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解紀岑,比賽對紀岑來說就是錦上添花。
紀岑愛看哈利波特,從小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個魔法師,或者說,成為一個救世主。
小小的少年有一個救世主的夢,偶爾放空發呆的時候,他會突然幽幽地來一句,湯哥,死狗,你們說這個世界上難道真的沒有魔法嗎?
這時候柏澤文和顧暘都會好笑地看著他,問他還是小孩子嗎,居然還相信什麼魔法世界。
“真的好想拯救世界啊。”紀岑嘆了口氣。
顧暘故意問:“你就這麼希望世界不和平?”
“我希望世界和平,但我也想當救世主。”
柏澤文:“為啥想當救世主?”
“因為帥啊。”
兩個人無語地看著他,紀岑挑起清俊的眉,衝他們笑得格外孩子氣。
兩個人無奈地對視一眼,彼此的眼睛默契地交換了心裡話。
沉穩又溫柔、可靠又豁達、通透又同時帶著蓬勃如朝陽的少年氣,這樣的紀岑,是他們生命中落下的一束光,是他們的定心劑,也是他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朋友和兄弟。
麻瓜又如何,不會魔法又如何,紀岑早就已經是他們倆的救世主了。
所以柏澤文知道紀岑現在最想要的是什麼。
——他想要做齊妙想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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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段性的集訓暫時告一段落,從去年到今年,五大學科競賽的一場場考試和選拔下來,從一時到二試,從市隊到省隊,層層選拔,那麼多的競賽生,最終挑選出了全國最頂尖優秀的幾百名尖子生進入各學科國家集訓隊,如今還要再次挑選,選出一批去出國比賽。
候選名單出來後,老師們給被選中的成員單獨開了個會,讓他們回到宿舍後,都打電話問一下各自的家長,提前說一聲可能要出國比賽的事。
紀岑的名字也在比賽的候選名單上,他給紀禮言打了通電話。
他站在陽臺上,臨近四月的晚風還帶著涼意,他們的集訓地點位置很偏,在北京的郊區地帶,放眼望去,一片灰突突的空曠景象,路燈昏黃,沒有什麼風景可看。
他盯著看了很久,直到紀禮言問他:“真的決定了?不比賽了?要回來?”
紀岑:“嗯。”
說紀禮言嘆了口氣,還是想勸他:“紀岑,從小到大,隻要是你做的決定,我和你媽都沒有插手過,因為我們相信你,相信你是個有主見的孩子,你不會做讓自己後悔的決定,但這件事——”
“很多年以後,你可能會後悔。”紀禮言說,“後悔為了一個人而放棄了眼前對你來說最好的前途。”
紀岑忽然問:“爸,你覺得什麼才是前途?”
“小學的時候,上一個好初中是前途,考上初中後,上一個好高中是前途,現在我高中了,好的大學是前途,大學以後呢?找一份好工作,買一個大房子,買一輛好車?”
“你說你從來沒有幹涉過我的決定,那是因為就算我反抗了,我也一直在這條所謂前途的既定路線上,從來沒有偏移過。”紀岑輕聲說,“其實我一直就是個沒什麼追求的人,我不知道自己將來要幹什麼,所以我幹什麼都無所謂,學文科還是學理科,以後做什麼工作,都無所謂,隻要我一直是第一名,一直做到最好,就行了。”
“要是找不到追求,就慢慢找。”紀禮言說,“為什麼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放棄呢?”
“我不是放棄,我隻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選擇了我覺得更值得去做的事。”
紀禮言忍不住問:“所以就非要去拿前途換?”
