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2024-11-27 18:49:303373

  下一秒,她睡意全無,打開燈。


  濃白的光線下,男人身型英武,穿了一件黑色風衣,衣襟敞懷,寬闊魁梧的胸膛。


  “喝水?”男人遞給她。


  程禧心髒一寸寸戰慄,牽扯了整個人在抖。


  “不方便自己喝嗎。”杯口貼著她唇,喂她。


  她撇開頭。


  男人笑意淡了,“和我結了仇了?”


  “是不是你。”


  偌大的病房,頃刻,無聲無息。


  許是心虛,許是默認,程禧崩潰大吼,逼一個答案,“究竟是不是你!”


  兩名保鏢破門而入,“周太太——”


  “出去!”她繼續吼。


  保鏢退出。


  她胸口起伏,瞳仁震蕩,葉柏南的瞳仁卻幽冷似一壇古井。


  有過千年風霜,亦有過風華正茂。


  他望著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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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禧啞笑,“除了你,沒有其他人。”


  “既然判定了是我,又問什麼呢?”


  “你要他死嗎。”


  “先喝了水,再談。”男人重新將水杯喂她,她奪過,大口喝完,撂在櫃子上。


  “禧禧這麼乖,我不舍得你傷心,所以不要周京臣死。”葉柏南隨手削一個蘋果皮,“他偷了阿麗的保險箱,又坑了三刀疤,哪個不想教訓他呢?”


  程禧攥緊了床單。


  “周京臣出意外,我是頭號嫌疑人,沒必要冒險。”他切了一小塊蘋果,塞在程禧嘴裡。


  她本能吐出,葉柏南不惱,柔潤的、商量的口吻,“咽下,好嗎?”


  嚼了好一會兒,最終,她咽了。


  他滿意笑,“禧禧,你記住,我碰任何人,不願碰你。”


  程禧盯著地板,慢慢上移,盯著他。


  “但你別礙事,別為難我。”


第346章 死在他面前


  葉柏南用帕子擦拭程禧的額頭,“怎麼出汗了?”


  她躲。


  疏離,警惕。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眼神。”他勾起她下巴,“我喜歡你看你哥哥的眼神。”


  程禧任由他觸碰,“你目標是撞周京臣和沈承瀚,他們出事了,顧不上你了,你趁機綁了花魁,奪回證據,卻沒想到我在車上。”


  葉柏南摸著她臉,他手掌比周京臣更粗糙,拿筆的繭子,拿弓箭、拿馬鞭訓練武術和馬術的繭子,本是雄渾的男人味,寬厚的安全感,這一刻,程禧隻覺得危險。


  “嗯。”他承認,“我以為你不在。”


  “撞死他們嗎?”


  “撞傷。”


  “生死難料。”程禧摁住枕頭,“雙方車速、山道地勢,一旦有一個超出控制,結局是車毀人亡,你讓馬仔撞傷,假設撞死呢?”


  “現在,周京臣沒死,禧禧,你是讓我死。”葉柏南猛地一扯,枕頭裹著手機,墜落在地。


  屏幕顯示在錄音。


  錄了53秒了。


  程禧一驚。


  男人撿起手機,數字一下下跳躍,他一下下摩挲,“山路泥濘,今夜有雨,這場車禍所有的痕跡,明早消失。”他盯著程禧,“你不甘心嗎?一句句引誘我,作證據嗎?”


  “你和周京臣鬥人脈,鬥手段,我管不了,也沒那本事管。”她平復了心情,從床上起來,“柏南,你太狠了,這次是車禍,下次呢?”


  “我給他機會了。”葉柏南面容陰森,每一釐都是寒氣,錐心刺骨的寒,“周京臣要置我於死地,他逼我下手的。我沒有要他的命,我仁至義盡了。”


  “如果葉太太搶了周阿姨的丈夫,周京臣報復葉家和葉太太的娘家,你保不保家人?”


