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數個小時的緊張與追逐,童陽身心俱疲,可是她沒有休息,拖著沉重緩慢的步伐向山下走去。
無名坡上幾乎已經聽不見聲音,大概四年六班的學生已經被楚詩語安全帶下了山。
回去路上不比來時,童陽這時候才感覺身上被樹枝劃傷的大大小小傷口,四肢酸軟無力,汗湿的衣服湿噠噠地黏在皮膚上,難受極了。
她現在隻想快點帶童樂回家,洗完澡好好睡一覺。
本來打算送給他的電話手表也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還得重新買一個。
隻不過聽了“童陽”的話,她需要審視一下自己是否要繼續把童樂帶在身邊,畢竟那些人會想盡千方百計殺了她。
如果她帶童陽離開,在大學、一個陌生的城市,他們沒有住所,到時她怎麼能保證童樂的安全呢?
這次是有驚無險,下一次就未必了。
手機早就已經沒電關機,童陽實在疲乏,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她終於來到山腳下,隱隱約約間,聽見了婦人嚎啕的哭聲。
童陽從樹蔭後出來,強烈的光線刺激讓她不由得抬手遮住眼睛,婦人的哭聲也變得越來越明顯。
十幾輛車停在山腳,地上放著七八盞大燈,數不清的人圍在一起,裡面傳來婦人絕望的哭聲。
混亂中,童陽怔愣地走上前,擠進人群中,看見昔日見過的楊媽媽趴在地上身上哭得撕心裂肺,楚詩語則面無人色地坐在地上,臉上滿是幹涸的淚痕。
“怎麼回事?”童陽怔怔問道。
楚詩語聽見她的聲音,猛然抬起頭來,眼淚從臉頰滾落,“童陽……他們死了……”
童陽臉色一僵,“他們死了?誰死了?”
“霖霖……童樂……他們全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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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為什麼會死?他們不是回來了?”
楚詩語哽咽地哭出來,“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去了水庫……警察說是你、是你……”
童陽渾身一震,“童樂在哪裡?他在哪裡?!”
“警察還在打撈他的屍體……”
“童陽?!抓起來!”
童陽身後衝上來幾個警察,按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摁在地上,他們速度太快了,童陽根本來不及反抗就被手銬控制住了雙手。
就在這時,她在地上看到了擺放整整齊齊的裹屍袋,就像孫業墜樓時被裝進去的那個袋子,裡面輪廓小小的,好像裝著什麼人。
突然,被警察按在身下動彈不得的童陽發了瘋似的抬起腦袋撞擊在巖石上,額頭頓時鮮血如注,溫熱液體浸湿了眼角,眼前一片昏沉。
“喂!你做什麼!”
警察嚇得大喊一聲,連忙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可是童陽下了死勁,險些沒有將她拉住。
“童陽!你冷靜一點!”
童陽被兩個警察架起來,掙扎間隔著血霧看向神情崩潰的楚詩語,“楚詩語,幫我!”
楚詩語驚愕地看著她,下意識搖頭,“不……”
“你知道的!我可以救他們!”
說完之後,童陽無聲地對她說了一個字“槍”。
楚詩語睜大眼睛,看見兩名警察握著槍對準了童陽。
“快!”
楚詩語咬緊牙關,突然起身猛地撞在一名握搶的警察身上,隻聽“砰”的一聲,警察下意識扣動扳機,子彈不偏不倚打中童陽的胸口。
童陽渾身抽搐,意識在幾秒鍾後消失。
這一次,她變得更加輕車熟路,恢復意識時身體前後搖晃後,立刻穩住了腳步。
四周被山腳的燈光照亮,時間處於她剛離開平行世界不久,她沒有絲毫猶豫,馬不停蹄地向水庫跑去。
可是兩地的距離讓她想在十分鍾之內趕到水庫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在即將抵達水庫的路上,她撞見了行走在林間的楚詩語。
“童陽?”對方驚訝地喊了她一聲,“你出來了?我接到四年六班班主任的電話,霖霖和你弟弟已經在山下……”
“沒有,”童陽沒想到事發前十分鍾,楚詩語距離水庫那麼近,“他們還在水庫!”
“什麼?可是班主任的電話……”
童陽心髒一沉,驀然想起昨天晚上給四年六班打去了詢問童樂的電話,對方今天說根本沒有接到過她的電話……
她本以為這通電話也是“童陽”的手筆,可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
來自平行世界不止一個!還有四年六班的班主任!
