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蘇洋不相信他,還用一貫花花公子吊兒郎當的語氣說:“喜歡我的男男女女一動車組都裝不下,你先排著隊吧,過那麼兩三年,也許我會心血來潮寵上一次也說不準。”
明磊非要“排號”。
蘇洋沒有辦法,隨手拿過一張正方形的便籤,寫了一個“500”給他,意思是,明磊是第500號。
……
十月,《又見餘美麗》全片殺青。
第85章 《又見餘美麗》(十八)
何修懿離組後,跑去演了兩個自己感興趣的角色, 一個電影, 一個電視劇。電影拍攝地在蘇州,電視劇則是在北京, 因此, 《又見餘美麗》殺青後的前三個月,左然每天隻能獨自回到家中, 每隔一月飛到蘇州探一次班,其餘時間隻能電話談情。三個月後,何修懿才回到北京。
何修懿也繼續磨煉自己演技。他觀察、模仿、分析自己見過的人, 並且對著鏡子琢磨如何能用更有戲劇效果的方式重新演繹。他的觀察, 從知名文化學者, 到鬥字不識的人, 全不放過, 就連動物都不例外。在多倫多動物園, 何修懿他對著猩猩一盯就是一個小時,回到房間還無意中模仿了下那些猩猩,傻呆呆的, 把左然看笑了。
這個“觀察、模仿、分析”的習慣幫助他很多。在開拍前,何修懿會請求導演詳細撰寫人物小傳,而不是那種應付用的一頁紙的人物小傳,雖然後者才是當今國內最普遍的。他想看到的是劇本上面所沒有的東西,比如角色的童年時期、少年時期……他把人物經歷拆開、揉碎、細嚼慢咽,仔細品味, 確保自己完全理解人物經歷性格以及情感。左然人物小傳就寫得細,連男五男六都會有三頁以上,何修懿也早已習慣這種方式。
之前有個導演嫌何修懿麻煩,不願增改人物小傳,叫他自行想象,何修懿便立即聯系了吳順之,表示並不打算接本,叫吳順之找個理由推了。他想:是大IP又怎麼樣?他不想與導演合作!接本子不能隻看會不會叫座、會不會叫好,有沒有用,能不能紅,那過於功利性,更重要的是他本人是否認可工作方式還有團隊氛圍!是“拍的爽不爽”!就算原著影響很廣,劇本編排很好,導演名氣很大,制作資金很多……彼此“化學反應”不對,何修懿也不會籤約。
有了“左導”墊底之後,何修懿算十分任性,他自己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議。《又見餘美麗》後,還有一個十分有誠意的導演,隻是因為講了一句“要用演技演出那種氛圍”,便被何修懿給“無情”地pass了,因為氛圍,並不是用演技演“演”出來的,而是演員真正理解情境之後,自然而然地便呈現出的東西。
除去演戲、磨煉演技,何修懿還參加了許多的活動。
其中最多的,是公益活動。
不過,何修懿是圈中的一大“賠錢貨”。
做公益活動時,每次碰到特別需要資金的人,何修懿就自掏腰包增加捐款,一拿就是上萬。三次活動下來,何修懿得到了五千塊“車馬費”,但是卻倒搭了將近五十萬塊。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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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當中,《又見餘美麗》的後期制作完成。音樂請了日本一位很有名的電影藝術大師,煽情煽到極點。
一月三十一號,柏林國際電影節新聞發布會於柏林舉行。電影節將於二月十三日舉行,一共持續十天,到二月二十三號結束。會上,電影節組委會也介紹了各單元的參賽情況。《又見餘美麗》與另外23部電影一起入圍了主競賽單元,並且也是最後將會參與角逐金熊銀熊的18部片子之一。此外,還有兩個中國導演的處女作入圍了全景單元和新生代單元。電影節的評委一共七人,其中有一個是中國導演,叫堯舜禹。名字十分值得吐槽,名氣卻是無人不曉。