  “誰造孽,誰償還,各有因果,我不幹涉。”葉柏南刪除錄音,在手心掂量,“禧禧,我不願傷害你,你偏偏踩我雷區,撞我槍口。你明白,隻有你,我偶爾是松懈的,你哥哥,周家人,包括花魁,我全部防備。”


  程禧也盯著他。


  “你不懂珍惜我的心軟,踐踏它,算計它。”他撂下手機,捂住她眉眼,剎那,是漆黑的。


  葉柏南手溫灼熱。


  她僵硬。


  “那我不心軟了?”他悶笑,“我對他們怎樣,對你也怎樣。你會後悔、會失落嗎。”


  程禧在黑暗裡,感官集中,葉柏南的呼吸,味道,聲音,交織成無可掙逃的大網,籠罩她。


  “我唯一所求,是你不幫周京臣對付我,很難嗎?”他聲音漸漸嘶啞,驀地,他撤了手。


  她適應了一會兒光亮,再睜開,病房空空蕩蕩。


  ......


  葉柏南收到一條短信,本地號,沒備注。


  天臺。


  他回撥,關機。


  住院部大樓一共18層,天臺在19摟。


  乘電梯抵達18層,上樓梯。


  天臺沒有燈。


  不遠處是秀水街的摩天大廈,湖城最高、最繁華的大廈,華燈璀璨。


  花魁伏在桅杆,俯下身,披肩的中短發,在穿堂風裡飄飛,“柏南,你來了。”


  葉柏南眯眼。


  她第一次喚他名字。


  以前,是不敢的。


  “我新剪了頭發,長發留久了,厭倦了,短發漂亮嗎?”她背對葉柏南,伸手,抓空中的風,“我適合短發,不過高中畢業以後,在足療店給客人洗腳,按摩,麗姐告訴我,烏溪鎮是小縣城,這行業不正規,無論哪一家足療店、酒吧,女服務員多多少少要吃虧,吃虧了,不怕,她出頭,有小費。麗水街的客人喜歡風情時髦的波浪卷,喜歡濃妝豔抹的女技師,我便蓄長了頭發,化了妝。”


  葉柏南站在她身後,不耐煩,“你約我,什麼事。”


  “後來,我攢了錢,送小寶去啟智幼兒園讀書,那所學校有自閉症,有唐氏兒,也有和小寶一樣痴痴傻傻的。小寶長得俊俏,食堂的廚師偷偷欺負他,有四五個。”花魁轉身,面向葉柏南,“我搬了工地上的鋼筋,藏在廚師回家的胡同裡,砸了他腦袋。”


  葉柏南面無表情,眼眸泛了波瀾。


  “廚師重傷,家屬知道他欺負了小寶,倘若報警,街坊鄰居也知道了,日子沒法過。於是,提出和解,我支付二十萬醫藥費,我們兩清。”花魁噗嗤笑,“憑什麼兩清?我找了大刀疤,跟了他一個月,他替我解決了。”


  她一步步靠近葉柏南,“你不認識大刀疤吧?在烏溪鎮,他是老大。”


  閃爍的光影下,葉柏南寂寥,孤獨。


  “我目睹廚師的老婆跪下,舔大刀疤的皮鞋,磕頭求饒;目睹另外三個廚師剁了自己的大拇指。”花魁笑得開心,“我發誓,去大城市賺錢,賺地位,有一天,那些欺負我何家的人,也跪下舔我的鞋。”


  葉柏南胸腔沉鈍。


  “再後來,我遇到你了。”她嘆氣,有懊悔,亦有無悔,“我賺了幾千萬,賺了豪宅豪車,賺了人間天堂‘二老板娘’的名號,可我也賠了。”


  花魁笑中含淚,“太驚豔的男人,是帶劇毒的。”


  “說完了嗎。”葉柏南短暫的震撼,歸於平靜,“東西呢。”


  “你猜我在醫院見了誰。”


  他風衣下擺揚起,拍打著牆壁,紐扣和牆皮纏得獵獵作響,“在周京臣手上。”


  “原本,應該在你手上。”花魁遺憾,“你錯過了。”


  “錯過?”葉柏南一動不動。


  “8月11號的黃昏,我去了你的私宅,在書房放了相片。”她苦澀,“你沒仔細看,扔了,對嗎。”


  “你相片和東西有關系嗎?”


