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鄭元浩看見女兒神色平平,並沒有表現的太過驚喜,那模樣甚至比看見了陌生人還不如。
“元浩,我去過大廳了,又往小攸的賬戶裡存了五萬塊,想來也是夠一陣子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付珮還站在門外邊,隔著老遠距離就能聽見她的聲音了。
那幅模樣好似巴不得別人知道他們這趟來是給許攸送錢的。
彼時許枝還站在房門口,付珮推門進來的時候,房門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許枝的肩膀上。
女人吃痛一瞬,隨即退到旁邊去。
付珮進屋見狀,滿眼熱心腸的便要去拉許枝的手。
“诶呀,我不知道你站在門後的呀,怎麼樣快給我看看你的手,沒撞傷了吧。”
許枝不動聲色的避開她伸過來的手,同時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神色冷淡:“我沒事。”
付珮看著自己落了空的手,眼中神色微頓,但她還是笑著將手收回。
同時點頭應承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隨後付珮先她一步走進屋,許枝沒有吭聲的進了旁邊的洗手間裡給自己消毒。
洗手間裡,許枝站在洗手臺前,雙手撐在洗手臺邊緣,抬起頭,眉眼間皆是一片寒霜。
鄭元浩當年作為許家的上門女婿,在許嵐和許老去世後,因許家兩個女兒年幼,身為孩子唯一監護人的他自然順理成章的坐上了暫代許氏集團的董事長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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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等許枝兩姐妹長大成人,曾經的許氏早已經面目全非,雖然他們還在繼續做著香水行業,但是陸進的公司早已不復當年她們母親和爺爺還在時的輝煌,不僅公司名字被改名成了‘啟晨集團’,就連公司的老員工們也被重新洗牌,換成了鄭元浩自己人。
許枝不是沒有爭過,但今日不同往日,沒有了親人的幫助能夠憑借自己的本事活下去已經很不容易,更遑論爭了。
不過好在這兩年許枝嫁給了商既明,因著有了商家的庇護,鄭元浩跟付珮倒也不敢再對她怎麼樣,許攸這兩年大多數也都是由許枝照顧著。
今天這對夫妻突然同時出現在病房裡,屬實出乎意料之外。
許知實在猜不透他們這次來的目的是什麼。
打開水龍頭,洗幹淨手,拿起手邊裝有消毒水的噴瓶,面無表情的給自己全身噴了一遍後,這才帶著噴瓶從洗手間裡出來。
來到床尾處,對著鄭元浩和付珮的方向,猛摁了好幾下。
消毒水的味道霎時間在病房裡蔓延開來。
付珮見狀連連後退好幾步,伸手捂住鼻子,遮擋住那嗆人且刺鼻的味道。
鄭元浩也同樣不耐煩的伸手揮了揮:“行了行了,你好端端的拿這個東西出來做什麼,我們又不是什麼病毒細菌,趕緊收了。”
許枝沒吱聲,又分別對著他們身上來了兩下,這才罷休。
臉上重新掛起人畜無害的笑,“我姐抵抗力弱,醫生交代了從外面進來的人都要消毒,免得把什麼病毒細菌的帶到房間裡就不好了,我剛看付阿姨進來的時候也沒消毒,所以我才把消毒水帶出來的。”
說完,許枝收回視線,卻又再度看向了站在病床旁邊不遠處的護工阿姨。
上一秒明明還和風細雨的許枝,下一秒話鋒一轉著實是令人始料未及。
“阿姨,我把姐姐交給你照顧,別人不懂規矩就算了,難道你也不懂嗎?放任陌生人進屋,萬一我姐姐出了什麼事情你負擔的起嗎?”
