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攤開手,手中赫然是一片鮫人尾鱗。鱗片在洞穴太陽照進的光芒中似流光溢彩,不同凡物。
但他就那麼從自己身上拔下來了。
切膚之痛,似視若無睹。
「你,不痛嗎?」我問。
他眼眸掠過一絲狠意,「痛?」
「人族捕殺我族,禁錮自由、剜肉削骨,那才叫痛!我受的這點痛,不及人族加在我族身上的毫釐!」
他,似乎恨極人類。
魚尾藏入水中,鱗片被甩過來,我堪堪接住。
「拿去換銀子救你娘親吧。」淵堯懶散地倚靠在巨石上,閉上眼睛。
我手握鱗片,久久無言。
最後復雜地看向他,「很抱歉。但……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其實人自己也在互相殘殺。」
秦軍屠殺百越,兩方傷亡無數,最後是如今的安定。可安定之下,依然是無數褴褸生存的百姓。
任何時候,從未變過。
我低頭,「不,也許你說得對。人就是這麼的貪得無厭。」
我拿著鱗片跑出去,沒注意到身後淵堯睜開了眼,目光沉沉如水。
藥鋪,掌櫃說鮫人鱗片入藥,能夠解百毒。
Advertisement
「那肺病呢?」
「病是病,毒是毒,怎能混為一談!你問這些做什麼,來幫你娘親買藥?」
我小心地拿出那片鱗片。
藥鋪掌櫃像是得到了什麼稀罕的寶物,又是看看又是拿東西鑿鑿,「你從哪裡得到的?」
「撿的。」我回答得謹慎又利索。
「哎喲,這可不是什麼鮫人鱗片,不過就是魚鱗罷了,賣不上什麼價錢的。不過看你家境可憐,我可以賣你一點……」
「我在官兵發現鮫人的地方撿到的,你別想诓我!」
我板起臉,奪過鱗片就要走。
「好了好了,我多加你點就是。」
他應該是信了。官兵在我們這片捕到了鮫人,撿到鮫人鱗片也不算什麼稀罕事。
我換了娘親需要的藥,提著藥包欲走。
「阿茹,好巧啊。」
涼薄的聲音響起,門檻邊邁進一塵不染的靴子。來者衣衫華美,臉上掛著笑意,卻如毒蛇的信子掃過全身,看得人遍體生寒。
一瞬間,我渾身冒著涼氣。
是王縣尉家的公子。
5
王公子愛美人,人盡皆知。
以前荒唐的是他爹,後來是他。
有姿色的女子被送入他的府邸,或被白布一蒙、草席一裹扔出來,或連具屍身都沒有。
曾經有父母在他府前痛哭,訴說著自家女兒在死前遭遇的折磨,那屍首上全是被虐待過的痕跡。
人們在街上看到他都會繞著走,生怕自家未出閣的女孩被看上。
然而他們無法拒絕。
就像談到了我家,阿爹也隻能點頭哈腰,說會好好考慮。
掌櫃陪著笑,「王公子,這是哪陣風勞您大駕?」
王景左手提著一隻漆金的精致鳥籠,右手手指從籠縫中探入,逗弄著籠中的畫眉鳥,「無聊,帶我家小鳥出來放放風罷了。」
他慢悠悠掃我一眼,又輕觸啾啾鳴叫的畫眉。
「誰料會碰到阿茹,我甚歡喜。」
歡喜?
