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服麟軍與鎮北軍眾人整齊劃一地拔出了懸在腰側的環首刀,如黑雲向西壓去。
“殺——”
長刀入肉,鮮血隨悶響噴濺而出。
腥臭的氣息瞬間掩蓋住了草原上的清香。
不知是誰的頭顱滾落於地,再被烈馬踢至一旁。
此時此刻,大周士兵心中隻剩下一個共同的想法:
殺了他們,徹底斷絕這綿延百年被劫掠的歷史。
平定大周北境,讓萬民得以生息——
“殺啊!”
此刻,大周士兵完全殺紅了眼。
他們所騎的第一批經過品種改良的戰馬行進速度格外快。
本想騎馬逃竄的折柔人瞬間意識到自己已沒有了退路。
“怕什麼?”守在隊伍最後的丘奇王厲聲道,“周人不善騎馬,我們隻管殺就對了!”
話音剛落下,他餘光便見自己的軍師杜恩利已在這個時候偷偷調轉馬身,向著西北方逃去。
丘奇王的臉色瞬間變得愈發難看。
而聽了丘奇王的話後,他周圍的士兵終於冷靜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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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將大王的指令傳了下去,原本狼狽逃竄的折柔士兵終於拔出了刀。
然而折柔人雖有馬镫,卻沒有大周士兵所配的那種高橋鞍。
他們所騎戰馬配備的都是軟墊皮鞍。
折柔士兵雖能坐在馬背上,但身體卻在隨著馬行的動作而不斷地前後搖擺,始終難以穩定。
揮刀時的力量也被這晃動卸去了大半。
與之相反的是,高橋鞍緊緊包裹著周人的腰腹。
他們雖然不像折柔士兵那般從會走路時便會騎馬。
然而高橋馬鞍的存在,卻完全將這部分的劣勢彌補了回來。
此時他們穩坐在戰馬之上,完全與戰馬融合為一體。
隔著硝煙與四處拋散的熱血。
丘奇王遠遠看到了那道如夢魘一般的身影。
應長川手持長劍,不過剎那便取走了敵軍的首級。
暗紅色的鮮血灑向玄衣,隻留下一道似有如無的痕跡。
那雙時常泛著冷色的眼瞳已被血液染紅。
此時的他,完全是殺神降世。
視線相交的那一刻,應長川一邊揮劍再斬首級,一邊漫不經心地朝他笑了起來。
下一刻,又有一顆頭顱飛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鮮血噴濺,染紅了腳下的碧草。
“走……”丘奇王的背後瞬間泛出一陣冷汗,他喃喃自語道,“走,快走!”
被嚇得渾身發軟的丘奇王猛地攥緊了韁繩,他用盡全身力氣向四周親兵道:“撤——”
話音還未落下,人已經向著杜恩利方才消失的方向而去。
此時戰場上早已亂作一團。
見到大王落荒而逃,丘奇王的親兵還有周圍的士兵也奮力轉身,跟隨著他一道向大漠的深處而去。
不遠處,應長川緩緩笑了起來。
——此時他大可派人追上斬殺丘奇王,但他卻並沒有那樣做。
應長川要放丘奇王走,放對方去尋其他二王……
-
這一場閃擊戰以折柔丘奇王及一千親兵落荒而逃,丘奇部全部投降告終。
折柔丘奇王手下精兵幾乎全部死在了這一戰中。
丘奇王走後,部下其餘貴族無力再戰,紛紛率眾向大周稱臣。
不過轉眼,折柔王庭東南所有土地便盡屬大周。
按照舊例,幾日後便是受降儀式。
大戰還未結束,經此一役後折柔其餘二王短期內卻勢必不敢輕舉妄動。
折柔雖沒有城市,但水源地和草場便是逐水草而居的他們眼中的“重鎮”。
原本駐守在大周北境的鎮北軍也在此刻拔營。
他們一點點深入定烏穆高草原,並分批次於水源地旁扎營。
幾日後,大軍終於推進至定烏穆高草原最深處。
……
卯時,太陽終於在地平線上冒了一點頭。
空氣中滿是湿漉漉的水汽。
大部分士兵還在沉睡之中,鎮北軍先行軍已經行至駐地邊緣。
不等雄雞唱曉,本該休息的天子已緩步走出軍帳。
見到主人出現,原本正在吃草的玄色駿馬也激動地打起了響鼻,並在原地踢踏徘徊了起來。
它的動靜有些大,吵醒了住在周圍另一處軍帳內的定北大將軍。
“……這是什麼動靜?”雖然還困著,但軍人的本能還是使定北大將軍在此刻睜開了眼睛,並下意識披上外袍提起武器向軍帳外而去。
誰知打算細查噪音來源的定北大將軍剛一出門便看到……天子不知何時換上了日常的絳紗袍,此時正站在原地喂馬。
……奇怪?
陛下何時有這種闲情逸致了?
