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人尋味地說:“這就開始心疼了?”
程菲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勁,細眉擰起一個結,奇怪地看著他。
“如果我再添油加醋多編一些。”說話同時,周清南慢條斯理直起身,踏著步子往她走近些許,眸微垂,直勾勾地盯著她,“是不是勾勾手,你就準備跟我走了?”
程菲身子微僵,眉頭越皺越緊:“多編一些?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周清南平心靜氣地說,“剛才那些悲情故事悽慘身世,都是我瞎掰來騙你的。”
”……“
好家伙,小醜竟是她自己。
隻能說大佬就是大佬,無論何時何地永遠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從容樣,不過……你個龜孫拿這種事情開玩笑騙人,也太欠扁了吧!
她好氣又好笑,實在沒忍住熊熊燃燒的鬱悶之火,質問他:“你為什麼用這種事騙我?”
“我隻是想讓你認清一個現實。”
“什麼現實?”
周清南回答:“你不需要惋惜什麼,也別試圖去挽救什麼,更不要被一個人刻意展露的表象所蒙騙。”
程菲錯愕,微微睜大了眼。
“這位小姑娘,收起你泛濫又毫無意義的同情心。”周清南彎腰,貼近她耳畔,唇齒玩味碾磨,低聲一字一頓地說,“真正的壞人,比你想象中,要壞很多。”
第19章
他音量不大,說話的語氣也很平緩,並沒有任何咄咄逼人的意味。但不知為什麼,程菲卻像被嚇到,心跳錯亂的瞬間,下意識往後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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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兒上正好有一個低矮的車位欄杆。
不知道最近老天爺是不是尤其愛跟程菲看玩笑,她這一退,好巧不巧,竟然剛好被那根欄杆給絆住了腳後跟。
電光火石之間,她踉跄兩步重心不穩,整個人低呼一聲便往後栽倒。
……?!
要死要死要死!
程菲在心裡絕望地哀嚎。
人在危機中往往會爆發求生本能。栽倒後仰的同時,她又慌又怕,兩隻手下意識在半空亂揮,試圖抓住什麼東西來阻斷跌勢。
身子後仰的弧度像一簇被夜風壓彎的火苗。
對面的周清南見狀,眼底急速掠過一絲驚色,怕她摔,幾乎是第一時間便上前半步伸出手,長臂一環,從她纖細的腰背位置繞過,一把將她託住。
這一託,令程菲原本的下跌勢頭戛然中斷,慣性作用下的身體反方向一搡,跌行幾步。
等她驚魂未定地回過神時,整個人已經在周清南懷中。
男人剛抽完一支煙,身上還沾染著絲絲煙草味,混著他身上獨特的荷爾蒙氣息,清冽冷感,糾纏交織,無形之中湧成一股鋪天蓋地的潮浪,眨眼便席卷程菲的感官。
這種感覺著實難以形容。
像酷暑時節剛下過一場大雨,你人在雨裡,身體湿潤黏膩,唇舌心髒卻燥得發慌。
“……”心跳的速度無端更快,程菲還未能從錯愕中回過神,下意識抬了抬眼簾。
正好對上頭頂那雙深邃漂亮的眸。
周清南也在看她。
他目光微沉,眉心細微蹙起一個結,往日裡冷淡到毫無破綻的神色像是裂開的冰面,泄露出一絲情緒。
那種情緒十分怪異。說不清看不透,不像是單純的緊張或者擔憂,令人覺得復雜難辨。
不過,這種不甚明顯的情緒暴露僅持續了剎那。
下一秒,周清南眉宇間的神情便都消失,回歸到他平日裡事事沒所謂處處不關心的涼薄樣。
“站穩沒有?”他耷拉著眼皮瞧她,問。
聽見這個問句,程菲也在一霎間回過神。她胸口噗通亂跳個不停,不敢再和他對望,惶然低頭錯開視線,悶聲應了一個字:“嗯。”
回答完,便感覺到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松了開。
禁錮感消失,程菲頓覺如蒙大赦,條件反射般後退半步,將自己和對方拉開到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僵著身子呆立一秒,程菲暗自做了個深呼吸,竭力平復慌亂失序的心跳,低聲嗫嚅著說:“剛才……謝謝。”
“走路的時候稍微看著點兒。”周清南的視線也從她身上移開,回話的語氣散漫裡帶點調侃味道,邊說話,邊彎腰將剛才掉在地上的煙隨手撿起,“多大個人了。車庫裡車來車往,注意安全。”
程菲看見周清南撿煙,也沒多想什麼,隻是順手給他指了指左前方,好心提醒:“那邊有垃圾桶。”
周清南便捏著煙頭走過去。
程菲站在原地等,腦子裡反復回響男人剛才那句話,忽然咬咬唇瓣,冷不丁蹦出句:“我平時走路不會摔跤。”
周清南剛丟完煙,聽見背後那道輕軟的嗓音,稍頓,回過頭來看她,微微挑了挑眉。
程菲暗自吐出一口氣,抬眸直視他:“我剛才差點摔倒,是因為你。”
周清南聽得眉峰又挑高一分,有點兒好笑似的,踏著步子往她走近,流裡流氣的,“怎麼就因為我了。”
程菲:“……”
回回跟你相處我都不正常,一會兒莫名其妙心慌意亂,心髒亂蹦個不停,一會兒遺憾神傷,覺得你大帥比一個,心眼兒也不壞,混這行著實是相當可惜。一來二去把自己搞得跟神經病一樣。
還說你不是罪魁禍首?
