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禧一覺睡到黃昏,下床去書房。停在門口,裡頭傳出女人的聲音。
“我真佩服你太太,拿下你這塊難啃的骨頭。”
“是養妹禧兒,承瀚見過。”周京臣滑著輪椅,斟了一杯茶,遞給女人,“等腿痊愈了,去登記。”
“沒登記啊?”女人接過杯子,“沈家說,周阿姨不同意,你大鬧李家,又是絕食,又是自虐。幸好,你妹妹懷孕了,姑婆幫你求情,周阿姨不舍得孫兒,勉強同意了。”
周京臣清楚,這茬,瞞不住大院那幾戶家族。
粉飾不了。
他沉默。
女人一邊喝著茶,一邊參觀書房,“你回北方讀大學,咱們不聯系了。每年春節在李家,你也沒去林家坐一坐,其實不遠,拐個街口而已,是不是關系生分了?”
林家...
是林薔薇。
青梅竹馬的‘初戀’。
“除夕守歲,初一睡一天,傍晚便走,沒機會串門。”周京臣極少解釋,對林薔薇算有耐心了,“不止林家,沈家、方家,我三五年才去一趟。”
“你少唬我。”林薔薇不樂意,“承瀚告訴我了,你年年去拜訪沈爺爺,方家也去過,唯獨不來林家。”
書房一陣死寂。
“有心儀的女人了,躲我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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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京臣輕笑,“她知道你。”
林薔薇表情緩和了一點,“你提我了?”
“承瀚提的——”話音未落,他一眯眼,“進來。”
程禧剛要走,周京臣又重復了一遍。
她沒轍了,推開門。
“這是你養妹?”林薔薇從椅子上起來,上上下下打量,程禧也打量她,比華菁菁漂亮,不及關靚。
周京臣接觸的異性不多,質量個個兒是上乘。
要麼有家世,要麼有外貌。
不像其他二代子弟,不挑食。什麼網紅、模特、小明星,有一個曖昧一個,不搞措施,到處播種。
“薔薇姐。”
林薔薇笑,喊了一句禧妹妹。
隨即,走向周京臣,“我母親燉了老式醬牛肉,和小時候一個味道,三十多種香料,有的不生產了,我母親千辛萬苦尋了替代品,囑咐我捎給你嘗嘗。”
看來,林太太從西北回家了,不支教了。
周京臣揭開盒蓋,筋、肉分明的醬牛腱子淋了一層醇香的芝麻醬,他笑了一聲,“你還記得我嗜好。”
“你從小愛吃麻醬,涮鍋,涼菜,面條,總是擺一碟子加了香醋的芝麻醬。”林薔薇憶往昔,有眷戀,有懷念。
程禧在一旁不吭聲。
“沒改口味吧?”
“沒有。”周京臣夾了一片,“你留在老宅吃飯。”
“行。”林薔薇大大方方,“我也想周阿姨了。”
周夫人很喜歡林薔薇,她不似華菁菁那麼驕矜,是大大咧咧的姑娘,席間不停夾菜,慈愛地噓寒問暖,勝過待沈承瀚。
林薔薇的父親五年前從邊防部隊退役,回南方老家了,老太爺和老夫人是今年去世的,葬禮規格從簡,所以周家沒收到消息。
“你年紀不小了,有主兒了嗎?”
“沒主兒呢。”林薔薇害臊,“大院的哥哥們有主兒了,我不喜歡弟弟型的,圈子又窄,不認識新人。”
周夫人不知琢磨什麼,攪著碗裡的粥。
“薇薇,林家願意你外嫁嗎?”
“我父母不管,隻圖緣分。”林薔薇舀了一勺粥,“這粥是何姨的手藝吧?您在李家陪京哥兒住了幾年,喂饞了我,我連做夢都是香芋蒸排骨和海鮮粥。”
“不做夢了,實實在在吃。”周夫人高興,“在周家住下,何姨天天換花樣喂你。”
程禧捏著筷子,心頭灰蒙蒙的。
若非懷了周家血脈,周夫人的確沒接納她。程家的背景,周家是萬萬不入眼的。
太太圈私下也調侃:貪汙犯的女兒是母憑子貴了。
如今,冒出一個林薔薇,比華菁菁更青梅竹馬,和周家祖輩更親近,興許,周夫人又活泛心思了。
“吃一塊魚肉,雞湯清蒸的。”周京臣仔細剝了魚刺,擱在程禧餐盤內,“你怕胖,又要補充營養,何姨為了你煞費苦心。”
她在桌下碾周京臣的腳,發泄憤懑。
碾的腳趾,不小心蹭了受傷的腳踝,他面色微白。
“你不舒服?”林薔薇瞧出不對勁。
周京臣半笑,半無奈,“磕椅子了。”
程禧挪開。
直到晚餐結束,她一個字沒說,上樓回屋。
周夫人在廚房忙活著宵夜和甜品,吩咐周京臣好好招待林薔薇,聊到十點半,周京臣借口喝藥,也拄了拐上樓。
臥室亮了燈,但反鎖了門。
他敲門,“我睡哪?”
