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叔低著頭又衝他一笑,轉身離去。
幾分鍾後,周清南隻身一人走進位於別墅內部的電梯,摁亮了地下室所在的“B1”層。
電梯門緩慢關緊,電梯平緩下行。
叮。
電梯門開。
他踏著步子走出去,電梯口早已經等了四個人,除三個體態高大健碩的外籍佣兵外,為首的則是身著白大褂的儒雅老者。
看見周清南,江博士彎了彎唇角,笑容慈愛地招呼道:“周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周清南目光從江博士臉上掃過,瞥眼那三個面貌冷峻的佣兵,嘴角一勾,挑起個懶漫又帶幾分輕諷意味的笑,沒有說話。
“這邊請。”江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側身讓開一條路。
周清南移步向前。
不多時,幾人來到一個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牆上沒開窗,隻有幾盞幽冷的白熾燈懸在頭頂上方,投下的燈光慘白而又森冷。
房間正中擺著一架叫不出名字的大型儀器,儀器旁還有一個藥品架,擺滿各類瓶瓶罐罐;一個特制單人椅,扶手椅腳均帶有特制綁帶,看著像某種用於逼供的刑具。
周清南全程沒有說一個字,徑自上前,坐在了單人椅上,眉眼沉靜而冷漠,面無表情。
江博士走到儀器前,摁下了開機鍵,朝幾個佣兵遞了個眼色。
幾人得令,走過去,到了周清南跟前仍心有忌憚,用英語遲疑地說了句:“Sorry,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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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南不作聲,他們這才壯著膽子彎下腰,動手將周清南的雙臂雙腿均牢牢綁在椅子上,然後又熟練地拿起儀器上的探頭,粘接在了周清南的腦補區域。
尖銳針頭刺破皮肉。
硫噴妥鈉被注入周清南的靜脈血管。
周清南十指用力收握成拳,短短幾秒光景,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襲擊大腦,仿佛萬蟲嗜咬般,他的大腦開始拉扯,混沌,迷亂,所有神經都疼痛到麻木,逐漸被外力接管掌控。
迷蒙之間,他聽見有腳步聲在靠近,沉穩闲散,不緊不慢的。
“昨天晚上你在哪裡?”一個聲音在他耳旁問,語氣很隨意。
“尹華道468號。”
“幹什麼了?”
“睡覺。”
“你父母呢。”
“死了。”
隨便問了幾個問題過後,梅鳳年抽了口煙,看眼江博士,江博士目光瀏覽過儀器顯示屏上的各類數據,朝梅鳳年點了點頭,示意藥效已經完全發作。
梅鳳年視線重新回到眼前的年輕人身上。
“最後一個問題。”片刻,他慢悠悠地俯低身子,往周清南貼近幾分,眼眸微微眯起,溫聲細語地問,“你是不是警察?”
周清南唇色蒼白,左側臉頰因為藥物巨大的副作用而不住痙攣,眼底赤紅一片,沉聲:“不是。”
梅鳳年揚了下眉,側目看江博士,吩咐道:“再加藥量。”
江博士聞言卻面露難色,答說:“用的量已經是人體能承受的極限,再加會死人。”
梅鳳年便咬著煙,緩慢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審度著刑椅上的年輕人,好一會兒才滿意地勾起嘴角,擺手隨口說:“扶周先生回我書房休息。”
周清南頭垂得很低,額前碎發擋住他眉眼,瞳色陰沉狠戾,聽見梅老最後一個字音落地的剎那,咬緊的牙關驟然松開,舌尖嘗到腥甜,才驚覺口腔內全是咬碎牙齒滲出來的血……
之後幾天,程菲的工作核心便落在了籌備蘭貴之行上,當地政府對濱港電視臺的扶貧新欄目非常重視,不僅派了專人跟濱港電視臺對接,還提前數日便替貴賓們準備好了下榻的酒店。
縣政府的貼心之舉,無疑為程菲減輕了不少工作量。
距離出發日期越來越近,這天早上,程菲照舊在八點整時給遠在京城開會的徐霞曼發去了一份工作匯報。
匯報完,她想了想,又敲字詢問道:徐總,還有幾天就要啟程前往蘭貴,我們是不是可以訂機票了?
徐霞曼:可以。
程菲:好的。
徐霞曼:梅總那邊有沒有其他安排。
程菲明白徐霞曼想問什麼,當即回復道:上次聽梅總提了一下,他們要坐梅氏的私人專機,當時還邀請了我和梁主任,我婉拒了。
徐霞曼:為什麼拒絕?
