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陣茫然,這怎麼又變成我推他了?
但我不是傻子,隱約察覺出他話裡的另一層含義。
我需要思考。
是以啞口無言,默默吃完了冰激凌。
等吃完,不遠處有人上臺彈起了鋼琴。
我聽了一會兒,正色看向楚釗。
「楚釗,我們結束吧。」
29
楚釗沒有同意。
這在我意料之外,卻也在我預料之中。
在他送我回家的路上,我靠著車門,一直看著窗外,就是不看他。
我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錯,竟讓他覺得我才是他喜歡的那個人。
還沒到目的地,車子突然停下。
我回神,「怎麼停了?」
「我們談談。」楚釗讓司機下了車。
我無奈:「你想怎麼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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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這幾年我曾不止一次地告訴你,我和趙璐是不可能再復合的。」
「然後你就利用我這個心理,讓我以為你一直放不下趙璐,甚至還陪你演戲。」
「我知道,騙我是我不對,可是如果我不騙你,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我們在一起的事本來就是假的!」我抬高了音量。
「但我對你是真的。」
楚釗抹了把臉,說:「如果不是周嘉逸,我何必苦等這麼多年?又何必處心積慮地讓你心甘情願地和我在一起?」
他說他從不回頭,早在和趙璐分手後就斷了他們之間的所有聯系。而在他最難的時候,是我,也隻有我,來到了他的身邊——我成了他唯一能夠堅持下去的動力。他問我:「我們在一起的這一年多裡,你真的沒有察覺到我對你的感情嗎?」
我平靜地道:「我沒辦法察覺。和你在一起,我一直把自己當作趙璐的替身。但凡我對你有一點所圖,我都不會這麼作賤自己。」
也許是我話說重了,楚釗安靜許久。
他說:「你明明喜歡過我。」
我身軀一震,不可思議地看他:「楚釗,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說錯了嗎?當初是我沒看清,我現在知錯了,呆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如果說我之前還能自我欺騙,那麼現在,我是真的被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那是我最不願意承認的過往,卑微到了塵埃裡,誰也看不見,再三反省自己,導致對待感情一事舉棋不定,好容易花了幾年時間走出,可陪我的那個人又離開了。
我一直以為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
誠然,那怎麼能藏得住呢?
「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那怎麼還在和趙璐戀愛後對我的事各種插手?」我聲音發抖,「我的喜歡在你眼裡就這麼廉價?Ťŭ̀⁵我難道是你的寵物嗎?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和趙璐在一起時你不允許我和別人交往,和趙璐分手後你又撒謊騙我讓我和你在一起……楚釗,你從頭到尾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太自私了。」
「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我還太年輕,是非不分,不懂自己對你的感情,所以才做錯事……」
撕開遮羞布,我慢慢冷靜下來,「就算我喜歡你,那也是過去的事了。」
我一字一頓:「楚釗,收起你那自以為是的深情,現在的你隻讓我惡心。」
過去那個會打得欺負我的人滿地找牙,會在聖誕夜帶我看煙花的楚釗,早就和我走散了。
楚釗瞳孔震慟,「呆呆……」
他試圖拉我的手,我向後一縮,尖銳地道:「別碰我!」
我快速扭身推開車門,與路邊的司機對上一眼,才看清這荒僻之路,車都沒兩輛,更別說人了。
從包裡拿出手機,我找到小遊的電話號碼,剛要撥出去,手機就被追上來的楚釗奪去。
「你回車上去。」他的聲音在黑夜中尤為清冷。
我終於崩潰,「你能不能別再管我了!」
「最後一次。」
楚釗蹲下身來,幫我把拳頭從牙齒上挪開。
「呆呆,這是最後一次了。」
他將手機放回我的手心,「我留在這裡,你坐車回去。」
「別哭了。呆呆。」
30
我開始每天都收到一束黃玫瑰。
同事說這是有人在向我道歉。
我問她喜不喜歡,她呆了一秒,我便將花塞進了她的懷裡。
她將花收進一隻精致的透明花瓶,因為位置正好在我對面,導致我抬頭就能望見。
我有些後悔將花給她,而不是丟掉。
這天公司法務部新接洽了一間律所,辦公室裡議論紛紛,說過來談合作的負責人長得很帥。
我不以為意,低頭看時間,新的黃玫瑰又該到了。
好煩。
楚釗這是什麼意思?說好了最後一次,送花又是個什麼道理?重新追求?
我不需要。
快遞員如期而至,我籤收後,再次忍不住讓他別再給我送花。而他的回答千篇一律,他隻是個送花的。
我知道我不該難為他,可我不想再和楚釗聯系了。
關於他的聯系方式,我通通都拉進了黑名單。
懷裡捧著一束黃玫瑰,我左右逡巡,決定扔進垃圾桶。
在走向垃圾桶的過程中,電梯間走出一行西裝革履人士,我隨意看了一眼,卻猛地定住。
為首的那個人我再眼熟不過。
我和他有多久不見了?
