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長川沉默片刻後又讓他再等幾日,看樣子好像是去用心研究菜譜,準備等未來一雪前恥了。
天子休沐十日,但龐大的帝國不可能就此停止運轉。
也不知道應長川是去做什麼了。
等江玉珣洗漱並用完飯菜後,仍不見他的蹤影。
闲得沒事做的江玉珣終於注意到了堆放在房間角落桌案上的奏章。
他緩步走去將奏章翻了開來。
令江玉珣有些意外的是,也不知道應長川今天早上是幾點起來的,此時他竟已經抽空批閱完了這些奏章。
想到昨日發生的那些事,江玉珣忍不住在心底裡默默感慨了一下應長川的體質。
——他真的完全不會累嗎?
……
近來帝國最大的事,應該就是不久之後的科考。
今日送到燕銜島來的奏章,也多與此有關。
如今朝野上下皆知天子要變換官制一事。
不隻民間報考者正摩拳擦掌,昭都官員也不曾有半點松懈。
經歷了改朝換代以及幾年前那場“逼宮”事件之後,如今朝野之中已不再有人敢忤逆天子。
他們自然不會對這樣的改變產生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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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民間過往實行“察舉制”,而昭都勳貴子弟則多通過“任子訾選制”進入朝中任職。
相比起實打實的科考,任子制下皇帝擁有唯一話語權。
那些被應長川邊緣化的貴族,此前甚至已經斷絕了子孫後代入朝為高官的念頭。
然而科考一事一出,忽然讓他們多了幾分希望。
這群勳貴子弟並不像普通百姓一樣願意去大周的角落郡縣供職。
隻奔著前幾名的位置和高官厚祿去。
一時間,原本“同仇敵愾”的貴族,忽然成了競爭對手,不再像過往那般親密無間。
甚至於無時無刻不將天子之恩掛在嘴邊。
除此之外,應長川還依照江玉珣的建議在大周籌建了“醫藥衛生”的機構。
隻等科考結束,便能選出人才填充此部。
今日送上來的奏章不算太多,內容也不復雜。
江玉珣沒用多長時間便結束翻閱,並將它們堆回一旁。
不知在忙什麼的應長川仍沒有回到臥房。
昨日荒唐過後,江玉珣的身體直到現在還倦著。
懶得出門的他索性拿起筆,在紙上寫畫了起來。
剛成為侍中的時候,江玉珣便養成了在本冊上記錄每日待辦事項的習慣。
有時還會隨手記錄自己的心情,或是此刻所想。
太陽一點點落下,窗外傳來了一陣蟬鳴。
等江玉珣反應過來時,他才發現自己竟於不知不覺中,給遠在現代的父母寫了封信。
——江玉珣忽然想要告訴他們,此時的自己過得不錯。
他不但讓這個世界因為自己的存在而發生了一些改變,甚至還遇到了一個想要永遠在一起的人。
要是他們能看到就好了。
-
“愛卿在做什麼?”
剛寫完信,江玉珣的背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伴隨著珠簾碰撞生出脆響,應長川緩步回到了臥房中。
他的長發盡束在腦後並戴有金冠,看上去格外隆重。
除此之外手中還拿著一摞的紅綢。
江玉珣本就沒有瞞著他的意思:“我在給父母寫信……想要告訴他們臣與陛下走到了一起,可惜寫完也不知道該將這封信寄到何處。”
說著,便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毛筆,並小心翼翼地將信折了起來。
江玉珣的話語裡帶著幾分落寞。
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入了應長川的心中。
天子俯身放下手裡的東西,他的聲音變得無比輕柔:“待明年,我們再回蘭澤郡,認真將此事告訴他們。”
江玉珣笑了一下,他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自己雖不是原主,但憶起原主父母對他的記掛與期許後,江玉珣也想回到蘭澤認真告訴他們自己報效了家國。
“好。”
說話間應長川已經坐到了江玉珣的背後,撫弄起了他的長發。
這個話題稍有些沉重。
江玉珣輕輕嘆了一口氣,末了終於把視線落在了應長川拿來的那堆紅綢上:“這是什麼東西?”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摸。
然而應長川卻攔住了江玉珣的動作,並答非所問道:“愛卿可喜歡身上這身衣服?”
……江玉珣身上穿的是應長川的中衣。
單單是拖地的長度,就難讓他說出“喜歡”二字。
江玉珣誠實道:“自然不。”
也不知有沒有聽錯,江玉珣似乎聽到應長川在自己的背後輕輕笑了一下:“那便換一身衣服吧。”
不等江玉珣反應過來,應長川已起身將那堆“紅綢”展了開來。
午後的陽光灑向屋內,將它照得格外鮮紅。
直至此時江玉珣方才發現應長川手中拿的壓根不是什麼“紅綢”,而是一身喜服!
