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枕書一直問到出口,再問到03號生存地。03號生存地主張接收重傷者,但受重傷的人實在太多了,生存地塞不下這麼多人,巡查隊隻能將後來的幸存者放置在平地上。
長官穿過人潮,如同一隻漂浮的葉子。
“新來的人都要核對身份,”武裝組乘坐飛行器,在城市上空通知各處,“巡查隊得挨個審查記錄,確保每個人都被錄入生存地系統。”
“系統”這個詞引起了幸存者的抗議,他們拒絕信息網絡,但抗議效果甚微,武裝組全副武裝前來記錄,遇到強烈反抗的,就先押入監禁所。在這樣強力鎮壓下,抗議聲不到兩日就消失了。
謝枕書就在這時接到了兔牙的電話,號碼是新號,看得出他這段時間一直在換號。
“我沒跑掉,”兔牙聲音壓得很低,“你最近怎麼樣?還在線上嗎?”
謝枕書有點記不清日期,秋末的冷風吹在他的臉上,他站在街頭無處可去。像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隻答了一個“嗯”。
兔牙以為他還在線上找人,便說:“最近的大爆炸鬧得沸沸揚揚,你要是線上找不到,就去各處問問。我給你幾個地址……這些,都是我的朋友。”
謝枕書風衣單薄,握著舊手機,被路過的人撞了幾下。他神情不再冷漠,而是麻木。他道:“謝謝。”
仿佛這是他唯一能說的。
兔牙覺察出幾分不對,但沒有貿然猜測。他沉默半晌,說:“你之前一直在拜託我打聽玄女的下落,我搞到了。其實……他媽的,唉,它被徵用了。這幾日到處都在搞信息記錄,用的就是它,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告訴你它的位置,它不是什麼都知道嗎?”
他把玄女的信息告訴謝枕書,謝枕書再次說了謝謝。
兔牙道:“我正在弄通行證,打算往別的地方跑,生存地眼看要變成刑天的獨立王國了,待不下去啦。兄弟,我們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通話。”
謝枕書看風卷過滿地的抗議海報,“嗯”一聲,說:“祝你好運。”
兔牙長嘆一口氣,須臾後,道:“也祝你好運,再見。”
謝枕書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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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斷,謝枕書把手機丟入口袋。他按照兔牙給的信息,去找玄女。作為被徵用的信息系統,它似乎被安置在了最難進的地方,但這並沒有難倒謝枕書,長官在深夜無人時到訪了新建的交易場。
這裡除了一臺老舊的遊戲機,再無其他陳設。四面鏡子讓房間顯得極大,也沒有燈,隻有遊戲機是開著的,有人正在玩貪吃蛇。
謝枕書走到遊戲機前,屏幕閃了閃,畫面變成雪花。須臾後,它用紅色打出一行字:謝枕書。
它認出了他,也還記得他。
謝枕書想起它在醫師家的樣子,道:“你需要我的幫助嗎?”