我看他可覺得瘆得慌。
「聽說阿茹娘親抱病在身,要是買藥銀錢不夠的話,可找我接濟。」
他的接濟,我受不起。
一想到他府邸前草席裹住的滿是傷痕的屍首,我就渾身戰慄。
我沒吭聲,掌櫃的捧場道:「王公子真是憐香惜玉,不過西鄉美人眾多,似乎更綽約多姿的,才能配得上王公子。」
王景輕笑,「你有所不知,阿茹跟我可有一段淵源。」
他看向我,眉目似百般柔情,我卻並無暖意。
見我沉默,他面色陰沉下來,「你不記得了?」
我皺眉,默認了。
他面色越來越暗,大步上前,似乎要將我掐死般,「你忘了?!」
狠厲的口吻,讓我猛地一顫。
似乎以前,也有什麼人也這麼跟我說過話。
四年前,我在海邊遇到過一位少年。
他獨自向大海走去。白浪打湿他的衣襟,繼而淹沒胸口,而他繼續淡漠地向海水深處行進,卻並沒有要凫水的意思。
在他被海浪卷走前,我衝上去將他揪了回來。
面色恹白的少年捂著嘴咳嗽,狠厲的目光剜在我身上。
「賤民,誰讓你碰我的?!」
我看他身上的華服,沒吭聲。
我真覺得觸了霉頭。
索性放開他,任憑他落回水中,「行,我錯了。」
我扭頭就走,他卻不滿地把我叫住,「誰讓你走的?」
我不理睬。
他在後面憤憤道:「你不勸我?你要眼睜睜看我死在這裡?!」
我皺眉,尋思這人怕不是有病不成。
「一個誠心要死的人,別人是攔不住的。」我淡淡道。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溺死之人是什麼樣的。」
「他們的屍體會灌滿水,如果好幾天後才被發現的話,會像吹球般鼓起來,狠狠一戳,內髒和腸子流了一地……」
「別說了!」他急道。
回過神來他又怒,「你騙我?」
我踩著水往岸上走,身後傳來他的喊聲,「你叫什麼!
「喂!你這個平民什麼態度!
「我會找到你的!」
……
隻是匆匆一瞥,我早已遺忘這段插曲。
而當年兇狠乖張的少年,如今已變成令人望而生畏的王公子。
6
我渾身發抖,沒想到我們曾經見過。
王景站在我身前,滿臉陰鸷,似風雨欲來。
我連退兩步拉開距離,低頭道:「肖茹還未出閣,隻怕影響公子聲譽。」
他冷笑,絲毫不在意。
也是,他早已沒什麼聲譽。
但可悲的是,我卻連句重話都不能說。
他身後小廝突然吼道:「你這丫頭,誰讓你跟我們公子這麼說話的?!」
王景瞪了他一眼,他立刻顫抖著噤聲了。
屋裡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隻有畫眉聲婉轉。
王景不再看我,從籠裡取出那隻畫眉。
「掌櫃的,這隻畫眉,你來幫我看看品相如何?」
掌櫃笑,「王公子選鳥,當然是優中選優。」
他輕撫那隻畫眉,似撫摸著心頭愛物。
「你錯了!」他淡淡道,「這隻鳥品相再好,也不過是隻畫眉鳥罷了,跟其他畫眉沒什麼不同。
「它聽話,我寵它,它便是我王府的鳥,比下人過得還舒坦。
「它不聽話,便什麼也不是!」
他輕描淡寫地瞥我一眼,目光如刺骨之刀。
我緊握雙拳,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這話,分明是說給我聽的。
呵,人不如鳥,命賤如紙。
畫眉鳥突然掙扎起來,而我們都看到,王景手上隱約有青筋暴起,似乎下了狠手。
畫眉哀叫的聲音聽得人膽戰心驚,但沒一個人敢制止。
鳥叫聲漸弱,掙扎的動作也越發微弱。
終於,王景松開了手。
他將奄奄一息的畫眉扔進籠子裡,連著籠子甩給小廝。
「這種不聽話的鳥,找個地方丟了。」
語氣淡漠,方才的心頭愛頓時變一文不值。
他理了理袖口,邁著步子往外走,臉上似笑非笑。
路過我時,他輕飄飄地念:「阿茹,可別讓我等太久。」
我在身後似咬了一嘴的刀片,滿嘴的血腥味。
掌櫃嘆氣,「你何必?反正也到了出嫁的年紀了,惹著王公子有你好果子吃!」
回家給阿娘煮藥,阿娘神色愈發憔悴,問我哪來的銀子買藥。
我看她喝下去,忍住哽咽,「我撿了很多佛手螺換的……阿娘你別擔心,你會好起來的!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是啊,我何必。
可是憑什麼我們就命如草芥,任人踐踏。
