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寧被這套行雲流水的土匪手法給看呆了,張嘴愣了半天,反應過來之後,趕緊追兩步喊:“公子,你還沒帶披風!”
柳弦安自然是沒聽到的,他被顛簸得幾乎跌下馬背,哪裡還顧得上披風,隻來得及用雙手抓緊鞍上的扶把,有些失措地回過頭。
梁戍用餘光瞥見,心情再度舒暢,他微微壓低身形,用靴底一踢馬腹,速度越發快如雷電。
玄蛟過處,草叢裡的流螢被整群驚飛,它們在空中匯聚翻騰,忽而如緞帶繞在兩人身側,忽而又被風吹得落了滿山,拂樹生花,熠熠娟娟。
高林在遠處看著這夢一般的夏夜綺景,心想那些宮廷畫師的畫都算個屁,他用手臂一搗妹妹:“月啊,你說咱王爺與柳二公子待久了,會不會也變得仙氣飄飄?”
“王爺本來就是神仙。”程素月啃了口野果,“他這些年超度的人難道還算少?”
阿寧在這方面單純如紙,聽到了就驚奇地問:“王爺居然還懂佛法?”
高林一噎,趕緊謙虛:“不多,就一點點。”
至於具體是多少,大概剛好夠在戰場上踏著屍山血海,送對面的人趕個吉時投胎。
第10章
夏夜的山風依舊極冷,湿霧成團。
柳弦安的手指在馬鞍處扶了沒一會,就被吹得關節刺疼,簡直像是有人在拿著冰針扎,於是果斷將兩隻手都縮回來,相互揉搓活血。
而玄蛟此刻仍在飛馳,他手一松,身體自然就失去了平衡,梁戍眼看著人要往下倒,不得已伸手拖了一把。柳弦安指骨僵硬,是堅決不肯再受風吹的,於是他順勢向後一靠,將重心全部交給驍王殿下,自己則是左手揣右手,脖子一縮,活像隻偷懶的金絲小猴。
梁戍不悅:“坐直。”
柳弦安聽而不聞,迅速把自己放逐到虛無幻境中,無視無聽無思慮營營,順便還把眼睛給閉上了。反正他的腦海裡有萬千重精彩世界,隨便找個角落往裡一蹲,也夠旁人在外頭大呼小叫地喊上好一陣子。
當然,梁戍是不會像阿寧那樣,扯起嗓子喊公子起床的。事實上這還是此生頭一回,有人居然膽敢不知死活地靠在驍王殿下懷裡,並且趕都趕不走。外界那些殺人如麻的血腥傳聞似乎完全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影響——還是說當真如此不負懶名,寧可死,也不願吃苦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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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戍不動聲色,手下一松力。
柳弦安果然又向著一側直直倒去,揣起手、閉著眼、上半身岿然不動、成仙飛升的那種倒。
在即將觸地的一剎那,梁戍一把將他重新拉回身前。
“駕!”
玄蛟一路踏風,最終停在山腰一處岔道口,而在不遠處,赤霞城的城牆已經於薄霧中隱約現出輪廓。
梁戍翻身下馬,柳弦安也“恰好”醒了,跟著跳到地上。他從口袋中取出兩條被藥物燻蒸過的布巾,可以用來掩住口鼻。梁戍接過一條,見對方一直在看自己,便問:“有事?”
柳二公子抿嘴搖頭。
但有時搖頭並不一定代表沒事,也可能是有事而不想說,梁戍不懂這一趟馬騎下來,怎麼就給他騎出了這種看穿一切的高人眼神,便又皺眉問了一次:“你到底在笑什麼?”
“沒什麼。”柳弦安先慢條斯理地整理好布巾,又在腦後系緊,“隻不過這回終於數清了王爺的心跳,沉穩平緩,那舊傷不打緊,往後可以讓高副將和程姑娘不必過於憂慮。”
梁戍:“……”
他忘了。
所以在來時路上,這人一直坐姿筆直貼在自己胸前,雙眼半閉老僧入定,看起來與世無求,其實是偷偷摸摸數了一路心跳?
真是豈有此理!
柳弦安抬起頭:“王……唔!”
他整個人毫無防備地驟然飛起,在空中轉了個圈,嘴巴也被牢牢捂住,發不出一絲聲音,天旋地轉間,人已經半俯在了一塊巨石上。
梁戍牢牢壓制著他,放低聲音命令:“藏好,有人。”
有人?柳弦安心髒“砰砰”跳著,他稍微定了定神,閉眼細辨,果然有腳步聲正在越來越近。
“咚,咚。”
片刻之後,又聽“哗啦啦”一聲,從林子裡鑽出來一名男子,身材魁梧,獵戶打扮,背上有弓箭長刀,左手拎捕獸夾,右手提三隻野雞,腰間還系了個不斷滴血的麻袋,看起來收獲頗豐。
他並未往四周多看,隻管腳步匆匆地往山下跑,像是著急趕路,不多時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柳弦安猜測:“會不會是城裡的百姓,因為吃不上飯,所以冒險進山打獵?”
梁戍道:“跟上他。”
柳弦安點點頭,站起來往前顛顛小跑兩步,衣擺被風吹得到處亂飄,差點掛在一根樹枝上。
梁戍懶得多言,單手攬住他的腰,將人往肩頭一架,縱身就朝山下飛掠。
“啊!”
“別叫!”