頓了頓,紀岑平靜道:“爸爸,我長這麼大,是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她現在需要我,所以我想回去。”
面對兒子平靜卻有力的坦誠,紀禮言語塞了。
他們大人總自詡成熟,總說小孩子懂什麼愛情,但就是他們這個年紀的愛,這個年紀的感情,最純粹、最真摯,沒有遭受到現實和利益的任何侵染,沒有任何雜質,愛就是愛,沒有任何其他附加條件。
紀禮言說:“可如果你將來後悔了呢?如果你跟那個女孩子走不到最後呢,爸爸跟你說個事實,當年我跟你媽媽的那群同學裡,不是沒有愛得轟轟烈烈的,但隻有我和你媽媽走到了現在。”
他把這個殘忍的可能鋪設出來,就是為了讓兒子更加考慮清楚。
隨著成長,所有人都會逐漸明白一個道理,前途遠比愛情重要,但也會逐漸體會到,人心浮躁的社會裡,真心瞬息萬變,一份對的愛情其實比前途更難得。
正因為太難得了,很多人尋覓了一輩子,賭輸了一輩子,也沒能找到這份愛情。
聽著父親的提醒,紀岑語氣認真地說:“我相信想想是對的那個人,所以我願意為了她放棄和犧牲一些東西。”
這段時間他在北京,訓練之餘,去了很多地方觀光,每到一處景點,看到眼前漂亮的風景,他想的都是,要是她也在就好了。
他想和她一起去環球影城打卡,想和她一起穿上霍格沃茲的校服,給她買一根魔法手杖,教她念咒語,也想和她一起去天安門前看日出和升旗,想帶她去雍和宮許願,給她買幸運手串,還想帶她去未名湖上散步。
他喜歡她,更心疼她,聽著她從前的故事,經歷過的那些,他簡直無法想象,她從前的日子是怎樣過來的。
所以她敏感又如何,自卑又如何,他會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他喜歡她,他願意做永遠追逐她的那個人,帶她領悟這世間上所有的美好,直到她的生命裡充滿陽光。
“爸爸,我想和她一起在北京上大學。”紀岑語氣肯定地說,“我的前途裡有她,她的前途裡有我,這就是我想要的前途。”
紀禮言沒有說話,最終說話的是夏媛。
“那就回來吧。”夏媛溫聲說,“媽幫你買機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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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父母點頭後,幾天後,辦完所有的手續,紀岑和集訓隊的老師和隊友們告別。
老師覺得惋惜,其實紀岑是很有希望入選最終名單的,然而他的父母都同意讓他回童州了,老師也不好說什麼。
一起訓練了這麼久,即使來自五湖四海,即使口音不同,隊友間彼此也處成了朋友,紀岑讓隊友們加油,爭取拿個金牌回來。
“必須啊,為國爭光。”隊友說,“到時候Top2見。”
紀岑笑著說好,跟隊友抱了一圈,裡面卻沒有顧暘。
“顧暘呢?”
隊友驚訝道:“在宿舍收拾行李啊,你不是要跟顧暘一起回童州嗎?”
紀岑疑惑地啊了聲,來不及問隊友,轉身就往宿舍走。
一走進宿舍,顧暘還真在自己的床位上疊衣服。
“你……”紀岑語氣不確定,“你也要回童州?”
顧暘簡短地嗯了聲。
“你爸同意了?”
“你覺得他管得了我?”
“不是。”紀岑走過去,按住他疊衣服的動作,“你不是也在名單上嗎,你不想拿獎牌了?”
顧暘拿開他的手,邊繼續疊衣服邊反問:“獎牌能吃嗎?”
紀岑啞口幾秒,又問:“那為國爭光呢?”
“放心吧,少了你和我,其他人也一樣能為國爭光,畢竟我們中國學生在比智商這方面,就沒輸過。”
紀岑眼神復雜地看著他,沉聲說:“其實你不用做到這個地步,我一個人回童州就行了。”
顧暘知道紀岑為什麼這樣看著自己,紀岑擔心他對齊妙想還有感情。
顧暘無法否認這一點,他停下收拾衣服的動作,直起腰平視紀岑。
“三斤,想想對你來說很重要,她對我來說也很重要,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我答應過她,要做她的家人,她有事,我當然要回去。”顧暘輕聲說,“既然你可以為了你女朋友放棄比賽,那我為什麼不能為了我妹妹放棄比賽?”
沉默片刻,紀岑低頭,拿起顧暘的一件衣服。
顧暘:“幹什麼?”
