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伏秋拿出耳機,隨便挑出首歌,一步步走向崇大門口。
今晚手機流量尤其慢,葉伏秋等了好久都沒見音樂加載出來。
人已經接近校園,看著暗紅色的外牆,她不禁想起三年前那個深冬的傍晚。
也是這樣的外牆,三年過去,牆皮竟絲毫不見褪色。
【試試,恨什麼,就靠什麼活下去。】
葉伏秋垂眸,沒有音樂的耳機承著風噪音。
隻不過沒想到,說出那句話的人,一直以一個模糊身影支撐她堅持下去的人。
竟然是那麼一個惡劣的壞蛋。
或許在心底,祁醒是她最不想去怨恨的人。
但再不想,如今他都成為了她心尖上那根會刺痛也會惹痒的刺。
【怎麼辦啊葉伏秋。】
【你還都還不清了。】
槐樹的樹葉好像比別的樹都要吵。
哗然一陣噪音之後——她的耳機突然響起歌曲前奏。
葉伏秋抬眼,在耳畔盛大荒蕪的旋律之下——
與遠處,正站在崇大門口的祁醒對上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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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Psycho
Psycho:22.
大概一個小時之前, 兩人還扭在酒店頂樓套房的沙發上爭執。
結果又猝不及防在這樣的情境下遇到。
葉伏秋還沒整理好的心情再次波動泛濫。
祁醒換了身衣服,身上難得出現了潔淨的白色。
他套了件簡單的半袖白襯衫敞著穿,隨著風擺動衣角, 露出裡面內搭的黛藍色T恤。
棕色的寬松長褲的褲筒蓋住半截白色板鞋。
沐浴後的黑發更顯利落清爽,眸色也更透亮。
對方這副打扮, 站在大學門口,竟讓葉伏秋在祁醒身上看見了還未褪去的少年感,是處於青年階段的獨特的氣質——可靠,成熟又清爽。
祁醒身上懾人的氣場和城府讓葉伏秋差點忘了,他如今也才二十四的年紀,碩士還沒有讀完。
恍惚間, 她像在對方冷淡眉眼中看見了三年前他的模樣。
祁醒手裡提著個袋子, 另一手玩著張卡,眼神始終定在她身上。
他們之間的這段距離不斷有熙攘人影略過, 兩人對接的目光斷續粘連, 像嘶嘶啦啦的電臺頻波。
葉伏秋本想裝作沒看見轉身就走——畢竟這裡走動的人這麼多。
結果下一秒,兩三米之外的男人對她挑了下眉。
葉伏秋喉嚨處的跳動頓然抖停。
隔著人影,隔著風, 隔著樹葉噪音。
她看見祁醒微微翕動嘴唇,無聲中用口型說。
‘過來。’
葉伏秋再也沒辦法裝作沒看見他轉身逃掉。
無奈, 她抬腿, 和周圍往校門口的人影一同走向祁醒。
祁醒玩著手裡的卡片,看著她走近:“怎麼在這兒?”
葉伏秋腹誹:我還想問呢。
大晚上亂跑什麼, 讓她沒個消停時候。
兩人以此刻的共同經歷, 彼此身份再度站在這個校園之外, 微妙氛圍融在空氣裡。
葉伏秋心情跌宕一整天,也沒力氣再見著他就鬧騰發火了。
她盯著他手指玩轉的卡, 問:“這是你的學生卡嗎?”
“我聽說崇大的話,隻要有學生卡和證書,畢業多久都可以隨時回母校。”
祁醒指間轉動的動作停下,審視她,試探:“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畢業的?”
說著把學生卡遞給她看。
葉伏秋一聽,恍然愣住。
對哦,他已經不記得自己了,在祁醒記憶裡,她是在過去從未出場過的陌路人。
葉伏秋小心翼翼接過那張學生卡,卡面有劃痕,看得出使用痕跡,卡面上證件照印著他十八歲的模樣,與現在差別不大,都是懶懶散散的,淡漠中多幾分青調的少年感。
“啊……是焦昕跟我說的,她說你本科是在這裡上。”
祁醒:“……誰是焦昕?”
葉伏秋:“……”
果然,他目中無人的程度已經沒救了。
“高爾夫球場和孫順發生爭執的那個女生,她爸爸是你手下的副經理,多少知道你。”葉伏秋說。
祁醒視線從她手裡的學生卡一點點上抬,落在她臉上,笑了,解讀出:“哦,私下說起過我?”
葉伏秋耳廓發熱,躲閃視線,“我沒說過。”
祁醒:“你沒少說。”
葉伏秋:“……”
對,沒少罵。
祁醒看著她這麼稀罕這破學生卡,輕哧一聲:“沒見過學生卡?你以後也有。”
“雖然一年之後一定會拿到,但還是覺得不太真實。”葉伏秋抿唇,說了一句:“這學校對我很重要。”
她不禁遐想,是否正是因為三年前在這裡遇到了祁醒,她對崇京大學的渴望更躍上一層樓。
所以不管多辛苦多拼命,她都要在高考中爭來這一個名額。
祁醒審視著她,半晌,再次發問:“酒店離這兒可不算太近。”
“彎彎繞繞過這麼多巷子。”他緊盯著她的臉:“我瞧你倒是熟路似的,以前來過?”