童陽沒有解釋,不敢耽擱一分一秒的時間,奈何從父母墳墓到水庫的距離實在太遠,中間隔著崎嶇山路,十分鍾時間遠遠不足夠,等兩人一前一後趕到水庫時,岸邊地上躺著兩個昏睡的孩子,其中卻沒有童樂和楊霖,旁邊一個女人正在往他們腳上拴著石頭。
再看向風平浪靜的水面,童陽知道自己來晚了。
童陽深吸一口氣,轉身抓住楚詩語的衣服,說道:“楚詩語,你表弟和我弟弟都死了,這是我循環的第一次,十分鍾時間我的位置趕不過來……我大概還會循環兩次,下一次我會在上面的山崖告訴你立刻前往水庫,再用石頭砸死你,然後再循環一次。這一次,到了死亡時間你就會恢復記憶,以你的位置兩分鍾之內就能趕到水庫,你隻要救下他們,我就會來幫你,如果你也死了我會繼續進入循環,直到成功為止,可以嗎?”
楚詩語看著她布滿血絲的眼睛,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怔怔點了下頭,“好,我、我相信你……”
童陽沒有攻擊水庫邊的女人,而是直接進入循環,回到了她第一次循環的地點。
這一次她有了目標,沒有直接下山,而是轉身跑向山崖。
六分鍾時間她來到山崖邊,借著天上的光線,看到了從下方路過楚詩語。
“楚詩語!”
“楊霖他們在水庫,我會馬上來幫你!”
“小心他們的老師!”
一道聲音傳來,楚詩語疑惑地抬起頭,“童陽?你出來了……”
突然,她看見一塊沉甸甸的石頭朝自己滾了下來。
“臥槽……啊!”
童陽看著下方被砸中的楚詩語,這麼高的地方砸下去楚詩語必死無疑,她深吸一口氣,直接從山崖跳了下去。
然後,她進入了第三次循環。
第二十九章 (二合一
童陽回到的時間線依舊和第一次循環相同。
回過神來第一件事就是大步朝水庫跑去,有了前兩次的經驗童陽速度快了不少,盡管如此,她依舊很難在十分鍾之內趕到,隻能寄希望於楚詩語能夠拖出四年六班的班主任。
與兩個世界的童陽分別後,楚詩語本來打算先找到包括童樂、楊霖在內的四年六班所有人,可是沒走出幾步,原本伸手不見的夜空忽然變亮了,她莫名回到了現實世界。
比起童陽,她覺得那些孩子處境更加危險,所以決定先去找到他們,然而沒過多久就接到了四年六班班主任的電話,對方稱失蹤的孩子已經全部被找到,回到了父母身邊,她打算先下山確定一下。
走到水庫附近的大路上,左手邊是七八米高的懸崖,右手邊則是通向水庫的樹林。
途中,楚詩語身形猛然一僵,驚恐地扭頭看向山崖,身體退後幾步後撞在了樹上,才勉強穩住腳步。
她想起來了!
“楚詩語!”
“楊霖他們在水庫,我馬上來幫你!”
“小心他們的老師!”
聽童陽說完這些話,楚詩語被山上掉下來的石頭砸中腦袋,還沒等劇痛傳來,整個人就失去了意識。
“水庫?”楚詩語蒼白著臉喃喃道,沒有留給自己思考的時間,拔腿衝進林中,跑向了水庫。
楚詩語知道童陽可以進入時間循環,或許她已經進入過循環,需要自己幫忙,所以用這種方式來提醒她?因為在高考時,她會在上一次的死亡時間恢復自己死亡的記憶。
水庫?小心四年六班班主任?
難不成……
想到這裡,楚詩語心中一驚,她記得白天時候童陽說過,期間她給班主任打過電話,可是對方卻聲稱並沒有接到電話,那麼隻有一種可能,現在無名坡上不止有平行世界的“童陽”,還有平行世界的“班主任”!
楊霖和童樂他們有危險!
楚詩語心急如焚,以自己最快速度趕往水庫,終於,在她衝出茂密的樹林,來到水庫周邊,看見石橋岸邊站著一個女人,將一個腳上拴著石頭、昏迷不醒的孩子,“撲通”一聲推進了水庫。
“住手!!”
楚詩語怒喊一聲,一個猛扎跳進水中,朝著孩童墜落的地方遊了過去。
孩子身上綁著石頭,必須馬上把石頭解開將他救上來!
聽見她的聲音,站在石橋邊的女人冷冷垂眸看去,神情平靜,眼神森冷,彎腰捧起岸邊的石頭,狠狠朝水中砸了過去。
“啊!”楚詩語在水中速度並不快,猛地被石頭砸中額頭,劇烈刺痛傳來,鮮血瞬間在水面蔓延。
一聲慘叫後,楚詩語身體慢慢下沉,完全被水淹沒,完全沒有了動靜。
女人盯著被鮮血染紅的水面,停頓數秒後,轉身回到岸邊,將石頭拴在下一個昏迷不醒的孩子身上。
她拖著孩子來到石橋上,凝視風平浪靜的水面,隨後伸手將孩子和石頭推進了水中。
聽著“撲通”落水聲,待水面徹底恢復平靜,她繼續轉身往回走。
然而就在這時,後腦勺一陣鈍痛,耳邊嗡鳴響起,女人身形不受控制地往前踉跄,卻是硬撐著沒有倒下去。
“哗!”