紀岑:“幫你一起疊衣服,兩個人一起疊,效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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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妙想最後一次從曾老師家上完課回來後,齊思立馬把這件事告訴了顧明周。
顧明周聽得眉頭緊鎖,託了幾層關系才找到的專業老師,私底下居然跟蘇正譯那邊有牽扯,他立刻聯系了他在清河市的大哥。
既然這個曾老師是他託關系幫妙想找的,那這個爛攤子當然也得他來收拾。
想要調查房管局的副局長,本來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成年人的社會裡有默認的規則存在,一件事辦不辦,效率高不高,比的就是誰手裡的人脈和資源更多。
顧明周的大哥顧沂源和清河市的司市長有私交,彼此又是未來親家,一個電話的事,很快當地監察委的調查令就發到了蘇正譯家裡,曾老師也暫時被大學停課了,等待學校的調查。
這期間蘇正譯夫婦那邊也不是沒動作,蘇正譯的老婆為了反擊,從蘇正譯那裡要來了她父親和哥哥的電話,讓那一家人特意到童州來鬧事。
對窮人來說,家人是最大的加害者,這句話真的沒說錯,齊思怎麼也沒想到,就為了蘇正譯老婆答應給他們的幾萬塊錢,跑到顧明周的公司樓下鬧事,大喊著她十七歲就給人做情人生孩子,罵她不知檢點的人,竟然會是她的親生父親和親哥哥。
父子倆沒能叫囂多久,很快就被保安給抬走了,父子倆甚至連顧明周的面都沒見到。
之後父子倆又來了幾天,顧明周直接報了警,給父子倆拘留了幾天,這事兒才算徹底消停下來。
被家人和血緣綁架了半輩子,如此幾番鬧下來,齊思在顧明周懷裡大哭一場,終於對她的家人徹底失望了。
第二天她就去找了律師咨詢斷絕血親關系協議書應該怎麼弄,打算找個時間回一趟百州村,找居委會的調節,把父親和哥哥叫出來,前十八年她生活在齊家,該還多少錢就還多少錢,給完錢,籤字完事,以後她跟他們,跟百州村,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而這些事,在學校上課的齊妙想一概不知。
這些大人們之間的糟心事,齊思和顧明周都隱瞞了下來,期間顧明周還打了個電話給齊妙想,說如果她還想要繼續考中傳的話,他會再替她找一個新老師。
或許是這段時間所經歷的一切,讓齊妙想忽然對藝考這件事失去了信心,她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原因,是自己太差,才得不到曾老師的認可,結果到頭來才發現,她不過就是大人們之間的利益置換工具。
她忽然間明白了紀岑當初為什麼會放棄射箭,不是不喜歡,就是累了。
所以放棄藝考,齊妙想沒覺得有什麼可惜的。
“對不起。”顧明周在電話裡對她鄭重道歉,“我應該事先調查好。”
聽著顧叔叔的道歉,齊妙想連聲說沒事,反而還說了聲謝謝。
顧明周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為什麼說謝謝?”
“謝謝叔叔你讓我知道了,原來不是所有的老師都配叫老師的,以後要是再遇到這種事,我就不會一味地否定自己了。”
顧明周輕聲說:“不會了,有我在,你以後再也不會遇見這種事了。”
齊妙想:“嗯嗯!”
聽到她信任的語氣,顧明周微微一笑,說:“對了,還想告訴你一件事,顧暘他——”
話沒說完,教學樓裡響起上課鈴,齊妙想趕緊說:“叔叔,我上課了,你別告訴我媽媽我偷偷帶手機來學校了。”
匆忙掛掉電話,齊妙想趕緊跑回教室。
自從不用去曾老師那裡上課了,她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上課也重新認真了起來,每天中午也會一塊兒和朋友們去食堂吃飯,除了朋友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對她格外關心了起來,甚至關心到有點黏糊了,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原點。
唯一不在原點的,是紀岑和顧暘都不在。
今年紀岑的生日是在北京那邊過的,可那時候她還在曾老師的打擊中回不過神來,無暇顧及他的心情,他生日那天,她甚至連句生日快樂都沒對他說。
那天和媽媽聊了一下午後,一覺醒來,齊妙想立刻給他寫了一長串的道歉小作文,想發給他,但又考慮到他現在在北京準備比賽,還是暫時把小作文存進了草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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