※
那日江玉珣並沒有仔細看應長川的“日程安排”。
但大概瞄了一眼的他,還是從中看到了“婚禮”二字。
彼時江玉珣隻覺得應長川是在瞎寫。
如今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應長川他是認真的!
大周的審美偏向於奢華、繁復。
別說是禮服了,日常穿著的官服走的都是華美端莊風。
江玉珣去年也曾在昭都參加過同僚的婚禮。
在他印象中,大周的婚服同是偏向於保守的風格。
穿上後人好似被裹成一尊木乃伊,就連行動都變得艱難。
然而……應長川手裡這件衣服卻與江玉珣想象得完全不同。
前來送信和吃食的內侍官早已下島。
燕銜島上的這場“婚禮”沒有賓客,隻有江玉珣和應長川二人。
江玉珣身上的婚服寬松、舒適。
行動間卻又能“正好”露出一截鎖骨,和手腕、足間細白的皮膚。
不等江玉珣抗議,應長川又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張蓋頭,輕輕地覆在了江玉珣的頭上。
他的眼前瞬間隻剩下一片鮮紅。
江玉珣指尖忽然一涼,他下意識握住了應長川放在自己手中的東西。
視線被阻隔之後,觸覺似乎變得愈發靈敏。
隻一瞬江玉珣就憑借手中凹凸不平的花紋將它認了出來:“……陛下給臣酒杯做什麼?”
雖然曾在博物館工作過,對器物有一定的敏感性。
但是江玉珣也沒有神奇到隻憑一摸就能認出手中是什麼東西。
……誰叫這隻杯子與江玉珣或有淵源呢?
昨日一進臥房,他便看到了這隻錾刻滿了奇珍異獸的金盞。
並一眼就認出它正是自己穿越前講解的那隻。
在大周隻有皇室成員可以使用純金、純玉質地的酒器。
想到這裡,江玉珣的心髒忽然重重地跳動了起來。
應長川並不著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俯身為江玉珣添滿了酒。
烈酒的濃香穿透蓋頭傳到了他的鼻間,單單憑嗅便使人生出了醉意。
應長川將唇貼在江玉珣耳畔,用他慣有的低沉而慵懶的聲音耳語道:“上回還沒有來得及揭蓋頭,它便自愛卿肩上滑了下去,這回自然是要從上一回沒做完的事情做起。”
大周的婚俗與後世不同。
這個時代並沒有什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若江玉珣沒有記錯的話,喝過合卺酒便是“入洞房”了。
這一瞬,江玉珣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應長川似乎已不想再等。
在江玉珣反應過來將要發生什麼的時候,兩人的手臂已經輕挽在一起。
略微冰冷的杯壁觸在了江玉珣的唇上。
他的手臂隨著對方的動作一道抬起。
下一刻,帶著濃香的酒液便自金盞湧入了江玉珣的唇間。
亂了,一下子全都亂了。
蟬鳴不知何時停了下來,隻剩溪水還在固執地輕唱。
一杯烈酒下肚,江玉珣的呼吸都發起了燙。
鼻間除了酒香外,還有一陣濃濃的龍涎香。
假如他猜的沒錯,自己身上的這件衣服應當也是用龍涎香燻過的。
江玉珣的視線早被鮮紅的蓋頭所阻擋。
他看不到眼前發生了什麼,等緩過神來的時候方才坐在桌邊的他,已經落入了應長川的懷中。
“砰——”
錾刻精美的金盞自江玉珣指間墜了下來。
輕輕在地上滾了兩圈,留下一團透明的酒痕。
酒香在剎那之間溢滿了整間屋室。
-
到了夏季,層層輕紗取代了用毛毡制成的幔帳。
帶著暖意的夏風吹過臥房,撩得紗帳如重瓣的牡丹在屋內怒放。
應長川將江玉珣抱至床榻,小心翼翼地撫向那張鮮紅的蓋頭。
此時江玉珣已經逐漸適應了眼前的鮮紅。
他透過蓋頭看到……應長川的目光不知何時變得格外認真。
天子不急著撩起蓋頭,反倒是滿目眷戀地隔著它用手指輕輕描摹江玉珣的面容。
他的動作小心的不能再小心。
就連呼吸也放緩了幾分。
此刻的天子也有些緊張。
“阿珣。”
“嗯?”
江玉珣的聲音自蓋頭下露了出來。
應長川似乎終於憑這陣聲音確認了此刻的真實。
他手指一動,總算將那頂用紅綢制成的蓋頭自江玉珣的頭頂撩了開來。
鮮紅自眼前落下。
江玉珣今日並未束發,皮膚在滿頭青絲的映襯下變得愈發白皙。
他方才忍不住因緊張而輕輕咬了咬唇。
此刻江玉珣的唇瓣不但變得比往日更加鮮紅,甚至還帶著一點點齒痕,並在因緊張於空氣中微微顫抖著。
應長川的眼中隻剩下了這一抹鮮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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