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你家的親戚,你耍性子,分清場合。”葉柏南無波無瀾。
“你不能哄一哄我?”梁姜五髒六腑窩了火。
葉柏南握了一下她手,“見家長的喜慶日子,高興一點。”
她堵得不上不下。
他永遠是不涼不熱,不親不疏。
像一陣冬日的霧,誘人迷惑,有挑戰性,琢磨不透。
酒過三巡,梁夫人問葉柏南,“周家在隔壁?”
“是。”
“你和姜姜去現場喝杯喜酒吧。”
葉柏南俯下身,“周家是舉行小型家宴,正式婚禮在明年,沒邀請梁家,大概率在婚禮名單上。”
梁夫人清醒,“老梁和黃老二有矛盾,黃老二是周淮康的學生,周家不會請梁家出席婚禮。”她撂下筷子,“估計會請葉家,你今日不願去,姜姜自己去。”
“我陪梁姜。”葉柏南從椅子上起來,帶著梁姜去隔壁。
周京臣摟著程禧正在給女眷敬酒,雖然各自賭了氣,眾目睽睽下,他有世家子弟逢場作戲的覺悟,她也懂得維護周家顏面。
女眷有兩桌,一桌是大官太太,坐著黃二太太、孫太太和幾位不熟悉的夫人,其中一位是周淮康秘書的二婚妻子,在一所重點初中教英語;一桌是小官太太。
敬完了男賓,開始敬女賓。
“祝周公子再生三胞胎!”孫太太一貫是八面玲瓏,炒氣氛的高手,一邊喝酒,一邊調笑周京臣,“一胎練練手,二胎懷三個,是周公子的實力呢!”她拍了拍他脊背,“這身板,戰鬥十年八年的,不成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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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大笑。
周京臣一飲而盡,“生兒育女隨緣,禧兒體弱,膝下有一子,我滿足了。”
孫太太斟第二杯酒,“那我祝周公子夫婦恩愛白頭,七、八十歲也蜜裡調油!早晨吻,晚上吻,周公子的假牙不掉地上,掉進周太太嘴裡。”
全場又大笑。
“佩芳啊——”周夫人笑岔氣,喚孫太太名字,“你醉得渾話了,你收斂些吧!”
周京臣無奈,一口幹了酒,“我喝,您饒了我。”
孫太太準備了一籮筐的吉祥話,念一句,他喝一杯,一輪喝下來,人半醉了,眼神微醺了。
程禧站在一、二桌之間,鼎沸聲中,二桌在闲聊。
“一個貪汙犯的女兒,母憑子貴上位周太太了。”戴眼鏡的太太吃飽了,端著瓷碗漱口,“連神經病的親媽也母憑女貴了,上個月四十八歲生辰,周公子在王府酒樓大操大辦,花費了一百多萬,真是風光。”
“你以為華菁菁和關靚不想母憑子貴啊?”另一個太太反駁,“周公子不樂意娶,女人也懷不上,先認可了女人,再留下孩子的。程禧家世差,他給丈母娘辦壽宴,是給程禧和娘家體面,免得她在貴婦圈低人一頭。”
一桌除了孫太太不好應付,其餘太太喝酒是點到為止,周京臣轉過身,敬二桌。
兩名太太立馬換了一副殷勤笑臉,笑著賀喜,誇程禧身材好,氣色紅潤;誇小公子在肚子裡不折騰母親,孝順,貼心。
忽然,門推開。
葉柏南嗓音清亮,“周伯父,周伯母,京臣喜宴怎能缺了我的賀禮呢?”
梁姜捧著一盒貼了‘囍’字的鴛鴦枕,是梁家親戚送她和葉柏南的訂婚禮,借花獻佛了。
包廂內,談笑停下,賓客們紛紛觀望。
有八卦,有興味。
舊愛在新婚家宴重逢,權貴圈八百年演不了這一出戲。
按道理,周京臣與葉柏南、周夫人與葉太太,從此是水火不容,‘王不見王’了。
兩代人的‘情史’,一樁接一樁曝光,葉柏文是周淮康私生子的秘聞近期流傳開,黃老二這個上級對葉柏文也客客氣氣,畢竟是恩師的‘小兒子’,恩師不提,也曉得多關照。
總之,圈裡瞧熱鬧的、等後續的,比比皆是。
周京臣松開程禧,“你不要過去。”
獨自迎上。
梁姜把賀禮交給他,“這對鴛鴦枕是一半金器一半白玉,在西郊的姻緣廟開過光,送新婚夫婦寓意最好。”
他笑,一手拿酒杯,一手接過,“多謝柏南和梁小姐的心意了。明天一早,我們夫婦的賀禮送上門。”
葉柏南也拿了一杯酒,“京臣,葉家和周家沒有親家的緣分,你近水樓臺,橫刀奪愛,必須善待禧禧,別辜負她。”
周京臣面容含笑,目光卻凜冽。
“其實,我欽佩你。周家的公子天潢貴胄,莫說一朵花,你採摘一座花園,也有資本。萬花叢中,你偏偏隻選了禧禧這朵花,鏟除耿世清,算計胡生,包括我,一切阻礙你的,你不惜代價,終於抱得養妹。一萬個男人,才有京臣一個情種。”
周京臣的目光徹底凍了冰。
“耿、胡兩家的公子是遭了算計?”有太太竊竊私語。
“是挺巧的...”太太回憶著,“沾染了周太太的男人,基本沒好下場。”
“周公子是商場廝殺的狠角色,在情場玩手段,哪個玩得贏他啊。”
葉柏南風度翩翩,舉杯示意他,“新婚快樂。”
第355章 才新婚就鬧得分居了?
