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一急,直喊了老板的名字,“鏡衡,鑰匙!”
下車的人即刻回頭,接過一串鑰匙。再按著導航的提示,大步朝前去。穿過一道主街,拐進民巷的時候,馮鏡衡已經不再依靠導航了,而是把手機裡的地址舉著給土著問,這樣比死腦筋的機器靈活多了。他最後一身風塵僕僕的疲與汗,站定在一處門樓旁,看烏瓦灰牆上一處藍底白字的具體門牌號。
他收了手機,掏鑰匙出來的時候,對面鄰居狐疑地問了聲,找誰,這家老的不在了,小的也去外地了。
白衫黑褲的人,端正地系著領帶。他舉著鑰匙,聲稱認識盛稀,他是受盛稀所託來家裡拿點東西。
鄰居點頭,再問來人,稀兒在A城還好吧。這孩子命苦得咧,但是品格噶好的,哎,從小沒媽的孩子啊,哪能不苦啊。
馮鏡衡捅開門鎖,推門之際,答復對過鄰居,“好。他一切都會好的。放心。”
進門後,馮鏡衡用老宋的手機與盛稀連線,對方隔著視頻鏡頭與這頭通話,兩個人即便正式籤署了助養協議,正式交談的話不超過十句。
盛稀在那頭給馮鏡衡指儲物間具體的位置,房子小而窄,門樓朝南的一小間,塞滿了紙盒瓶子那些,一根線吊下來的鎢絲燈泡被馮鏡衡的頭不小心碰到了,某人吃了一鼻子灰。
灰頭土臉的人,沒來得及抱怨,拎過一扎報紙,陰潮的最下頭駭然跑出幾隻甚至還是紅肉現現沒長成的老鼠。遭難的人,當即口裡爆粗,他並不為自己的遭遇而不平,嚴陣的邏輯控訴,“她能來?她看到這些不得嚇死過去十回。”
那頭盛稀還躺在床上,爬起來的時候不禁笑了聲,好像這些日子馮先生對他的輕蔑,至此都得到了報應乃至平復。
他也問馮先生,“您不肯她過去,僅僅想自己親自跑一趟?”
某人經由主人指點,摸到了最角落的一個壞鬥櫃。阿婆把汪春申的私人物件全鎖在鬥櫃抽屜裡。盛稀淡淡交代,“全部在裡頭了。”
馮鏡衡拿手裡的一串鑰匙,排除幾個全然不對號的,那幾個小到小拇指頭蓋大小的鑰匙,一一在試,也譏諷臭小子,“你老爹這麼大的名號,這些年,你就沒好奇過他的東西嗎?”
“好奇過。我甚至不需要鑰匙,但是我不想知道。”
“嗯?”
“知不知道影響我吃飽飯嗎?能拿那一堆廢紙去抵我的學雜費和生活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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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鏡衡鼻孔出氣,反問臭小子,“他這些年一個月給你們奶孫多少錢?”
盛稀晦澀不答。他反過來問馮先生,“昨天慄小姐跟她媽媽說,我是你的養子,你願意這麼被編排嗎?”
“她認,你就可以是。”
盛稀繼續,“不認呢?”
“不認我依舊管你到大學畢業。放心,我不會要你認賊作父的。況且,她不認了,也沒人反對我有什麼養子不養子了。到時候,外界有你這麼個說不清的養子反倒是個好事。”
盛稀不懂,“好在哪裡?”
“就沒人願意嫁給我了,我也不必倒霉催地去結那些鬼都不想結的婚。”
對面少年聽這樣口吻的馮鏡衡一時覺得新鮮、有趣。才要說什麼的,這頭最後一把鑰匙別開了鎖,馮鏡衡當即收起自嘲的嘴臉,端起長輩的架子,短暫知會了聲,掛了,便按掉了通話視頻。
老宋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馮鏡衡,站在一團狼藉、逼仄的儲物間裡,陰暗潮湿的霉味,連老宋這樣的糙老爺們都覺得懊糟,一面咳嗽一面拿手趕鼻息裡的灰塵。然而,馮鏡衡無動於衷地站在鬥櫃抽屜邊,手裡一扎又一扎的信。
老宋走近的時候,隻聽到馮鏡衡陡然地冷笑了聲,“這世上就沒人不對功成名就的人諂媚的。包括這家一個拾報紙撿瓶子的老太太。”
感謝老太太,這麼細心地用防水的牛皮紙保留下來了這些信。光看上頭俊秀飛白的筆跡,足見那幅真正的成名之作該多麼的驚豔。
老宋如同聽天書。沒多久,隻見馮鏡衡連同牛皮紙一股腦地全捧包了出來。
招呼老宋,回A城。
*
時隔多年,慄朝安再次登上了重熙島。
向項急招的。
慄老師一口氣趕了過來,向項在他跟前簡單交代了下。慄朝安來與圓圓交談的時候,幾乎拿出術前與病患家屬談話的缜密話術。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圓圓悶聲不響地查到了向宗當年的那個密友就在島上。
慄朝安坐在女兒房間的椅子上,向項就站在門口,一家三口,難得的團聚。
慄朝安問圓圓,“今天就為了這事和馮鏡衡較量的?”