憑什麼就該有人踩著我們的屍骨,還要讓我們低眉俯首。
7
這股鬱鬱之情,直到見到淵堯才好些。
他泡在淺湖中,從這邊遊到那邊,翹起魚尾拍打水面濺著水花玩。仿佛不是在養傷,而是在泡什麼山泉。
魚尾在水中起落,弧度曼妙。
水滴在他的胸膛劃過,美得動人心魄。
他勾唇笑,「瞧你,眼睛都看直了。」
他似是有些戲謔地捉弄我,「你們人類女子都這麼直白的嗎?看到美男子眼睛都不知道眨的。」
我眨了眨眼,一本正經。
「可是,我是在看一條魚啊。」「……」
他無語,換了個話題。
「你這小不點,怎麼才來?我快餓死了。」
看他這闲適的樣子,可不像什麼快餓死的。
我放下竹簍,裡面裝著我從阿爹那裡偷來的魚。
淵堯振奮地接過竹簍,在裡面扒拉著。
看沒多少魚,他皺眉滿臉嫌棄,一副這都不夠他塞牙縫的架勢。
「我的天哪,你們人類捕魚的技術已經退化到這種地步了嗎?」
「天哪,這臭烘烘的是什麼東西?」他捂著鼻子。
這陰陽怪氣的腔調,怕不是西洋來的魚。
我瞪他一眼,「這是腌制過的魚幹,很好吃的。」
他皺眉,聳鼻聞聞,撕了快放在嘴裡。
他嚼了嚼,又掰了一塊。
嗯,真ẗų₌香!
我捂著嘴笑,「你不是說我們人類已經退化了嗎?」
淵堯挑眉,「看來,也不是一點可取之處都沒有。」
眼瞅著他就要開啟風卷殘雲模式,我把他給按住了,「這個先留著,哪天我有事來不了你可以吃。」
他聳肩,提起一隻魚。
看得我膽戰心驚,以為他就要生吞下去。
一想到那鋒利的牙齒咬著魚撕扯,血肉淋漓的模樣,我就有點暈。
他有些好笑地睨著我,話鋒一轉,「小不點,給我烤魚去。」
我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我大為迷惑,「烤,烤魚?」
鮫人生活在海裡,怎麼會有烤魚吃?
他嘖了嘖嘴巴,「生的不好吃。」
見我震驚不已,他慢悠悠道:「怎麼,鮫人就沒見過烤魚?」
鮫人也是類人物種,見到並學習人類的處世方式也能理解。道理我都懂,隻是……為什麼要讓我給他烤啊?!
「你!為什麼不自己烤?」
淵堯翻我一眼,朝魚尾努了努下巴,「這樣怎麼烤?」
我……
別人救鮫人來報恩,我這是養了個什麼……
還好我對魚類的各種做法已經熟能生巧,熟練地生火烤魚。肉香四溢,食指大動。
我氣呼呼地遞過去一串魚。
他接過,我繼續烤下一條,突然嘴邊多了塊魚肉。
「啊。」淵堯哄小孩般念道。
我下意識地張嘴,被塞進一大塊熱乎乎的魚肉。
許是過於溫暖甜美,我有些發愣。
他笑著看我,「好吃吧?」
熱門推薦
我大學室友,家裏特別有錢,他爸是做 房地產的,他是個富二代。
一次意外,我與前男友恢復了聯繫。 我們分開了三年,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圈和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 我謹記當年的慘劇,時刻保持著“愛人重逢也能做朋友”“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在意”的口是心非體面成年人人設。 直到一次醉酒後,成熟穩重的萩原研二忽然抱緊我,在我耳邊發出暴言: “小千裏,和他分開跟我在一起吧。” “……研二也可以做你的情人哦?” 我:“……咦?”
我是娛樂圈高冷影帝。賀錦晟追了我三年才將我追到手。 人人都說賀家太子爺栽在了一個男人手裡。 直到周年紀念日那天我聽見有人問他跟我談戀愛是什麼感覺。 賀錦晟手裡掐著煙,漫不經心吐著煙圈:「跟男人接吻,挺惡心的。」
遊戲輸了,被主持人要求給前男友發新年快樂。結果不小心 打錯了字。把「新年快樂」打成「新婚快樂」。下一秒,手 機響了起來。
"我受人所託,進山參加一場壽宴。 可進村後,宴席上全是生肉,而我是來的唯一一個女人。 他們將我視為主菜。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有演技殺人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