玄女把“謝枕書”刪掉,重新輸入:不。
謝枕書說:“好。”
他在屏幕前默立半晌,終於說出那句話:“我想找一個人,叫作蘇鶴亭,小泡泡曾收錄過他的照片,你在那裡看過。”
玄女似乎在思考,畫面卡在這裡,一動不動。謝枕書等待的每一秒都像是在被凌遲,不知過了多久,畫面突然消失了,兩秒後,它給了謝枕書一張標有死亡的遊戲牌。
謝枕書什麼也沒有說,離開了這裡。他走下樓,附近的廣場正升起噴泉。巡查的飛行器徘徊在頭頂,他向家的方向走。路燈一個接一個地亮起,他跟無數的陌生人擦肩而過,這一次他沒有再問任何人認不認7-006。
新世界04年的第一場雪落下來,化在他的身上。他一直走,走出人潮,走向黑夜深處。路燈落在後面,沒人能看清他的臉,他身上的風衣裹著的是一具軀殼。
再見。
謝枕書恨他們曾說過的每句再見。有幾秒,他幾乎要被雪壓倒。十字星掛在他的耳邊,或許貓也愛他,可比起讓他在那個世界裡永生,他需要的是蘇鶴亭的吻。
遠處的屏幕上正在播放電影片段,一個男人說:“對我來說,規則太他媽重要了①。”
謝枕書為這句話笑出聲,再笑到哽咽。他一輩子的眼淚都流給了蘇鶴亭,這沒什麼,貓也曾為他大聲哭泣。可他們從未說過誰愛誰,隻差一點,總是隻差一點。
長官沒有恨過命運,那太虛無縹緲了,但他找不到別的可憎恨的東西。他不怕系統,不怕戰爭,蘇鶴亭也不怕。他們都很勇敢,也一直在向前,可這又怎麼樣呢,山後面全是山。
2160年的下雪天他們相遇,04年的下雪天他們分別,謝枕書再也不必害怕明天。明天,明天不會再有蘇鶴亭。
對謝枕書來說,這一生的追逐再也沒有盡頭,隻剩無盡的孤獨。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菲利普·迪克的《流吧!我的眼淚》,該作沒有電影。
第182章 飄落
那些雪花飄落在眼睛裡, 一點冰涼。蘇鶴亭看著謝枕書走遠,不禁跑起來,企圖追上長官, 可是不管他怎麼跑, 兩個人的影子都越來越遠。
“等等, ”蘇鶴亭邊喘邊喊,“謝枕書!”
這一聲打亂記憶, 讓雪夜變作無數閃光的碎片。碎片如同流星般劃過蘇鶴亭的周身,他抓住幾個,它們卻融化了。
“醒一醒啦!”
有人晃動著蘇鶴亭的身體, 把他從意識漩渦裡晃出來。他驟然睜眼, 目光從虛化的屋頂挪到面前。
“你們連接時間太久了, ”隱士把頭發搓得蓬亂, 指著蘇鶴亭,大聲說,“你幹什麼全是眼淚!”
蘇鶴亭道:“我什麼——”
他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發現臉上果真是湿的。他意識還打著旋兒,有種暈眩的恍惚感,面對隱士的問題, 一時間竟答不上來。
隱士說:“算啦!快叫醒謝哥,我們跑吧!”
蘇鶴亭道:“哈?”
隱士撩起袍子, 幾下塞到腰間,然後背起還在轉圈的小泡泡,說:“嘿, 你這連接跟去異世界探險似的, 半點動靜也聽不見?外面全是飛行器,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像是印證他的話, 樓梯轉角處的玻璃“嘭”一聲碎了。認證為家政機器人的小泡泡“哎呀”一聲,舉起兩隻鉗子,發出警告:“我們被包圍了!我們被包圍了!”
謝枕書身體前傾,還沒有醒。蘇鶴亭拔出尾巴,捧起長官的臉,叫道:“謝枕書,謝枕書!”
十字星晃動,長官終於睜開眼。
蘇鶴亭說:“走吧。”
隱士道:“去找媽媽!”
蘇鶴亭說:“去私奔!”
隱士本來都要跑了,聞言嘴巴張得老大,目光在他們之間徘徊幾秒,忽地指著自己:“那我呢?你們私奔,我怎麼辦?外面很危險的,我離開你們活不了啊!”
正說著,屋外便傳來槍響。槍聲後,飛行器喊起話:“蘇鶴亭,蘇鶴亭在嗎?我是和尚,你聽我說,現在放下武器,出來……”
謝枕書驟然坐起身,像是從夢裡醒來。他一手握緊蘇鶴亭,一手關掉操作臺,道:“人很多,這個家留不住了,把資料都處理掉吧。”
小泡泡露出“v”表情,開心應答:“三級防御已開啟,正在轉移資料數據,準備關閉家庭系統。”
它的頭越垂越低,房內的燈依次熄滅,所有光屏盡數消失,連廚房內的料理機都自動歸位。兩秒後,操作臺原地下降,緩緩沉入地面。
隱士激動起來:“有密道!”