慄清圓哭過,清醒了許多。清醒得依舊不容辯駁。
慄朝安看了看向項,男人迂回的戰術,“嗯,我以為你要和他好成一個頭的。這又不行了?”
向項聽這話不中聽,才要打斷他的,慄朝安並不聽,自顧自地繼續,“圓圓,你知道那天我喊馮鏡衡去我那,為什麼嗎?”
“就是我意識到了,要是因為我的緣故那個時候拆散了你們,他就是你心中另一個小舅了,我知道的。我知道你隻是替你小舅不平。也怪他為什麼那麼想不開。尤其是見到對方風光地活著,而你小舅人早早地沒了。人家絲毫不以他的情緒為轉移,要名有名,要利有利。明明那些年資助人家,已經夠看清那個人了,為什麼還是要那麼想不開地寄情下去,我知道的。你爭的不過就是這口氣。”
怒其不爭,要割席的一口氣。
“人總是這樣的。就跟我看你和馮鏡衡一樣,我不能怪我自己的女兒,總要把怨與憎轉移到外人身上。”
“可是你親口跟我說的,你看到馮鏡衡為了你同我辯論是舒坦的,是想到你小舅的。”
“這是你當下的直觀。那些年,也是小舅的直觀。圓圓,你明白了麼?”
“我問你,你一門心思地想去拿回那些信,是要一封封看清楚你小舅的心聲嗎?”
慄清圓靜默地搖了搖頭。“不會的,我不會看小舅的信的。”
慄朝安頷首,仿佛他猜中了女兒的心跡。“你媽媽急得不行,她恨不得一船的話要跟你說,但是又怕急性子表白錯了。”
向項這才跟著點頭,有慄朝安在,她才有底,知道她要是哪句暴脾氣了,有人勒得住她。“圓圓,這就跟我們當初看你分手,我要急著去找季成蹊,我恨不得把他家打了砸了,我才解氣的。你爸爸是怎麼勸我的,你又是怎麼跟我說的。”
慄清圓突然耷拉下腦袋裡,口口聲聲,甚至有點狡辯的執迷,“不一樣。季成蹊和那個人不一樣。那個人從頭至尾都騙了小舅,媽媽。”
向項紅了眼,附和女兒,“我知道,我知道。”
圓圓再道:“他明明……他後來有個兒子是不爭的事實。媽媽,我氣得就是,他明知道自己的取向,他明知道的,可是那些年一蹶不振窮困潦倒的時候,就任由小舅像個孺慕者、追星者那樣資助著他。我很不齒這樣的人。他但凡光明磊落,哪怕與小舅割席,我都不會去打擾他半個字。”
“小舅的那些信,他從頭至尾也沒有看過。那就請他還給我們吧,就當我們家屬想要一點念想。”
念想二字徑直叫向項忍淚不住。她甚至有點愧疚,愧疚這些年逃避著小弟的死,愧疚這些年像遮羞一般地瞞著周邊的朋友。她的那些老友多麼豔羨向項有個高知漂亮的丈夫,還有個高知俊朗的胞弟。她一直活在這樣俗務的虛榮裡,甚至沒有真正去設身處地地替小弟思一思過。
向項倚在門框上,哭紅了眼。也想跟小弟說,你疼得圓圓沒白疼。她更堅信,如果小弟沒有死,而長成的圓圓一定會療愈他,大方地走出來,愛錯一個人沒什麼大不了。對,這輩子不結婚,不能俗務意義的有個自己親生的孩子,也沒什麼大不了。
人生除了情愛,還有許多東西。永遠不該對不值得的人與事沉湎。
如果這件事,能這樣叫圓圓走出來,乃至告一段落。那麼向項支持圓圓,去把信要回來。對,左右那個連負心漢都算不上的人,丁點情意都沒有留戀過,那她要以家屬的名義,索回她胞弟的親筆。
慄朝安起身來給向項遞紙巾,也站在她邊上,輕聲抱怨她,“來前你怎麼和我說的,要我來勸勸圓圓的,你怎麼反被策反了呢!”