半晌,周京臣也舉杯。
他們互相注視,對飲,目光犀利,波濤洶湧。
“禧禧呢。”葉柏南梭巡一圈,朝她走過去。
靠近一步,她頭皮麻一寸。
下意識躲他。
“我的賀詞,新娘不聽嗎?”他喚她。
偌大的包廂,鴉雀無聲。
程禧佯裝鎮定,端了一杯青提汁,抓著黃二太太,“黃副局沒來,真遺憾。黃老太爺的葬禮上,黃副局很關照我。”
黃二太太瞟葉柏南,配合她,“老黃工作忙,其實我不該來,一則,黃家在守孝,二則,我和老黃復合不久,一些大家族講究原配夫婦出席頭婚宴,二婚夫婦不吉利...”
“周家不講究的。”程禧客氣敬黃二太太。
黃老二喪偶,如今的黃二太太是續娶,大學的初戀,原配死後,黃二太太主動聯系了黃老二,最初,黃老二不接納,她天天登門,煮飯,收拾家務,慰藉他,黃老二畢竟剛四十歲,需要一個女人操持、應酬,去年接納了她,不過沒公開,5月份,原配亡故三周年祭日,才領了證,順便幫病危的老太爺衝喜,結果衝沒了。
醇厚的烏柏木香漸漸包圍了程禧。
是葉柏南。
周京臣隻噴茶香味的香水。
她慌亂喝果汁,不曉得瘋魔狂浪的他,會如何。
“敬酒隻敬了新郎,不敬新娘,豈不是失禮數了?”葉柏南的酒杯掠過她眼前,透明的杯子上,映出她和他的臉,她緊繃,他松弛,大影子纏著小影子。
“我懷孕七個月了,不宜飲酒。”程禧心髒在打鼓,佯裝平靜。
“你隨意。”葉柏南張嘴含住杯口,脖子一釐釐仰起,視線一釐釐垂下,定格在她臉上,沒移開。
惡劣的,雄性的,侵略的。
似乎喝的不是白酒,而是融為一灘水的她。
“柏南也在徽園啊。”周夫人明知故問。
“梁家家宴。”梁姜圓場,“不知道周家有喜事,道賀遲了,請周伯母原諒。”
周淮康在男賓桌如坐針毡。
這關頭,葉家人出現,太敏感。
十有八九是圈裡的一場好戲笑料了。
“有傳言周家認了葉大公子做義子?”2號桌的太太冷不丁開口,“周夫人欣賞葉大公子的才學品行,做不了女婿,做義子,同樣是一家人。”
周夫人面色發寒。
千防萬防,沒防住女眷混入一個葉家的奸細。
葉太太交際也是一把好手,在富太圈有人脈,這是替葉家攪局呢。
周淮康神情不自在,喝著酒。
“我沒這份福氣做周家的義子。”葉柏南一邊澄清,一邊握住程禧手腕。
她觸電一般,甩開。
一瞬,他綁在她腕間的水晶手鏈掉在地上。
葉柏南彎腰撿起,“賀禮不名貴,貴在寓意。純潔幹淨、沒有第三人的婚姻。”他擱在餐桌,敲了敲,仍是那句耐人尋味的“新婚快樂。”
手鏈代表‘純潔幹淨、沒有第三人’的祝福,可它掉了,摔了,弦外之音是,或許會不純潔,有第三人。
在場的太太們哪個不迷信?這一出意外,自然是給周家添堵了。
梁姜在葉柏南身邊強顏歡笑,保全了幾家的體面,一出門,爆發了。
“你幹什麼?”