謝枕書道:“車庫。”
隱士頓感失落,不等他再廢話,蘇鶴亭先出一腳,把他送了下去,兩個人隨後。
地下車庫很大,停著數十輛車,連舊世界的D300都有。隱士在這裡挑花了眼,哪個都想坐。蘇鶴亭看見一輛熟悉的跑車,通體漆黑,正是謝枕書去交易場接他時開的那輛。
蘇鶴亭道:“你撿回來了?”
謝枕書打開車門,說:“嗯,沒有丟。”
這輛車當時撞破圍欄,掉在了虛擬玫瑰園裡,那是他們在新世界的第一次重逢。車本來壞了,可是謝枕書覺得很有意義,於是又把它撿回來重新改造了。
長官道:“請坐。”
他看著蘇鶴亭,模樣和在南線時重疊。若非記憶,他的痛苦都會掩藏在深夜裡。隻是不論過程如何曲折,當他出現在蘇鶴亭面前時,風雪都變得極為遙遠。
隱士說:“我坐啦!”
他識趣地鑽入後座,抱著小泡泡側躺下來,並說:“謝哥,幫我關下門。”
蘇鶴亭系上安全帶,道:“你路上要睡覺?”
隱士說:“保命小技巧罷了,這樣流彈打不著我,我啊——”
他話音沒落,謝枕書已經一腳油門出去了。跑車駛到正在升起的門簾前,外面的警笛聲亂響。
和尚喊得口幹舌燥,舉著擴音器:“蘇鶴亭,你聽見了沒?出來跟我碰頭,咱們一起想辦法……”
遠處飛行器的轟鳴聲震天響,卷動的風差點把和尚吹翻。他沒抓穩擴音機,便摁住耳邊的通話器,問:“怎麼回事,不是說今晚的逮捕行動由我們負責嗎?那是誰家的飛行器?”
通話器裡的大姐頭剛掛了那邊的電話,道:“這還不明顯?那麼大個標記。”
飛行器經過城市上空,在絢爛的燈光裡插著面招展的旗,上面樸實無華地印著一個字:衛。
和尚捶了下側旁的壁面,大聲說:“狗屁衛達怎麼來了?!”
第183章 煙花
門簾升起, 周圍登時大亮,全是飛行器投來的燈光。蘇鶴亭單眯起改造眼,被照得看不清路。
隱士惴惴不安, 說:“強行突圍會不會被亂搶掃射?要不我們退回去, 再從長計議。”
跑車貼地轟鳴, 正微微震動著。蘇鶴亭拽緊安全帶,深吸一氣:“破釜沉舟吧!”
應他這一聲, 跑車倏地衝出,沿著窄道箭一般向前。剎那間,飛行器全都發出了警告, 跑車頂著夜晚的風, 直接衝破了武裝組設下的簡易圍欄, 在和尚的怒喊裡衝向五彩繽紛的燈光街道。
和尚罵罵咧咧, 戴好防毒面具,背起槍,向小組飛行器下達命令:“給我把衛達的飛行器擠到後面去, 以免他發瘋!”
兩方飛行器一齊掉頭,緊追在跑車後面。衛達的飛行器噴過紅漆,很好認, 被武裝組包夾在中間,進退兩難。
隱士沒聽到預料中的槍聲, 忍不住爬起來,貼在玻璃上看熱鬧,誇張地叫道:“貓崽, 和尚這人真不錯, 他把衛達的飛行器堵住啦!”
謝枕書道:“坐穩。”
跑車顛過減速帶,在一堆防爆裝置中急轉。隱士後仰跌倒, 壓住了小泡泡。小泡泡做出“><”的表情,冒起煙來,把隱士嚇了一跳,慌聲問:“你要炸啦?”
小泡泡“叮”地響了一聲,拉開自己的抽屜,從中掏出加熱好的兩疊吐司,道:“貓先生該吃晚飯了。”
隱士說:“這都什麼時候了!!!”
跑車貼著一側的廣告牌衝上公路,此刻本該是晚高峰時間,路上卻沒什麼車,不知道是武裝組還是衛達提前做的封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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