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姨匆匆撥了周京臣的號碼,“關機了。”
“混賬!”周夫人火冒三丈,“打辦公室電話。”
是秘書接的。
周京臣飛外省了。
程禧一顆心,一沉,再沉。
揭穿她,一盆涼水澆醒她,疏遠她。
幹脆,果決。
她含著淚,跑上二樓。
......
冬去,冬來。
那一年,周京臣隻在除夕和周淮康夫婦的壽辰回了一趟家,程禧的生日是秘書挑選了禮物,送到老宅。
視頻,電話,他從未提及她。
周夫人主動提她的課業和比賽,他默默聽,很少回應。
直到,程禧大三。
周京臣出席了校慶典禮。
“周總工在第一排!”後臺沸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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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系的女生們扒著幕簾,扎堆觀望,“葉總工的座位空著...”有唏噓,有遺憾。
“葉總工帥嗎?”
“沒見過...雲航集團官網的簡歷沒掛他相片。”一個女同學瘋狂拍照,“回寢室P圖,P周總工抱著我的圖。”
她們推搡,嬉鬧。
鍾雯是開場秀,節目結束她沒卸妝,坐在沙發上補妝。
“她收買了學生會主席,聚餐和周總工同桌。”安然鄙夷鍾雯,“她配嗎?同桌的是校長,07、09屆的大老板,連各系主任都沒資格,她算什麼東西。”
主席是學霸,蠻照顧同學的,大事有原則,小事無傷大雅,基本能滿足。
鍾雯活潑漂亮,八面玲瓏,和大佬們同桌,場面熱絡。
五點鍾,典禮謝幕。
登臺表演的同學乘坐大巴去市區的狀元樓,校長陪著周京臣乘坐校董事會的商務車。
四十分鍾,車陸陸續續泊在酒樓大門。
程禧的大巴挨著商務車,周京臣下來,她也下來,一霎,視線交匯。
大約太久沒見面,不由陌生了,不自在了。
那句‘哥哥,’開不了口。
他佇立在臺階上,盯著她。
“周公子,程禧是3號桌,安排她在1號桌嗎?”校長清楚周家人的關系,詢問著。
“她為什麼是3號桌?”
校長無奈,“程禧自己要求的。”
她不願坐1號。
因為他在。
“不必安排了。”周京臣面孔陰鸷至極,“隨她愛坐哪,便坐哪。”
學校包了狀元樓的一、二、三層,鋪了紅地毯,擺了條幅,感謝周京臣和幾位金融界的知名校友出席校慶。
據傳,那幾位的身家皆在十位數。
1號桌是長方形的會議大桌,有十四名賓客,左右六名,一頭一尾的主賓是校長和周京臣。周京臣的個人身家在賓客中不是最厲害的,但背景最厲害,無人和他爭搶主座;2號桌是學校領導、老師;程禧的3號桌在2號桌對面,恰巧是背朝周京臣。
入場之際,亦是一前一後。
“瘦了。”他先開口。
“你也瘦了。”她答復。
“你?”
程禧啜喏,“哥哥也瘦了。”
周京臣仍舊在乎養兄妹的身份,計較她稱呼。
不失分寸。
荒謬是,她一度淪陷,為了他偶爾的親昵,他的護短,為了他裹著一絲柔情的暴躁。
其實,哥哥對妹妹罷了。
“成績怎樣?”
程禧回過神,“不怎樣。”
“你倒是誠實。”周京臣喉嚨哼笑,“四級過了嗎。”
“試考了上一屆的卷子,沒過。”
意料之中。
一年了,沒長進。
“長個子了嗎。”像逗趣。
她扭頭,四目相撞,男人漆黑的眼睛深淵一般,平靜,更有隱隱的波瀾,“我二十歲了,長什麼個子。”
二十歲。
明媚美好的年紀。
周京臣垂眸,思索著。
“去年國防大學02屆校友會,中年學長英姿颯爽!瞧咱們學校...”安然一邊入席,一邊嫌棄,“禿頭的,油膩的...”