電影節主席說:“這屆,許多影片表達了對現狀的不安。很多電影人在通過反思過去來尋找對於當下問題的答案。”何修懿覺得,《又見餘美麗》也算這一種。
大約兩周以後,二月十三日,電影節正式開幕了。
柏林電影節的紅毯長度很短,隻有十米,“蹭”的人少,完全沒有戛納電影節的熱鬧。即使是開幕式,柏林也找不到大牌明星撐場,德國本土明星佔了能有八成,中國媒體聽著尖叫,卻是根本搞不清楚紅毯上的都是何人,絞盡腦汁也不知道到底可以報道什麼。
唯一能“吸睛”的,左然與何修懿,卻是主動放棄了開幕紅毯的入場資格!因為影片展映時間比較靠後,提前去了也是沒有什麼事做,因此劇組訂的機票到達時間是十九號。
中國媒體看著“無欲無求”“不要頭條”“不壯人氣”的左然、何修懿,真是恨其不爭,心裡希望這種明星越少越好,否則飯碗不保——幸虧娛樂圈中還是戲精居多。
——“又見餘美麗”的展映被組委會安排在二十號。
二月十九日,展映的前一天,整個劇組抵達柏林,並且入住於一家四星酒店。二月份的柏林還有些冷,平均氣溫隻有零上幾度,和北京差不多。
當晚,左然帶何修懿吃了一家很不錯的西餐。
在柏林,認識他們的人畢竟沒那麼多,可以稍微自由地享受下生活。
那是一家米其林二星餐廳——德國的米其林數量很多,不過柏林當地最多隻有二星,境內十家三星餐廳全在別處。
八道式的晚餐十分美味,章魚、鲑魚、魚仔、豬頸等等,都很可口。桌上還有一束玫瑰,整體氣氛非常溫馨。
何修懿才知道,德國不是隻有肘子、啤酒好吃,其實也同樣有許許多多美食美酒。
服務生的身材高大,金發藍眼,笑容得體,十分周到。然而……用餐結束,結賬之前,何修懿打開洗手間的門之後無意之中發現……那個金發藍眼的服務生,坐在洗手間的地上,靠著牆壁,嚎啕大哭,那種悲傷令人心驚。何修懿被嚇了一跳,急忙將門關上,退出了洗手間,心裡感到自己唐突。
何修懿:“……”對方忘鎖門了。
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上班時間抑制不住落淚,而且姿態十分狼狽,好像連站都沒力氣,應當是在經歷非常難捱的時光。
片刻之後,服務生又重新出現在了餐廳,何修懿招招手,示意對方結賬。
服務生遞過賬單。何修懿接過來,一看數字:710歐。
左然伸手要拿出信用卡結賬,何修懿卻攔住了他:“左然,我來吧。”
“嗯?”
“我來吧。”
左然點頭,沒有堅持——誰出錢都沒有區別。
何修懿提起筆,垂眸看著賬單,半晌之後,在“小費”一欄中寫下了個“290歐”,又在“總價”那邊填上了“1000歐”。
左然:“……”
290歐的小費?一共710歐,290歐,超過了40%了,很高,高到出奇。
寫完,何修懿抽出了一張幹淨的餐巾紙,用自己很蹩腳的英文努力寫:【抱歉,剛才無意當中看到你在哭,太唐突了。作為外人,我沒辦法感受什麼、評論什麼,但是,用這290歐,去買一件自己很喜歡的東西,心情可能可以因此變好一點。:)再次抱歉。】
何修懿將餐巾紙夾在了夾子裡,跟賬單一起交回給了服務生。他也知道,對方也許缺錢,也許並不缺錢——在這打工,得的小費不會太少,但是這是一種安慰。
他從小就這樣。每次看見有人找不到零錢乘公交、拿不動箱子下月臺、推板車走上坡、提重物上樓梯……他都會幫一把。小的時候,班裡有一個“傻孩子”,就隻有何修懿與他當好朋友,還被母親勸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走吧。”整理了下衣服,何修懿對左然說道。
“……”左然又是點頭。
然而,二人剛剛走了幾步,何修懿便聽見服務生在喊他:“先生,等等!”