他雲淡風輕,“不幹什麼。”
“你一番話,新婚夫婦不高興,我也難堪。”
“我已經親自賀喜了,新人高不高興,與我無關。”他直奔1號包廂。
梁姜氣血上湧,拉住他,“你借口去衛生間,實際上是見程禧吧?那杯酒你故意灑在衣袖的。”
葉柏南面無表情,“小事值得你發脾氣?”
“大庭廣眾下,你喊禧禧,合適嗎。”梁姜哭腔,眼眶微紅,“你喊我什麼?梁姜!我父親母親喊姜姜,你不改口,你喊一個外人喊得這麼親昵。”
他倚著走廊的流光柱子,順從她,“姜姜,我改口了,行嗎?”
梁姜所有的埋怨,憤懑,如同撞在一塊豆腐上,軟趴趴的彈了回來。
宴席結束,程禧跟著周京臣在大門送客。
梁局夫婦從後門離開的,特意避開了周家人,葉氏集團臨時有一筆工程待審,葉柏南沒工夫去梁家,先回公司。
梁姜和父母同乘一輛車,一路情緒萎靡。
“柏南欺負你了?”梁夫人了解女兒,是活潑張揚的性格,“後半場家宴,你悶悶不樂。”
“他欺負我就好了。”梁姜趴在車窗,望著街巷的車水馬龍,燈火霓虹,“獨處時,他尊重我,約會時,我愛吃什麼,愛逛什麼,他也吃,也逛,我瞧上的珠寶和衣服,無論是十萬,百萬,他不眨眼刷卡。”
梁局點頭,“我本來擔憂你駕馭不住他,聽你描述,柏南這小伙子不錯。”
梁姜嗯。
......
回到老宅,周京臣醉得厲害,搖搖晃晃下車,程禧越過他,進庭院。
周夫人打量她背影,又打量周京臣,“你們鬧矛盾了?”
“她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他蹲在柿子樹下,吐了一大片。
兩個保姆扶他上樓,他不肯回臥室,去書房睡。
“新婚夫妻哪有分居的?”何姨訓誡他,“您必須睡臥室!”
“我身上酒氣重,影響她休息。”周京臣固執,反鎖了書房門。
老宅寂靜,他一字一句,傳入程禧耳朵。
淡漠的。
書房一直折騰不休。
從淺夜,至深夜。
她睜著眼。
“小太太。”何姨小心翼翼叩門,“周公子又吐了。”
程禧拉被子,蒙住腦袋。
不理會。
凌晨,驚動了周淮康夫婦,火急火燎請了醫生。
醫生檢查完,說他是怒火攻心,加上車禍傷勢才痊愈,白酒燒胃,積了一口淤血。
“怒火?”周夫人莫名其妙,“大喜的日子,他怒什麼?”
一琢磨,他和禧兒的氣氛不對勁...旋即去臥室。
昨晚,因為第二天的新婚家宴,程禧興奮沒睡,今晚,又熬了大半宿,眼球血絲發脹。
“京臣怕耽誤你休息,在書房睡下了,你既然醒著,去看看吧。”
周夫人是不滿意的,新婚丈夫吐得半死不活,新婚太太在臥室不聞不問。老宅有一群保姆佣人,不圖她幹活兒,起碼關心一下,吵歸吵,在大是大非、大病大災面前,分個輕重親疏。
婆婆發話了,程禧起身。
一推書房門,空氣中一股酸苦灼辣的味道。
周京臣躺在單人床上,手蓋住眉心,褲子穿得松松垮垮,襯衫衣襟完全敞開,糙硬的胡茬,幾分野性難馴,幾分頹廢。
林薔薇端了一盆水,一碗藕粉,匆匆進屋,“你過來了?”她撂下盆,將藕粉遞給程禧,“那我不管了。”
程禧接過,“辛苦薔薇姐。”
“京哥兒沒怎麼吃飯吧?”林薔薇瞥了一眼周京臣,“吐的湯湯水水的。”
她沒吭聲。
林薔薇退出書房。
程禧站在床邊,一勺勺舀涼了藕粉,叫他起來,“你喝了,再睡。”
男人沒反應。
“媽媽交給我的任務,你不喝,她不讓我睡覺。”
周京臣挪開手,“母親讓你來,你不得不來。”他撐著床,坐直,程禧手冰涼,他卻滾燙。
一觸碰,大約太舒服了,他喉嚨悶哼,像每次激情高潮,那種顫抖的、性感的一聲。
藕粉是無糖的,沒添加紅棗蓮子之類,周京臣討厭亂七八糟的口味,隻喝純藕粉。
“手鏈呢。”他耿耿於懷。
“在抽屜。”
“不戴?”
她不答。
“你耳垂紅腫,葉柏南倒是心疼。”周京臣扔出手機,屏幕是葉柏南的電話,通話時長1分鍾,“質問我是不是傷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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