程禧夾菜,“商人吃喝應酬,不免發福了。”
“周總工也是商人啊!”她津津有味偷窺周京臣,“白白俊俊,高高瘦瘦。”
“他才二十九,學長們四十歲了。”程禧戳著碗內的蝦肉,“何況,蘿卜青菜各有所愛,我沒覺得他俊。”
“你瞎了?”安然詫異,“這款你不喜歡...你真喜歡副校長?”
“胡謅吧你——”程禧氣笑,掐她。
死秦商,求愛不得,造謠她和離異的副校長兩情相悅。關鍵,一群同學相信了,私下打聽副校長的女兒喊不喊她媽媽,副校長的女兒比她大一歲,喊個鬼的媽媽。
她午休溜去男生宿舍興師問罪,秦商穿一條橘黃色的花哨短褲,倚門賣笑,“禧寶寶,我褲衩和你單車,是情侶款。”
他室友起哄,“秦哥和程美人兒共度春宵了!”
程禧掏出一瓶魔鬼辣椒水,瞄準了秦商和室友的鼻子一通猛噴,嗆得又哭又嚎,小醜似的紅鼻頭在學校出了名。秦商不舍得告她狀,室友不樂意了,找系主任控訴程禧校園暴力,結果,被系主任罵了一頓,“程同學是女生,一米六,你們是小伙子,一米八,她暴力得了你們嗎?”
男同學咬牙,“我一米七!她踩高跟鞋比我高。”
折騰了一下午,程禧大搖大擺走出辦公室,從此,金融系的男同學送她綽號‘鬥戰勝佛’。紛紛勸誡秦商:放棄聖佛吧,她表裡不一,妖精有得是,追誰不是追啊,別招惹孫悟空了。
這時,一名男校友端了酒杯,彎下腰,摟住程禧肩膀,“你叫程禧?”
她嚇一跳,站起,“學長。”
“校慶策劃很有創意嘛。”男人敬她酒,“大三?”
“是。”她喝的橙汁,男人不依不饒,逼她喝酒。
程禧沒轍了,勉強喝了一口白酒。
嗆得咳嗽。
男人笑眯眯,拉她手,“有合適的工作了?”
她後退一步,“在實習。”
“感興趣我這裡嗎?”男人拿了厚厚的一摞名片,向她炫耀,“我名下十六家企業,有的是擔任老總,有的是擔任董事。房地產,醫療,食品...你想做什麼行業,我聘你,年薪三十萬,跟我出差還有獎金。”
安然探頭探腦,“學長這麼多公司呀!隻聘程禧,不聘我們嗎?”
男人的目標根本不是安然,所以沒給她名片,隻給了程禧,“我缺個助理。”
下一秒,酒樓的兩名保安抓住男人,一把掀翻了他手上的名片夾,“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不允許印名片!”
男人一愣,“我不是印名片的,我是公司老總!”
保安不聽辯解,粗魯架起男人,往門外走。
“經理!”男人憤怒了,現場嘈雜,掩蓋了他吼聲,“我投訴你們!”
“等一下。”忽然,周京臣起身。
保安停住。
“蔣總?”他邁步過來。
男人大喜,“是周公子啊——”
“松開。”周京臣訓斥保安,“有眼無珠,不認識大名鼎鼎的蔣總。”說完,一瞥腳下的名片,“蔣總破產了?如今連印名片的小生意也做了?”
第396章 番外十六 照顧哥哥一次,也不情願?