狗都嫌的黒社會!
程菲覺得自己平時也算脾氣挺好一人,但這會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莫名其妙的煩。煩天煩地煩人生,活像突然得了狂躁症。
找不到導致自己煩躁的原因,隻好把所有問題都歸到周清南身上。
不過,程菲煩躁歸煩躁,最基本的智商還是在線,這些話她隻是在心裡惡龍咆哮無能狂怒,並沒有膽量真的說給這位大佬聽。
畢竟這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得知她腦殘填錯收貨地址,人家非但沒笑話她,還專程千裡迢迢趕過來親自搬禮物,個人素質實在沒得說。
在心裡槽幾句也就得了,現實裡,她還是決定對這位大佬客氣點。
因此沉默幾秒後,程菲飛快調整好了自己的個人情緒,接著便朝周清南露出了一個溫柔並且禮貌的微笑。
程菲認真地說:“因為周先生長得太好看了。”
周清南:?
又看見她一臉誠懇,格外真摯地補充:“美色亂我心神。”
周清南:“……”
這姑娘是很嬌媚明豔的長相,聲線卻相當反差,清脆裡頭自帶一絲甜,聽著來軟軟的。這會兒也不知道她又在抽什麼風,不僅對他甜美假笑,還刻意拖腔帶調嬌柔作造地說話。
那聲口就更甜了。
簡直讓人有點兒招架不住。
最近濱港的氣溫已經正常很多,這一周的平均氣溫沒超過二十五度,加上這裡是地下車庫裡,氣溫比地面更低。
可周清南卻無端感覺到一股燥熱,喉嚨也像被什麼勒住,澀澀的發緊。
他抬手扯了下襯衣衣領。
對面,程菲倒是沒發覺周清南的什麼異常。
她還沉浸在自己毫無痕跡的表演裡,繼續笑著說:“周先生剛才勸我收起自己泛濫的同情心,我也不妨直接跟你說實話,我對你的目前的職業處境確實有點擔憂。”
周清南站在原地沒什麼表情地看著程菲,平靜地說:“願聞其詳。”
程菲:“我國嚴厲掃黑,是絕不允許黒社會存在的。”
周清南語氣自若:“誰告訴你我是黒社會。”
程菲被嗆了下,心想這還用誰告訴我嗎,我沒長眼睛不會看、沒長腦子不會想嗎!
“我一個生意人,每年都認真繳稅為國家發展做貢獻,提供幾百幾千個崗位為社會解決就業問題。”周清南嘴角懶漫地勾了勾,輕聲,“程小姐可不要亂說話。”
程菲:“……”
程菲無語,裝不下去了,臉上做作的笑容眨眼消失,嘆了口氣,隻是道:“好吧。你究竟是幹什麼的,說到底和我半點關系都沒有。我也一點都不在意。”
周清南點頭:“嗯。”
“我隻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所有惋惜、包括之前勸你從良,都僅僅隻是因為你幫過我。”程菲語氣平和,“加上我是個導演,天生對高顏值人群有惜才心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任何特殊原因。”
大佬接著點頭:“啊。”
程菲:“其實並不需要你特意來提醒我什麼。”
大佬還是衝她點頭,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哦。”
程菲:“……”
你跟這兒語氣詞接龍呢?
程菲對這隻迷途羔羊的反應並不滿意,但這些話說出口,她心裡多多少少還是舒坦了點兒,不再那麼堵得慌。
“你也不用故意說什麼勾勾手我就跟你走這種話來嚇我。”她頓了下,重新抬頭看向對面。
隻見男人還是懶散靠著越野車的車門,姿態隨意,手裡把玩一枚金屬打火機,正垂著眸,安安靜靜地瞧她。
四目交錯,程菲心尖莫名一顫——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這人好像很喜歡看她。
十次裡她看向他,有八次都能和他視線相撞。
……算了。
看就看吧。
車庫裡黑燈瞎火的,他除了看她好像也沒其他東西能看。
程菲暗自呼出一口氣,才又續道:“我不會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話音落地,周清南眸色微凝,把玩打火機的動作也突地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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