“你愛睡哪就睡哪。”程禧隔著門,“周家準備去母留子吧?”
周京臣擰眉頭,“去什麼母?去不去父?”
“你去母,我去父。”她收拾著行李箱。
他倚著門,曉得她吃醋,耍脾氣,配合她耍,“咱倆全去了,誰撫養禮禮?”
“輪流養。”程禧一股腦打開抽屜,瓶瓶罐罐、相冊存單、珠寶證件,填得行李箱鼓鼓囊囊,“我一星期,你一星期。”
第352章 最毒婦人心
周京臣拿鑰匙開了門,停在程禧身後,打量她行李箱,“私房錢不少啊。”
她迅速合上箱蓋。
“離家出走?”
“我搬去美容院。”
周夫人留林薔薇在祖宅住一段日子,周京臣也沒資格管,何況她。
圖太平清靜,隻能她走。
他揭箱蓋,一件件翻,“你這是搬家,還是抄家?”
程禧梗著脖子,“我的東西。”
周京臣從夾層掏出一塊男士腕表,“你東西?”
那塊表價值二百多萬,他二十八歲佩戴過,這兩年不新鮮了,戴了其他牌子。
“我收拾得匆忙,裝錯了。”她丟在床上。
他又翻出一枚男款的藍寶石胸針,掌心掂量,“也裝錯了?”
程禧咬著舌尖,“你補償我青春損失費。”
“沒出息,貪這點補償?”周京臣恨鐵不成鋼,“姑婆發話了,周家和李家的家產全是你們母子的,我是打工的。你心情好,施舍我仨瓜倆棗,心情差,我吃剩飯。”
她欲笑不笑,“男人的嘴,茅坑的水,又臭又鹹。”
周京臣摟住她,藏藍色睡衣襯得白玉似的面皮兒,烏發,墨瞳,削薄的唇鼻,有淺淺的木質香,清冽,醇厚。
“市區有房子,你搬了行李,再搬我。”他不挽留,順遂她,幾分誘哄,幾分商量,“小薇和我同一屋檐下,你踏實嗎?”
小薇...
村裡還有個姑娘叫小芳呢!
程禧窩火,手肘一搪,周京臣猝不及防摔在地毯上,拐杖飛了,大約剐蹭了後背的傷口,痛得倒抽氣。
她彎腰攙扶,他躲,“你既然搬美容院住,別管我。”
程禧一聽,滑著箱子出門。
“站住!”周京臣惱了,“真不管了?”他仰頭,扯崩了紐扣,赤裸袒露,“我抱了你跳車,一命換一命,你不心疼我,應該照顧我吧。”
“你惹了葉柏南,我又沒惹,他撞的是你,不是我。”程禧理直氣壯。
男人氣笑,“最毒婦人心啊。”
林薔薇恰好上樓,‘砰’的重響嚇了她,敲門,“京哥兒摔跤了?”
門虛掩著,一敲,敞開。
她動作麻利架著周京臣起來,又招呼何姨送藥箱,“禧妹妹力氣小,不如讓何姨在房間伺候你,萬一你再摔了呢。”
周京臣披了毯子,裹住身軀,“我逗禧兒,不是真摔。”
林薔薇一愣。
何姨拎了藥箱跑進來,聽見這句,松口氣,“林小姐住久了就習慣了,周公子天天戲弄妹妹,妹妹一哭,他馬上服軟。”又訓斥周京臣,“孕期六個多月了,禁不起逗,您老實些吧。”
林薔薇曉得自己是外人,頂著‘小青梅’的名號,在這裡親昵不是,疏遠也不是,她笑容發僵,直奔主臥。
周夫人往浴缸裡倒著牛奶,剛邁下去一隻腳,林薔薇在門口說,“周阿姨...我回南方了。”
“京臣欺負你了?”周夫人穿了浴袍,從浴室出來。
“小時候,一個大院打打鬧鬧,他欺負我,我欺負他,反而關系好。”林薔薇眼眶微紅,“現在,他有妻兒了,守著分寸,關系生分了,我住下沒意思。”
“京臣和你生分了,我替你討個說法!”周夫人握著她手,“周阿姨喜歡你,你必須住。我給林家打電話了,阿姨負責你的終身大事,嫁北方,在阿姨身邊。”
林薔薇猶豫不決,“我在老宅,不影響京哥兒和禧妹妹吧?”