向項禁不住地朝眼前人啐一口,“你們男人天性涼薄。冷漠的人懂什麼叫感情啊。”
被劃分到冷漠涼薄大船上,且一竿子被打翻的人,不言語地站在她面前,躊躇許久,終究伸手來,替她抹掉了腮幫子上的一滴淚。
慄老師最後被妻女一致策反,慄家家庭小會的主題,全票通過,把向宗的信要回來,趁著清明祭奠的時候,去跟向宗說一聲。向項再以胞姐的心靈感應,安慰圓圓,“沒準,你小舅老早後悔了,想把信要回來的。再沒準,你小舅那個文化人毒舌的性格,壓根就不是情書呢,是譴責也不一定的。”向項說著,肚子裡沒墨水,想不起那個精準的詞,反過來問慄朝安,“就向宗以前說的,古代打仗前都要寫篇文通知對方我來罵你了打你了的,叫什麼來著?”
慄朝安冷冷出聲,“檄文。”
“對!就這個!沒準是這玩意呢。”
圓圓生悶氣一晚上,被媽媽跑偏的腦洞弄得哭笑不得。
晚上,慄朝安宿在這裡。向項跟圓圓一道睡的。圓圓把床讓給了向女士,自己扔個涼席到地上打地鋪。
夜裡都過零點了,地鋪上的人依舊翻來覆去,向項怪圓圓烙餅似地,惹得她都睡不著了。
圓圓幹脆問媽媽,“你當年和我爸吵架,說過最狠的話是什麼?”
“瞎了眼才找了你。”
“我爸怎麼說的?”
“嗯,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圓圓沉默片刻,再次開口,“你要不要聽聽我的?”
“什麼啊?”
圓圓把下午那陣氣馮鏡衡的話學給媽媽聽。向項一聽也覺得不妥,怪圓圓太任性、刁鑽了些,不但氣侮到對方,也把自己說得矮了點。向項的家教不允許圓圓這樣。“感情要麼不談,要麼就好好地經營。我一點不怕你和哪個男人分手,但是不喜歡你這樣的口吻,嘴裡把別人當玩物,那麼自己成什麼了。這回我不是幫馮鏡衡啊,他要是先開口這話,你說你氣不氣?”
“你還沒幫著他說話?說了這麼多。……他憑什麼限制我的自由。”
“和那個半大小子一起去S城我也不同意。人言可畏。養不養子先不說,兒大還要避母的,你可別小看了這麼大男孩子的血氣方剛啊。這些嫌疑避諱,謹慎點是好事。也不差這幾天,等他回來再說。”
“爸爸說的沒錯,你就是中意他,果然同類人更能共情到。”
“我中意他是建立在你喜歡他的基礎上。他們那樣的人家,說兄弟間不鬥爭那都是假的。圓圓,你站在這同他分手,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把他扔到一邊去。你自己想開最重要。可是你自己選了他這樣的人家,他為了家族為了利益,是不可能聽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也別瞧不上利益二字,這些年,沒有這二字,你不可能過得這麼舒坦。我一向和你爸爸唱反調的,他覺得馮鏡衡這貿貿然上門來是唐突了,而我看法不一樣,真因為他這種生意人家,不拿喬,願意上門來,願意在女方父母跟前露臉甚至露怯,我反而看到了他的實在。圓圓,他果真不把你考量到千絲萬縷的利益圈子裡去,太簡單不過。你也這麼大了,純粹風花雪月是個多簡單不過的事,你不要我教吧。這趟出差,不要說他去促談生意的,就是你爸爸去友院馳援,我莫名其妙地叫他回來,也有點不講理了吧。”
“我沒叫他回來。動不動吆喝他回來,我成什麼了我。我生氣的就是他總是和我遮掩的感覺。”
“那就等他回來,和他攤牌。能不能過,不能過拉倒。感情上,就得吃得住對方,要給對方知道,我從來不怕和你分手。就這麼簡單!”
慄清圓這一晚,始終耿耿於懷馮鏡衡那句:你都這樣說了,我確實不必急著回去了。
她直到天亮都沒睡。
向女士起得老早,慄清圓也幹脆爬到床上去睡了。迷迷糊糊聽到向女士說,今天去陪琴曉去看婦產科。
慄清圓才知道昨天琴曉的那話是真的,她懷孕了。既然和那個小男人露水情緣,也不想留了。島上婦產科的那個主任和向女士是老牌友了,琴曉沒經歷過,有點怕,叫向女士陪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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