在場的隻要是個明眼人都能聽得出來許枝這話,雖然是衝著護工阿姨說的,但實際上真正指摘的卻是付珮這個陌生人。
付珮聞言臉上神情頓時難看起來。
但下一秒,她又裝作沒事人的樣子,笑著解釋道:“小枝你別生氣,確實都怪我不好,進來的時候太心急了,所以才忽略了,我這就進去消毒哈。”
“好了,許枝,差不多得了,消毒水你也噴了,別跟你阿姨過不去,這是在外面,注意你的分寸,怎麼和長輩說話的。”
索性旁邊的鄭元浩伸手一把握住準備離開的付珮,眉頭緊鎖。
本來被噴了一身消毒水他就不爽了,現下聽著許枝故意挑刺的那些話,心裡更是不爽快。
許枝與病床上的許攸相視一眼,兩人都沒有說話。
在她們兩姐妹的眼裡,付珮還真不配做她們兩姐妹的長輩。
“爸,您今天怎麼突然來看姐姐了,說起來,您好像很久都沒來了吧。”
許枝笑著走到床頭櫃旁,拿了紙杯,倒好溫水,遞出。
鄭元浩見狀,下意識的以為許枝這水是給自己的,所以伸出手。
卻不想許枝直接將水杯遞給了病床上的許攸並提醒,“姐,你喝點水,看你的嘴巴都快起皮了。”
許攸滿是無奈的衝許枝投去目光,很不贊同的輕皺眉頭。
許枝完全沒當一回事的笑了笑。
不經意的餘光瞥過鄭元浩收回的那隻手,假裝驚訝懊悔道:“哎呀,瞧我這腦子,爸和阿姨在這兒都沒給你們上杯水,抱歉抱歉。”
她嘀嘀咕咕的說完,又轉頭倒了兩杯水給他們。
隻是這水冷冰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隔夜水。
鄭元浩跟付珮握著水杯誰都沒有動,但這臉色卻肉眼可見的差。
“爸?”
許枝站在旁邊又喊了一聲。
鄭元浩這才回神,視線從她臉上掃過,眉頭皺起。
“我聽說找到適配的腎源了,這件事怎麼都沒人通知我們。”
許枝聽見這個話題時,心髒還是控制不住的一咯噔。
但是她臉上還是假裝無事,依然從容地笑著,“這不是想著您忙,而且手術時間還沒確定,所以就暫時都沒有通知。”
鄭元浩點點頭,再抬頭,神情冷淡,“嗯,有時間嗎?我想單獨和你談談。”
第47章 單獨聊天
醫院樓下附近的咖啡廳裡,許枝要了一個安靜角落。
服務員將人引至位置上,提醒他們掃碼點餐後便離開。
許枝拿著手機掃了桌邊的二維碼,給自己點了一杯摩卡,又給父親點了一杯熱茶飲後,這才放下手機。
鄭元浩全程一個字也沒有說,神色凝重的望著許枝。
一直到她放下手機後這才深呼吸重嘆一口氣。
“關於你姐姐動手術的事情……”
“爸。”許枝微笑著打斷他接下來的話,“這件事不用您操心的,我都已經安排好了,捐獻者已經籤好協議書,就等著接下來動手術了。”
“我知道,我要和你說的就是這件事。”
鄭元浩眉頭輕皺。
似是對於許枝打斷自己說話這件事表示非常不滿。
“你來之前,我找醫生大概了解過情況,我覺得許攸的情況還可以再等等。”
最後兩個字說出來的時候,許枝心頭猛地一跳。
她仿佛已經看見這件事情的結果了。
即刻沉下小臉,再看向親生父親的目光更是猶如摻了寒霜。
“爸,您這是什麼意思,等?你既然已經向醫生了解過情況,就應該知道我姐姐的情況根本沒辦法再等下去了。”
鄭元浩神色淡淡,一臉毫不在乎的模樣,“這一年兩年的既然都這麼過來了,再稍微等一段時間,應該不礙事。”
許枝氣結。
明明治療的機會就在眼前,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做簡直就是在斷了許攸恢復健康的機會,甚至還有可能讓許攸因此喪命。
她曾經不止一次的懷疑過自己和許攸到底是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如今看來,大約真的不是吧。
否則哪個做父親的人,會在女兒病危的時候,提出這樣不可理喻的要求。
許枝深呼吸一口氣,“爸,您有沒有考慮過,您提出來的這個要求,很有可能讓許攸沒命的。”
“我問過醫生了,情況穩定。”鄭元浩依然還是之前那番說辭。
“到底哪個庸醫告訴你的,我姐情況穩定?你剛才也在現場看到了我姐臉色多難看啊,那手還有那身體都瘦成什麼樣了,她現在已經嚴重到吃不下飯,隻能靠營養針來維持基本營養,這就是你說穩定?”
