
外面天還未亮,莊牧的眼睛跳的飛快:“殿……殿下,您這是去哪啊?”
陳珩披好鬥篷大步往前走去:“東宮。”
莊牧聽了這話,隻覺得眼前漆黑一片,顧不上以下犯上了,面色慘白的趕緊撵上去,他面前跪下:
“殿下,這是半夜,您這是要夜闖皇宮不成?”
那朝前走的腳步停了一瞬。
莊牧趁機又趕緊道:“您這去不是幫了玉主子,隻怕還是會害了她!”
恆親王那張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下垂著的掌心漸漸收緊,手背上青筋暴起,又一點一點泄力地放開。
扭頭看著遠方,皎潔的月色透著微微的亮,人站在雪地裡,面色卻是要比地上的雪還要白。
此時此刻,他總算是明白,有的人不是他的,他連想都不能想。
而他犯了錯,便連光明正大去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寒風吹在他身上,那張臉白得像張紙,莊牧看見殿下這模樣,也有些於心不忍,卻隻能大著膽子問:“那……殿下您還去嗎?”
眼簾狠狠地闔上,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
冷風一吹,他覺得腦子裡從未這番清醒過。她在皇宮,是太子的妃子,他們之間橫跨的不隻是一道宮牆。
***
半夜,合歡殿中燈火一片通明。
太醫院當值的太醫全都過來了,兢兢業業的立在廊檐下。屋子裡,太子殿下坐在太師椅上,那張臉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玉笙躺在床榻上,疼得冷汗直流。她就在雪地裡跪一會兒,殿下就過來了。但到底裙擺與褲子全都湿了,從膝蓋底下到小腿凍得一片青紫。
衣裳都凍得黏在了一起,素嬤嬤給她褪下來,又怕弄疼了她,有這手足無措:“主子,疼嗎?”外面實在是太冷了,褲子沒脫下來又不知道裡面的情況。
素嬤嬤拿著剪刀不知從哪裡下手,小心翼翼的,急得一頭的汗。
其實是疼的,玉笙咬著唇不敢太大聲,但支離破碎的聲響還是泄露了出來。太子殿下就在屏風後坐著,聽著那強行掩飾的聲響,面上一點比一點難看。
“讓人去抬一桶熱水來。”
他黑著臉直接撩起帷帳走進去,將玉笙憋著眼淚的模樣看在眼底。他越煩躁,面上的神色便越是黑,嚇得玉笙仰著頭看著他,眼淚掛在眼睛下都不敢掉下來。
太子眼中神色未明,隻漆黑的眼睛裡明顯還是帶著怒氣的。外面,奴才們已經將熱水抬了進來,太子二話不說,打橫便將人抱了起來。
“都滾出去!”
奴才們嚇得戰戰兢兢立馬就走,門剛一關上太子便將人懷中的人扔在了浴桶中。他是真的將她扔下去的,動作絲毫都不留情。
玉笙如同個落湯雞一樣掉進去濺起一片水花,不疼,卻是狼狽。
但渾身冰冷的在熱水中,沒一會兒全省上下都暖了。太子站在浴桶邊,看見她臉色恢復紅潤,這才道:“腿伸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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