蔣總尷尬了。
“華星,美合,不是倒閉了嗎?”周京臣逐一翻名片,逐一扔垃圾桶,“蔣總在外省做什麼生意。”
他氣場壓迫,威懾,蔣總不由冒汗,“工地的小生意。”
“包工頭?”周京臣笑。
蔣總賠笑,“小工頭。”
“如今,做工程不易賺錢了,蔣總卻給母校捐贈了十萬。”他一字一頓,意味深長,“資助學妹。”
蔣總面紅耳赤。
校友會,同學會,有兩類:混得真體面的,裝體面的。真體面的,在本市有名號,穿休闲服,居主位,無數人圍著;裝體面的,借豪車,借行頭,攀交情,最後,騙個女人。
蔣總人設是大富豪,有閱歷,有財力,捐了款。畫個大餅,泡單純的小學妹。
泡其他女生,大概率得逞了,可惜,泡程禧,撞周京臣槍口了。
“周公子相中的,我哪敢搶。”蔣總也明白了,奪了周公子的‘肥肉’了,掃了一眼程禧,夾著尾巴撤了。
“蔣總騷擾你,沒膽量甩一巴掌?”周京臣慍怒,注視程禧。
“校友聚餐,摟個肩,握個手,不是大事。”她端了一杯橙汁漱口,“鬧得不愉快,影響學校口碑。”
“摟你摸你,不是大事?”他面容鐵青,下一秒要爆炸了,“在學生會當個小部長,你格局挺大。當董事長你豈不是親自陪酒了?”
程禧挪椅子,狠狠輾軋了他皮鞋,他大腳趾一陣鈍痛。
“哥哥,我不小心的。”她乖乖服軟。
“我看你是成心的。”周京臣板著一張臉,返回座位。
安然和同學劃拳,女生輸了跳舞,男生輸了唱歌,有一個外語系的,韓語歌正宗,掀起一撥撥高潮,“周總工唱一首吧!”安然領頭,大家附和,一霎掌聲雷動。
“程禧伴舞!”街舞社團的一個男生提議,“她校慶沒登臺,聚餐補一段唄!”
周京臣搖晃著酒杯,竟沒拒絕。
“小程同學,和周總工合作一曲。”大庭廣眾,校長發話了,程禧不能撅了面子。
她走過去。
音樂老師在點歌臺,周京臣松了松襯衣,吩咐了一句,“《吻別》。”
他一開嗓,是粵語,唱腔又穩又醇厚,女同學們尖叫,程禧拿了一柄工藝的羽毛團扇,在一旁扭擺。
燈火下,周京臣是冷漠的,亦是迷幻的,成熟男性的魅力。她從不清楚,他會唱粵語歌。
這麼性感,這麼瀟灑。
90年代花花綠綠縱情恣意的風流模樣。
一恍惚,桌腳絆了一跤,程禧一顛,周京臣眼疾手快抱住她,歌未停,他聲音就在她頭頂,纏綿,雄渾。
透過胸腔,震顫著。
她驟然驚醒。
抽離他。
坐回原位。
同學們玩瘋了,一群去大堂,一群去天臺,偌大的宴廳隻剩下中年校友們,以及鍾雯。
她挨近周京臣,“周總工,您醉了嗎?”
周京臣喝了半瓶白酒,手支著額頭,緩解精神。
“我扶您去休息。”鍾雯試探。
“你扶?”他終於睜眼了。
“我開場秀跳女團舞的,您有印象嗎?”鍾雯以為,他喜歡能歌善舞的。
他神情寡淡,“沒印象。”旋即,朝校長打招呼,“我一身酒氣,先去酒店洗個澡,醒一醒酒,再回周家,免得母親擔憂。”
校長點頭,喊程禧,“你扶周總工回酒店。”
有保安,有男同學,偏偏使喚女生。
她一動不動。
“程禧。”校長催促,“扶啊!”
“周總工多少斤啊。”她問校長。
“一千噸。”周京臣瞥她,“我啞巴了?你不問我,問外人。”
程禧清嗓子,“我扶不住您...”
您。
演戲演上癮了。
“周總工沒癱瘓,你稍稍扶一下,他自己可以走。”校長搞不懂了,他倆不是兄妹嗎?
“我扶吧!”鍾雯趁機挽周京臣的胳膊,“程禧太瘦了,沒勁兒。”
周京臣又瞥鍾雯,鍾雯的臉型是小瓜子,很藏肉,“她比你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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