看著徐霞曼發來的這個問句,程菲眨了眨眼睛,略思索,回復道:因為我想,咱們是去蘭貴扶貧,不是去觀光,梅氏集團是私企無所謂,要是我和梁主任坐了梅四公子的公務機,可能會對咱們臺產生負面影響……
發送完,程菲心中又有點不安,補充了句: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
徐霞曼:你有這層考慮很難得,也很正確。
得到徐大BOSS的肯定,程菲不禁鼓起腮幫吐出一口氣,彎著唇,敲字:徐總,我今天就把去蘭貴鄰市的機票訂好吧。
徐霞曼:不用,你把你的身份證號碼發我就行。
程菲隻當徐霞曼是體恤自己工作任務重,所以把訂購機票這種活安排給了其他人幹,也沒多想,隨手便將自己的身份證號碼發送了過去。
徐霞曼:OK
程菲:那就麻煩徐總了。
徐霞曼那頭應該是又在忙,程菲的這條消息發送出去後,沒有再收到回復。見狀,她便也隨手將手機放到一旁,打開文檔繼續辦公。
中午12點多,程菲去單位食堂吃了份豬腳飯,正喝著咖啡慢悠悠地爬樓梯消食,忽然聽見兜裡叮一聲,提示有新的微信消息發來。
她下意識以為是徐總監布置工作,忙忙點亮屏幕,一瞧,眸光卻忽地微閃。
發信人在她手機裡沒有備注,昵稱是一個簡單的Zhou,頭像是一片沉靜悠遠的夜空。
Zhou:中午好
程菲:“……”
程菲額頭不禁滑下三條黑線,汗顏。
自打那天在醫院住院部樓下,某周姓大佬威逼利誘她加回微信好友後,這位大爺就每天都會給她發三條微信消息。
早上七點發“早上好”,中午十二點發“中午好”,晚上十點發“晚安”。
主打一個真摯的問候不在話多,多一個標點符號都算他輸。
對此,程菲也十分的佩服。
她當時給出的刪好友理由,是他從來不跟她聊天,這下好了,人大佬說到做到,說要每天都給她主動發消息,他就堅持至今,不僅發,還一天三條。
可問題就在於,別人給女孩子發消息,都是變著花樣連續一周沒有一個重樣的,可人黑老大就是黑老大,永遠不走尋常路,這麼多天硬是紋絲都不變。
就問你牛不牛?
反正程菲是佩服到五體投地。
看著對話框裡那條“中午好”,她垂著眼簾抿了抿唇,繼而挪動手指,在輸入框裡敲下了兩個字:同好。
敲完,又哐哐哐刪完。
關鍵時刻,程菲及時回憶起了小溫軍師傾情指導的“八字箴言”,在心裡憤憤吐槽兩句,熄了屏——
你個男禍水,亂我心神罪不容誅,誰好你丫都不能好!
三天後,程菲正式拎著她兩百塊買的拉杆箱,背著從大學用到現在的碎花書包,踏上了從濱港前往蘭貴的旅程。
這三天裡面,程菲除了收拾行李準備各項資料外,還抽空好奇了一下,那位揚言要全權贊助她們臺扶貧欄目的愛國黑老大要怎麼過去,甚至還生出了發微信問問那兄弟的念頭。
好在,這個罪惡的想法剛一萌生,正義的八字箴言便閃著金光從天而降,直接將它砸得粉碎。
連續數日,程菲再沒有聯系過周清南。
這天是星期六,程國禮比較闲,得知寶貝閨女要去出差後,他立刻來了精神,拿起車鑰匙就樂顛顛地說:“走,送你。”
程菲不想麻煩她爸,拒絕再三,奈何父上盛情難卻,最終隻得妥協,上了自家那輛桑塔納老爺車。
路上,程國禮開著車隨口問:“聽你媽說你是去蘭貴出差?”
“嗯。”程菲正在手機上和溫舒唯聊微信,隨口回她爹,“我們臺策劃了一個扶貧欄目,準備過去取材。”
“原來是這樣。我剛還奇怪呢,那地兒窮得雞不拉屎鳥不下蛋,你們去那兒出差幹什麼。”程國禮說,“如果是扶貧那就很合理了。”
程菲看老爹一眼,“爸你去過蘭貴?”
“去過啊。”程國禮說,“不過都是很多年前了,當時看著到處都破破爛爛亂糟糟的,可能現在有新面貌。”
“哦。”程菲點點頭。
父女兩人又東拉西扯聊了會兒。
突地,程國禮像是想起什麼,用眼風掃了身旁的閨女一眼,微蹙眉,遲疑兩秒才打掃了一下喉嚨,試探著說:“女兒。”
程菲刷著朋友圈,頭都沒抬:“唔?”
“你那個男朋友……”程國禮回想起那張似曾相識的模糊照片,語氣復雜,“叫什麼名字?姓什麼?”
程菲聞聲,指尖的動作瞬間僵住,頂著滿頭黑線看向她老爹,正色:“我再說一次,我、沒、有、男、朋、友。”
程國禮見這丫頭跟隻炸毛的小貓似的,奶兇奶兇打死不松口,也沒轍了,隻能無奈地說:“嗯嗯你沒有,當你爹我沒問。”
濱港市有兩個國際機場,平時的客流量一直位列全國前三,此時正是下午兩點半,偌大的機場大廳裡旅客眾多,放眼望去,所有人都行色匆匆。
將閨女送至國內航站樓後,程國禮便驅車打道回府。
過完機場入口的安檢,程菲隨手從包裡取出手機和身份證,前往櫃臺辦理託運和值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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