定北大將軍揉了揉眼睛,正準備退回軍帳。
不料卻在此刻聽到了一陣馬蹄聲。
站在毡簾旁的他忍不住抬頭向著東方看去。
——不遠處,有一匹白色的戰馬正沐著晨光,向此地疾馳而來。
-
清晨的草地上凝了一層露水。
沒走幾步,應長川的衣角便被水汽打湿。
他上前去摸了摸戰馬,並輕聲道:“不急,馬上到了。”
話音落下之後,便轉身朝草原上看去。
身騎快馬的江玉珣正直直地向此處而來。
見軍帳就在前方,江玉珣不由拉了拉韁繩想要降低速度。
然而就像應長川之前說的一樣——這兩匹戰馬本是一對。
見到另一匹戰馬後,江玉珣所騎的那匹白馬不但沒有放慢速度,甚至跑得愈快。
江玉珣不由攥緊了韁繩試圖讓它停下腳步,並微微提高音量道:“陛下當心!”
誰知天子非但沒有躲開,反倒抬手朝那匹馬白作出一個指令。
原本疾馳的白馬突然一頓,高高揚蹄立定在了原地。
與此同時,天子的聲音也出現在江玉珣耳畔:“別怕,跳下來——”
江玉珣不由深吸一口氣:“好!”
下一刻,他便如應長川說的那般閉上眼睛翻身下馬,動作格外幹脆利落。
這個動作對江玉珣而言,難度實在有些高。
他不但屏住了呼吸,心也隨著拂面而來的清風一道懸了起來。
但江玉珣並沒有像自己擔憂的那般摔在地上。
——應長川緩緩上前張開了手臂,江玉珣就這樣穩穩地落入了他的懷抱之中。
第92章
江玉珣的騎術雖然比不上應長川,但絕對遠遠超過了這個時代的平均水平。
然而昭都官道行人眾多,擔心打擾到旁人他從不會將馬騎得太快。
定烏穆高大草原一望無際。
直到今日,跟隨鎮北軍一起來到這裡的江玉珣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作策馬飛騰。
清晨的草原空氣中滿是寒意,但江玉珣的血液卻已在狂奔中沸騰。
心髒也早早就隨著馬蹄聲一道瘋狂跳動。
這一瞬,他忍不住輕輕回抱住應長川。
淡淡的龍涎香再度將他包裹,應長川把手搭在江玉珣的背後,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拍動起來。
同時在他的額頭上落下細碎的吻。
草原上的風在這一刻靜了下來。
方才在隨著風輕擺的碧草,似乎也停止了舞動。
整個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幾息後,江玉珣的心跳節奏終於一點點恢復了正常。
感受到禁錮著自己身體的那股力量後,他終於反應過來——此時自己仍在應長川的懷中。
“咳咳……”江玉珣抬起頭,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說,“陛下放臣下來吧。”
說著便把手搭在了應長川的肩上,微微用力試圖將他推開。
鎮北軍就在後方不遠處,隨時可能趕到駐地。
被人撞破這一幕的不安催得他緊張了起來。
誰知應長川非但沒有聽江玉珣的話,反將他抱得愈緊,並不慌不忙地於他耳畔道:“不急。”
或許因為此時正值清晨,應長川剛醒來不久,他的聲音竟比平常還要低沉沙啞。
除此之外,還帶著一陣慣有的慵懶之意。
“……不急?”江玉珣被應長川的話嚇了一跳。
若是被人看到大周天子與尚書令這樣抱在一起,那還像話嗎?
自己倒是無所謂,應長川也不要形象了?
清晨的駐地安靜得隻剩下三兩鳥鳴。
話音落下的同時,江玉珣便隱隱約約聽到了一陣馬蹄聲。
江玉珣終於抬起了頭,他遠遠看到——鎮北軍眾人已經出現在了地平線那頭,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來到此處。
他的心情愈發忐忑,嘴上念叨的內容也在不知不覺中從“陛下”變成了“應長川”。
“快快快!”江玉珣一邊盯著遠處身披戰甲的鎮北軍,一邊著急了起來,“應長川,放我下來——”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還是清清楚楚的傳到了不遠處另一頂軍帳旁。
站在毡簾旁的定北大將軍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這,這是什麼情況?
江大人怎麼敢直接叫陛下名字?!他就不怕陛下生氣嗎?
定北大將軍本能地驚懼交織,並攥緊了手下的簾子。
清晨的冷風撲面而來。
吹向了穿著一件單衣站在門口的他。
下一刻,刺骨的寒意終於讓他清醒了過來——
叫名字算得了什麼?
如今江大人已在陛下的懷中!叫不叫名字還重要嗎?
天吶……
眼前兩人一個是自己的頂頭上級。
另一個則是故交、同僚之子。
兩人年紀差的雖然不算大,但是在定北大將軍眼中卻像是差了輩般。
……這一幕對他造成的衝擊不可謂不大。
常年從軍養成的的危機感告訴他,自己應該趁著陛下沒注意到此處的時候立刻回到軍帳中,並裝作無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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