  “有啊。”花魁捋了捋吹散的發絲,返回桅杆,“秘密。”


  他徹底沒耐性了,推門下樓。


  “我出賣了你,但小寶無辜。”花魁一字一頓,“柏南,念在我貢獻了一生,別動小寶。”


  葉柏南揚長而去。


  走出住院部,隔壁的急診大樓燈火通明。


  忽然,爆發一陣喧哗。


  “有人跳樓——”


  “啊!”


  葉柏南不愛瞧熱鬧,陌生人的喜劇、悲劇從不入他眼,他無動於衷,去泊車坪。


  下一秒,‘砰’的巨響。


  距離他僅僅一米,是何晤晤。


  她如此了解他,掐準了時間,分秒不差,跳下來。


  一滴滴鮮血,飛濺在他長褲。


  葉柏南凝視那一灘血。


  何晤晤的骨與肉,摔得破裂,粉碎。


  衝擊著他。


  醫護,保安,家屬...在圍觀,尖叫,她血腥模糊的身軀蓋上白布,也遮蓋了她眼睛。


  沒有怨,沒有恨,麻木的,依戀的,同樣凝視著葉柏南的方向。


  聞訊趕來的保鏢提醒他,“萬一何晤晤留了遺囑,揭發咱們...局面不利。”


  葉柏南冷峻剛毅的臉龐略晦黯,匆匆失神,又匆匆回過神。


  何晤晤的死,隻激起他一霎的漣漪。


  “她沒留。”他篤定。


  連死都不畏懼,還畏懼同歸於盡嗎。


  她不舍罷了。


  幾個醫護人員抬起屍體,送往太平間。


  路過葉柏南,何晤晤的手臂垂下擔架。


  “慢。”他開口。


第347章 人卻是心上人


  醫生停下,“您是死者的家屬?”


  “是朋友。”


  “死者不是醫院的病人吧?”


  “不是。”


  葉柏南食指挑開她左手,一張紙條。


  染了血的字跡:孔不是橋下孔,人卻是心上人。


  他閉眼。


  緊緊地攥住。


  六孔橋。


  她曾經說,故鄉在麗水街,老房子樓下是北湖公園,有一座六孔橋,雪天的橋是白的,雨天的橋是灰的。


  年初,她請假回老家,舀了一瓶六孔橋的水,在他辦公室養百合花。


  一星期換一束,水沒換過。


  以及她在橋畔的相片。


  或許,她最後賭了一把。


  他將她的話,擱在心上,將她的過去,擱在心上。


  哪怕,他有一瞬間的關注她,為她動心,也發現端倪了。


  是錯過了。


  他親手葬送了她,也親手葬送了自己。


  “周京臣有行動嗎?”


  保鏢匯報,“我按照您的吩咐,派人監視二刀疤,五分鍾前二刀疤命令六名馬仔去北湖公園了,隨行的有專業打撈的工人,似乎是撈湖裡什麼東西。”


  ......


  走廊的值班護士和家屬議論著自殺的何晤晤。


  周京臣敞開門,望向窗戶。


  等他。


  不多久,一道人影晃過門口。


  “人間天堂的籤單,她交給你了?”葉柏南直白,懶得廢話。


  周京臣緩緩側身,“在一個地方。”


  果然,在六孔橋。


  “看來,我輸了。”他漫不經心撥弄門鎖。


  “你不可能認輸。”周京臣調亮了臺燈,燻黃的光線,一身涼霜的葉柏南,“何晤晤對我講了什麼,你好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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