三年了。
三年前我再受不了異地給我帶來的不安,向他提出分手,他不肯,我卻比他想得要絕情,連朋友的機會都不給他留。
瑤瑤說得對。
如果我和他的戀情失敗,怕是他想和我做朋友,我都不願意做。
竟是一語成谶。
後來他回來找過我。
就在我生日的時候,他特地飛回來找我,卻恰好碰上楚釗送我回家吃飯。
有些巧合就是容易讓人產生誤解。
我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我們隔著馬路對望。有那麼一瞬間,我無比想上前解釋,到最後,也隻是彎腰進車,就此別過。
我想,如今他應該是不想見到我的。
事實上,時隔三年,他和我反應一樣迅速,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我匆匆別開眼,將黃玫瑰塞進垃圾桶,從另一邊通道刷卡進入,再沒和他有過半點眼神交流。
這次的一眼重逢帶來的後勁比我想得要大。
當天晚上我做了個混沌的夢,內容我記不起來了,總之不太愉快,等醒來,我喉嚨發幹,居然發起了低燒。
吃了藥片,我恹恹地來到公司,同事體貼地幫我泡了杯熱茶,喝完我更加困頓,午休一睡難起,這才請假。
我戴著口罩,在路邊等車。
大學時我便考了駕照。某個暑假考的,由周嘉逸作陪,我在車上吹空調時,他就頂著大太陽在外邊等我,表面和教練有說有笑,實際人都要被烤焦了。
但我考到駕照後,卻不曾上路。和楚釗假裝戀愛那會兒,他倒是想給我買車,我嚇得拒絕,說到時候分開了我可還不起。他當時表情僵硬,終究是妥協了,道日後再說。
現在想想,他演技拙劣,是我一葉障目,先入為主,才識人不清。
胡思亂想間,有車停在我跟前。
我低頭去對照車牌,還沒看清,車上就有人降下車窗對著我說:「上車。」
「……」我捏緊手機看過去,不知是太陽太大還是我燒糊塗了,「周嘉逸?」
聽到我認出他,他似乎放軟了表情。
「嗯。你先上車。」
31
上了車,我低頭扣安全帶。
因為頭腦昏沉,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插進。
「我來。」
我僵硬地松開手,感覺到男人的接近,便向後退了退。
「謝謝。」我說。
「病了?」
「有點燒。」
不期然,他的手背探向我額頭,而後沉著臉,直接啟動了車子。
「我送你去醫院。」
我很討厭來醫院。但因為楚伯母的關系,這一年我來醫院的次數頻繁,即使發著燒,也知道該去哪棟樓掛急診。
周嘉逸替我安排好一切,我病恹恹地坐在走廊打吊水,有些犯困。
「怎麼突然就病了?」
我輕輕搖頭,「沒睡好。」
其實這和我想象中的重逢不太一樣。再怎麼,也不該這般熟稔,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自然而然地就寒暄起來。
好笑的是,我剛有這個想法,周嘉逸就將我拉回了現實。
「這幾年,你過得怎麼樣?」
我閉著眼,有些諷刺地道:「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是以健健康康的狀態遇見你。」
周嘉逸笑了笑,「昨天,我見到你了。」
「嗯……」
說到這,我已經開始意識不清了。
周嘉逸見狀,最終化作一聲嘆息,「睡吧,曉曉。」
我醒來的時候,腦袋靠在周嘉逸身上。
「不好意思。」
我連忙坐直,手背的刺痛叫我皺眉,抬頭一看,快結束了。
「我去叫護士。」周嘉逸說。
我點點頭,注意到他起身時很小幅度地Ťŭ̀ₗ活動了一下肩臂。
這天我狀態不好,周嘉逸將我送回家後,我睡了個昏天地暗,晚上再醒,人出了一身汗,病氣也退了七七八八。
「曉曉姐,你醒啦?快來吃點東西!」
我看到桌上的餐品,地上還有某知名餐館的包裝盒,「你點的外賣?」
「不是你點的嗎?」小遊疑惑,這是一個小時前到的,她剛熱過。
我搖頭,一念之差,又點頭。
「給我倒一碗粥吧。」
我喝完粥,恢復了點力氣,拿起手機才發現,有人給我留了信息。
他讓我好好休息。
我重新鑽到被窩,沒有回復。
公司法務部的合作對象正是周嘉逸任職的事務所。但除了頭幾天有派負責人來公司,之後合作步入正軌,他們便沒再頻繁走動。
一周又這麼過去,我突然反應過來,從我發燒那天之後,自己就再沒收到黃玫瑰。
楚釗應該是放棄了吧。我松了口氣。
正逢雨季,我剛到樓下,雨水被風刮進門口,激起了我手臂一層淺淺的雞皮疙瘩。
偏偏我就今天沒帶傘。
無奈,我隻能叫車。
不出意外,叫車軟件在雨天變得緊俏,我被系統排在了百名以外。
如果我會開車就好了。我咬牙,發誓過段時間就請人陪練。
隨後,我手機震動,拿出來一看,是周嘉逸的來電。
在我印象裡,我不曾和他互換過新的聯系方式,估計是在我吊水時他偷偷存的。那天吃完外賣,我本想刪除,可猶豫著,到底沒刪。
至於原因,我說不清。
我接通了電話。
「喂。」
「你還在公司?」
我面不改色地撒謊:「沒有,我在家。」
他沉默了一會兒,「你等等。」
我不明所以,等他先掛了電話,心一動,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便看見從大門撐傘進來的人影。
他半邊身子都湿了,卻不減絲毫卓越。
「在家?」
「……」
32
我帶著尷尬上了周嘉逸的車。
因為風大,我倆身上多少沾了雨水。
周嘉逸比我嚴重,他卻將車上的毛巾遞給了我。
「你生病才好,先擦。」
我默默地把湿了的裙擺揉進幹燥的毛巾裡吸水,又快速處理了一遍胳膊和胸口的湿漉,然後把毛巾還給他。
周嘉逸剛上車就將外套脫去,領帶扯松,紐扣解開,露出起伏的喉結,他接過毛巾胡亂往頭發上一擦,額前劉海不夠長,將將落他眉上,眸色清冽幹淨,仿佛不曾改變。
他看了看我,「冷不冷?」
我搖頭。
「餓不餓?」
我又搖頭。
緊接著,肚子就叫出了聲。
他忍笑,「帶你去吃飯。」
我面無表情地接受了自己又一次的打臉,拒絕說:「不用,你送我回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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