葉伏秋看學生卡信息的眼睛驟然眨動好幾下,迅速思索過後說出:“沒有。”
“我跟著手機步行導航過來的,很方便。”
祁醒眼神變化,稍稍仰起身子,手抄進兜裡,似是輕哧了半聲,痕跡很淺。
“走吧。”
葉伏秋抬頭,懵了:“去哪兒?”
對方的口吻明顯不是回酒店,她悻悻問:“我能先回去嗎?”
出來散步真是錯誤的決策。
“不是告訴你了麼。”祁醒往前侵近一步,低頭說話間流露些頑劣:“你沒得選。”
說完,轉身率先邁開了步子。
葉伏秋瞪他後背一眼,無奈,灰溜溜跟上。
算了,隻要不是把她賣掉,去哪無所謂。
他沒有叫車,而是往對面的千條萬巷走去,她判斷祁醒的目的地應該離學院路不遠。
祁醒走在這街區裡的架勢處處透露著他對這裡的熟悉,從他懶慢的步子裡,葉伏秋甚至可以想象出幾分……
他從小到大,多年在此生活的畫面。
祁醒帶著她又拐又繞的,要不是知道這人什麼樣,葉伏秋還真以為自己要被拐走賣掉。
託他的“福”,她倒是在這途中欣賞到不少巷子裡裝飾漂亮的民居。
因為這片巷子在崇京也算是景點區域之一,很多民居都不約而同地出來裝扮自家門前門口,將煙火氣息的民俗更濃鬱幾分,取悅遊客,也更抬高了自己的生活品質。
他們都說住在巷子裡的老崇京人有股優越的生活松弛感,直到葉伏秋真的踏進這片土地,才切身明白。
優越倒是沒體會到,那股僅從住宅煙火氣透露出的謙卑溫良的舒適感,著實是讓她神往。
葉伏秋幻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在這樣普通的房子裡,過著最平淡也最踏實的日子。
再無顛沛流離,再無忐忑緊繃。
安靜的巷子裡,隻有輕重不一的腳步聲,微弱卻足明的路燈和兩人不斷交疊又離開,離開又融合的黑影。
最後祁醒在一座處於巷子深處寧靜位置的,光是看外牆就足夠壯觀的四合府邸停下。
葉伏秋看著門口兩座抖擻的石獅子和光澤亮麗的高大木門,訝異:“這到底是哪裡。”
祁醒走上前按下電子門鈴,隨口答復:“我外婆家。”
她瞠目,腿都軟了,一下子不敢跟。
這,這怎麼一下又跟著到他另一個老家了!
早聽說過梅若阿姨在崇京的娘家背景也足夠殷實,家裡是祖輩都是琴棋書畫的大家,在崇京這片地界那是相當有頭臉。
今日一見,光這石獅子就鎮得她不敢靠近。
沒一會兒,裡面來了保姆給開門,見到祁醒的瞬間保姆婆婆笑開了,“小醒回來了,老太太念叨你呀嘴都快磨破了!”
祁醒一臉無奈,說著:“就知道折騰我。”
雖這麼說,眉眼間倒是多了不少順從。
他剛邁進門檻,回頭,看向還局促在原地的小姑娘:“跟上啊。”
葉伏秋很少有出門訪客的經歷,隻怕一個不小心就說錯做錯,不禮貌丟面子。
“我要不在外面等你吧。”
這時候保姆婆婆開了口:“再是晚上也是夏天,姑娘,太熱,你在外面待不住的,進來吧。”
“讓客人站外面等,那像什麼話。”
說著,保姆婆婆轉身進院子,率先帶路。
祁醒沒說話,隻是半偏著身子始終看著她,微微挑眉似乎在說:聽見了?快點兒的。
葉伏秋覺得沒必要再扭扭捏捏的不進去了,沉了口氣,走過去抬腿,邁過了這高門檻。
她進去後,祁醒跟上,帶上大門。
葉伏秋不敢過於左顧右盼,一路跟著祁醒進了主屋。
雖是傳代的老宅,卻完全不顯破舊,隨處透著古香古色和現代智能結合的美感。
四合院每一道門,每個院落的排布裝潢都極為講究。
繁瑣卻不顯得折騰。
這樣的住宅,讓葉伏秋還沒見到人,就開始對祁醒的外婆產生“敬畏之心”。
進了門葉伏秋被一股沁皮膚的涼爽包圍,不同於刺人的寒冷空調風,這股子清爽很自然,是極其適合老人避暑的溫度。
她身後的祁醒規規矩矩叫了聲:“姥姥。”
老婦人坐在楠木坐榻上,表情嚴肅手裡捧著本書,戴著副老花鏡仔細看字。
她左臉上有顆灰色的痣,並不突兀,和五官契合著。
聽見動靜,她把目光從眼鏡抬起認人,竟讓葉伏秋覺得有些可愛。
易老太太看見祁醒,哼了一聲,中氣十足:“你這孫子還知道回來。”
祁醒完全不怵她,“我天天從霄粵灣飛一趟崇京給您磕頭洗腳行不行啊?折騰死我得了。”
易老太太合上書,“你要是有那個孝心我死都瞑目了!一畢業跟淹了水的耗子一樣撒腿就跑,不知道的以為我老太太這些年多虐待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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