許枝簡直被氣笑。
跟著音量控制不住放大了些許。
鄭元浩下意識側眸往四周掃去,現下臨近中午用餐時間,陸陸續續進店的人不少,因著許枝的聲音不小,惹得旁人忍不住側眸朝他們看來。
男人當即皺起眉頭,不悅的目光向許枝投去。
“我這不是在和你商量,你這麼著急做什麼,小聲些,你以為在外面鬧大了會好看嗎?”
“您既然也知道在這裡鬧大了不好看,那正好,其實我也不是很想與您說這件事,倒不如我們各退一步誰都不要再提了,我姐手術的事,不勞煩您掛心,我自己能搞定。”
說完,許枝身子下意識向身後沙發靠去,抱著雙臂,側頭看向窗外,神情冷漠。
大街上車水馬龍,行人來往絡繹不絕,今天是個豔陽天,日頭高照,可此時此刻許枝卻覺得後背一陣寒涼。
鄭元浩和付珮今天突然到訪這事兒本來就很不對勁,現下他又莫名其妙向自己提出延緩手術的事情。
不對勁。
這裡面絕對有問題。
鄭元浩盯著許枝那張與自己沒有半分相像的臉,滿不在乎的冷哼一聲。
“哼,那你也別忘記了,我還是你們的親生父親,我今天來隻是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的,沒有我的允許,誰都沒有資格給我的女兒動手術,隻要我不在手術單上籤字,你們能怎麼辦。”
鄭元浩那一臉心高氣傲的模樣,實在是瞧著令人心寒。
許枝聞言,深呼吸一口氣,收回目光正視起自己面前的父親,聲音冷漠。
“您既然要和我說這個的話,那我確實應該和您好好聊聊了,從小到大,您什麼時候留心照顧過我們兩姐妹,就連我姐生病住院兩年多了,您來過幾次?醫藥費還是我自己湊的,您現在和我說什麼資格不資格的問題,您覺得您這個父親當的就特別有資格了嗎?”
許枝話說的沉重,但小臉卻沒有絲毫表情。
仿佛,她現在說的這些都不是她自己曾經經歷的,隻是一個普通的敘述者,講的也隻是一件別人的事情。
這些年如果不是她的工作室運營的小有成就,就姐姐的醫藥費這麼砸下去,她怕是去賣血都不夠。
鄭元浩被氣的臉色鐵黑。
如果不是當下的環境不合時宜,他恨不得站起來給她一巴掌。
這是一個女兒該對父親的態度嗎?
“是,你們從小我確實沒怎麼照顧,但不是還有付阿姨在照顧你們嗎?她撇下自己的親女兒親兒子,把你們照顧的妥妥帖帖,你還有什麼不滿?”
鄭元浩不說這話還好,說出來反倒是惹得許枝心中更加憋悶不快。
付珮存著什麼心思鄭元浩不知道,但她們兩姐妹可一清二楚。
鄭元浩在時是和美幸福的一家人,鄭元浩不在時,一整個翻臉不認人,惡毒嘴臉盡顯。
可沒少讓她們兩姐妹吃苦,許攸的身子本來就不好,在她手底下討生活的那幾年才徹底把身體弄壞的。
現下鄭元浩還要拿這個事情來說,許枝真是連回應都懶得。
“再說我每個月都讓你付阿姨往許攸的賬戶上打錢,什麼叫做住院費都是你自己湊得,這種話你自己說出來都不覺得羞愧嗎。”
鄭元浩交代過付珮,每個月按時的往許攸戶頭裡打錢,雖然數目不多,但是維持她現有的住院治療費,那是完全足夠的。
所以在聽見許枝的話時,鄭元浩一度以為她在撒謊。
甚至心底生出,許枝是不是吞了他的錢,沒有拿去給許攸當治療費的想法。
許枝聞言,抬頭深深看他一眼,“您不用這麼看著我,這錢我沒見到過也沒拿過。”
這錢到底是給沒給,她還能不知道嗎。
“你……”鄭元浩指著她,愣是半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兩人心中憋著氣,餐桌上的氣氛更是凝固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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