也就一並略了心跳與不跳的話題。
“咳咳!”柳弦安的肚子被他硬邦邦的肩膀頂著,差點將五髒六腑都壓扁,為了能給自己爭取一絲呼吸的空間,他不得不用雙手費力地抓住對方的衣服,使勁將上半身往起抬,下巴也仰著,像一尾倒霉大白魚,正拼了命地掙扎。
梁戍無視他的扭動,反倒越發收緊臂膀,直到耳邊傳來有氣無力一句細弱提醒:“我要吐了。”
才終於松開手。
柳弦安踉踉跄跄跌到地上,單手扶樹彎下腰,緩了大半天的氣,再抬頭時,雙眼含淚臉頰蒼白,汗湿的碎發貼在額頭,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縷單薄小魂兒。
不過天地良心,梁戍這回當真不是有意為之,所以此時內心也很詫異。但詫異歸詫異,驍王殿下是一定不會反思的,隻會冷而貴地將人拎起站直,大發慈悲地說一句:“已經到了。”
已經到了?柳弦安回過身,這才發現原來城門就在不遠處。
他頓時松了一大口氣。
那名獵戶被濃厚的霧氣籠罩著,隻剩一片模糊黑影在前行,看起來飄飄忽忽如同鬼魅。城牆頂上落了幾隻黑鴉,這時亦扯起嗓子叫得四野悲涼。回聲穿涼風,兩串殘破燈籠被吹得來回搖晃,似乎所有關於這座城的一切,都顯得格外驚悚詭異。
獵戶並沒有覺察到背後有人盯梢,他熟門熟路地繞城門口,“哐哐哐”敲擊三下,就側身擠了進去。
門很快就重新被關上了。
梁戍帶著柳弦安,三兩步躍上城牆,又似風影輕盈飄落在地。這一回他的手法比較像個人,可能是怕對方當真吐在自己身上。而柳二公子的體驗感也極佳,甚至覺得方才那一飛掠十分瀟灑,他的思想雖然常常自由往來天地間,但身體還是頭一回如此切實地高高離開地面,在那一瞬間,景物變幻,清風灌了滿袖滿衫。
可惜就是時機不對,精神依舊被囹於紅塵裡,無暇乘物遊心。
一進城,空氣裡的藥味立刻變得濃而不散。柳弦安短暫地摘下布巾,仔細一嗅,道:“都是些清熱解毒,鎮咳平喘的常見藥材,和阿寧在路上所備的差不多。不過這城裡的情形——”他扭頭往周圍看了一圈,“倒是比我猜想的要好上不止一分。”
街道依舊是整潔的,更沒有成群結隊的老鼠與橫七豎八的屍體,也聽不見痛苦的呻吟和哭泣,和醫書裡記載的幾場大疫截然不同。要不是隨處可見的藥渣與石灰,空氣裡的醋味,還有街道兩邊掛著的送瘟彩紙,這裡真就是一座極為正常普通的城。
柳弦安又問:“那名獵戶不見了嗎?”
梁戍拉住他的手臂,側身穿過另一條小巷,就見獵戶正從不遠處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將腰間的獵物解下來,對著左手邊一處矮牆奮力一拋,“咚咚”三兩聲,野雞落入院中,他也如釋重負地喘了口氣,轉身繼續奔向另一頭,最後鑽進了一間大雜院裡,就著角落一盆涼水草草洗臉擦身,回房歇了。
“所以這裡才是他的家。”柳弦安說完又有些不解,“他不是為了自己去打獵,可方才那處院子看著破舊,又不像能僱得起獵人的富戶。”
兩人走進大雜院,東側一排廂房裡鼾聲震天,臺階上還晾曬著一些幹豆與鹹菜。梁戍推開廚房門,月光透過窗戶,將屋內一切都照得很亮,灶臺稍顯凌亂,卻也隻是過日子來不及收拾的那種亂,缸裡有米瓮裡有油,碗裡幾個饅頭雖然蒸得粗糙,但也是喧軟的。
這座城裡沒有鬧鼠患,也並不缺糧食。
“不過疫病應該是真的。”柳弦安蹲下身,用手捏了一撮牆角堆放的幹藥渣,裝進隨身帶著的小布口袋裡,打算回去之後再仔細研究。
離開大雜院後,兩人又隨便挑了兩三戶人家查探,廚房裡一樣有米有面,其中一戶,院子裡的燈火還亮著,年輕小倆口正在廚房裡忙著炸油餅,飄出一股子香酥甜膩的蜜糖味,依稀能聽到幾句闲聊,是丈夫在催促妻子弄快一點,否則趕不及明早官兵上山。
“官兵上山,十有八九是為了疫病。”待走到無人處後,柳弦安解釋,“將所有病人集中在一處,遠離城池,既能保護剩餘未染病的百姓,也方便大夫檢查照顧,至少那位石大人在這一點上,是實打實在做事。”
更夫敲著梆子從街對面走來,兩人閃入另一條巷子,路極窄,稍微富態些的人估計都得側著走,地上依舊撒著不少石灰和藥渣,透過高高的院牆,能聽到一些嘈雜的談話聲。
梁戍帶著柳弦安躍到牆上,又騰挪至房檐處,單手將他的腦袋一按:“低頭!”
柳二公子:“哎呀。”筋疼。
梁戍敲敲他的腦門,示意閉嘴,自己悄無聲息揭開一片殘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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