懿懿大好人回頭:“……?”
身材高大、金發藍眼的服務生道:“謝……謝謝……”
何修懿笑:“不客氣。”他笑起來很好看,一雙桃花眼似醉非醉,裡面總像脈脈含情。
對方又道:“我……我可以問你名字嗎?”
何修懿沒等答,旁邊左然便道:“他叫Jason。”Jason,是何修懿英文名字,很俗,小學一年級的英文老師取的。左然知道對方可以從賬單上看到客人籤名,明白對方隻是希望何修懿能親口告知姓名,什麼意思顯而易見,所以特意橫在中間。
何修懿說:“可以叫Jason,英文名字,好念一些。”一般的外國人,發不出“X”這音。
“好吧。”金發藍眼的服務生本來還想再問電話,但看旁邊那個男人急急忙忙甩出個“Jason”,並非真名,He先生也沒有反駁,心下失落,不過也很識趣地沒再問電話。然而,他覺得有一種“暖”。這世界上,總會有人關心他。他與這“He先生”不能繼續緣分,可是也許前方有下個“He先生”。
何修懿與左然道了一句“再見”,便轉身打開門走出了米其林。在出門時,左然輕輕拉起了何修懿的手,何修懿也沒有甩開。
出門之後,左然嘆了口氣:“你人是太好了。”
何修懿:“嗯?”
“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對了。”
何修懿逗左然:“你怎麼知道,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對了?”
左然頓了一下:“因為,他看你的眼神,跟多年前……我看你的眼神,有些相似。”當然,程度上面肯定有差。
何修懿這一回竟然一逗成功,覺得罕見之至,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將頭靠在左然肩膀,笑得直抖。
左然覺得修懿真是太撩人了,一句話不說都能把陌生人招上門,而且不分男女、不分國籍,心下鬱悶,一言不發伸手摟住對方的腰。
何修懿抬起頭:“你相信我啊。”
“當然相信你了。”
左然相信何修懿,隻是,他有時候依然不敢相信,自己這個普普通通的人,竟然真的可以得到對方。
……
二月二十號的晚上,《又見餘美麗》正式展映了。
劇組走了當天屬於自己電影的“首映小紅毯”,接著魚貫進入展映大廳。
何修懿第一次在大屏幕上面看到《餘美麗》的成片。
故事娓娓道來,何修懿覺得很感動。它沒什麼猛烈的批判與控訴,隻是展徐徐現一個人的一生,講了“餘美麗”的困境,“餘美麗”的選擇。此外,還有現代社會當中,迷茫的“我”,決心順從家族娶妻生子的“我的男友”,還有不顧一切、從頭活過的跨性別者。
左然是真心地想要做電影的。
整部片子,沒有任何剛出道的那種野心勃勃,希望通過拍個詭異的文藝片在國外拿個獎從而引起關注的導演的毛病。左然沒有通過一系列長鏡頭來提醒觀眾說“這是部文藝片”。長鏡頭都事出有因,在使用上十分克制,但卻用在了刀刃上,毫不拖慢電影節奏。
在觀眾與主創的互動環節上,左然說:“我並不想要探討誰對誰錯。與其探討對錯,倒不如說,它是一種歷史宿命、一種生命體驗。我隻想要描述有這樣一種人,希望能夠引發更多人的理解,喚起大家對於彼此的尊重吧。”
現場掌聲響了很久。
唯一一個中國評委堯舜禹在展映過後找到左然,說:“《又見餘美麗》,拍攝手法很有意思。風格有點像紀錄片,然而,細節處理非常細膩,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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