“影響了又怎樣?”周夫人表情驕橫,“我把你當親女兒,他們也得客客氣氣招待你,捧著你!”
斜對面的周京臣熄了燈。
“明天搬,太晚不安全。”他上床,側臥。
程禧瞟手機,午夜了。
估計街道一個人沒有,出行是瘆得慌。
她躺下,獨佔被子。
周京臣拽,“我入股了,憑什麼不許蓋被子?”
“入什麼股?”程禧扭頭。
“你懷上周正修,我貢獻了一半,你貢獻了一半,都是股東。”他一本正經。
輪到她氣笑,“我肚子懷十個月,我貢獻大。”
“你是大股東。”周京臣認可,“你蓋三分之二的被子,我蓋三分之一。”
程禧扔給他三分之一,背對他。
周京臣腿卷著被子,腳趾似有若無撩撥她。
懷孕後,她皮膚敏感,一碰,痒得厲害。
“周股東,少碰我。”
男人悶笑,“程股東,一張床睡覺,避免不了肉貼著肉。我屬於傷殘病號,你多擔待。”
程禧不吭聲。
早晨,她一睜眼,腹部沉甸甸的一顆腦袋,周京臣埋在睡裙裡,唱粵語歌。
他音色好,這會兒略沙啞,一股子性感倜儻的男人味。
“踢你了?”
她點頭。
旋即,推搡他。
周京臣鑽出裙擺,“聽五分鍾胎動,是股東分紅。”
程禧在腰後墊了個枕頭,“那我的分紅呢。”
“想要分紅?”他又鑽回去,沿著小腹下移。
她一激靈,並攏雙腿,周京臣野蠻得很,摁住她,無可掙逃。
“禧兒小姐,喝藥膳了。”何姨喚她。
每天早8點、晚8點,廚房會燉一盅藥膳,偶爾是羊乳燕窩,或是五紅湯,程禧都不愛喝,周京臣有辦法,他喝兩勺,她喝一勺。
何姨調侃:禧兒小姐懷孕,周公子的模樣越來越滋潤了。
“您擱在餐廳吧。”灼燙的氣息在裙下蔓延,程禧抓緊了床單,嗓音顫顫巍巍的。
“涼了腥,趁熱喝。”何姨提醒了一句,離開。
好半晌,周京臣掀開被子,挺直的鼻梁浮著汗珠,眼睛也冒了火,他俯下身,吻程禧。
她不依,“沒刷牙。”
“我不嫌你沒洗澡,給你分紅了,你嫌我沒刷牙了?”他強吻。
程禧軟趴趴癱在一團被子上,氣喘籲籲。
洗漱完下樓,周夫人正在玄關大吵,“京臣出院,你不在,老林女兒來周家,你還不在,外面的老狐狸精勾了你的魂兒!”
“我住李家了,姑媽作證——”周淮康消失了十天,也是提心吊膽,瘦了幾斤,他朝門裡擠,周夫人朝門外推,“為什麼不回周家?”
“我怕了你。”他如實坦白。
林薔薇不清楚情況,攔著周夫人勸架,“起秋風了,周叔叔衣服單薄,先進屋吧。”
周夫人怒火滔天,奪了周京臣的拐杖,狠狠砸他腳,“圈裡看我笑話,看京臣笑話,你孫子要出生了,你搞出和寡婦的豔聞——”
“哪個寡婦?”林薔薇站在周京臣身旁。
“初戀。”
沈家、林家在權貴圈人脈廣,鼎盛時期,二位老太爺是手眼通天的主兒,周淮康去李家,也鞠個躬稱呼伯父,周家的新聞,瞞不住那邊。
“周叔叔的初戀在本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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