與此同時,楚詩語抱著一個孩子浮出水面,額頭傷口源源不斷向下流淌鮮血。
“沒事吧?”童陽手裡握著粗壯的樹枝,看向水中的楚詩語。
對方朝她搖頭,將男孩帶到岸邊,說道:“水裡還有一個孩子,你小心。”
“嗯。”
說完,她重新潛入了水中。
童陽抿著唇,回頭看見女人舉著石頭朝她砸了過來。
“滾!”
童陽側身躲開,一腳將女人踹翻在地。
女人直勾勾看著她,忽然毫無徵兆地撿起石頭,朝昏睡中的孩童砸了過去。
童陽皺緊眉頭,用樹枝狠狠打向她的手臂,女人一下砸歪了,石頭掉到旁邊草地上,可是她異常執拗,立刻俯身去掐孩童的脖頸。
童陽咬牙,撲上去從背後勒住她的脖子,將她從男孩身上拽開。
“為什麼要殺他們?為什麼要殺童樂?”
童陽死死勒住她的脖子,磨牙鑿齒,“他們隻是孩子,有本事就衝著我來,我等著你們。”
女人在她手裡掙扎得厲害,童陽從事發到現在沒有休息過一分鍾,又經歷幾次循環,身體與精神的疲憊早已抵達了臨界點,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徹底崩盤,一時不慎竟然讓她掙脫開來!
女人泥鰍似的從她手裡溜走,回身抱住她的雙腿,將她身體壓向地面。
童陽身體失重,後背結結實實摔在地上,腦袋瞬間響起一陣嗡鳴,短暫地失神一秒,女人趁機翻身而起,壓在她身上,雙手扼住她的脖子,不斷用力。
強烈窒息讓童陽痛苦不已,雙手混亂地在身邊摸索,抓起一塊尖銳的石頭,猛地擊向女人太陽穴,尖端砸破皮膚,鮮血與汗水融合黏在皮膚上,可是女人依然沒有松手。
童陽感覺自己的肺快炸了,因為過度缺氧連舉起石頭的力氣都沒有。
童陽緊咬牙關,額頭青筋暴起,目眦盡裂,看著女人兇狠表情,忽然抓起地上的沙子,一把朝她眼睛揚了過去,生理反應讓女人閉眼側頭躲避,手指力度松懈一瞬,童陽奮起反抗,低頭重重咬在她的手腕上,牙齒深深抵入血肉,再狠狠用力,連皮帶肉直接咬了下來!
“啊!”女人發出一聲慘叫,手指不斷抽搐,匍匐在童陽身上。
童陽吐掉嘴裡腥臭的血肉,眼神兇殘得像一頭野獸,翻身就將女人推開。
女人跌坐在地上,太陽穴和手腕血流不止,她睜大瞳孔看向童陽,眼神竟然變得有些畏懼,身體下意識往後縮,好似童陽才是一個變態殺人魔。
童陽狀態沒比她好到那裡去,臉上血管爆了不少,一片通紅。因為咬得太過用力,嘴角被撕裂,鮮血染紅她的嘴唇與下巴,目光又兇又狠,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沒有停頓片刻,又朝女人撲了過去。
女人終於感覺到害怕,產生了退縮心理,轉身往樹林中跑去,童陽一手抓著尖銳的石頭,一手擦拭下巴的鮮血,快步追上她,從後面抓住她的頭發,將她拽回來扔在地上,沒給她反應的機會,往她身上一騎,舉起石頭照著她的臉一通亂砸。
反正這玩意兒馬上又會回到平行世界。
“啊!”
“我錯了!我錯了!”
“繞了我吧……繞了我……”
童陽仿佛什麼都沒聽見,用石頭將她的臉砸得血肉模糊,牙齒脫落,眼框凹陷,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最後隻能張著嘴巴像魚似的大口呼吸空氣。
童陽心髒跳得太快了,幾乎是強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才能避免繼續砸下去。
她將石頭隨手扔在地上,蹣跚地爬起來,聲音冷酷又決絕:“不要碰我弟弟,否則無論循環多少次,不管在哪個世界,我都會親手宰了你們。”
童陽重新回到石橋邊,看見楚詩語抱著一個男孩倒在岸邊,光線並不明顯,不知道被救上來的兩個孩子哪一個是童陽,不過他們落水時間並不長,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童陽先跑到楚詩語身邊,將她身體扳過來,看見她臉上斑駁的血跡,不禁皺了皺眉頭。
“童……”楚詩語忽然抓住她的手,費力地睜來眼睛,艱難吐息,斷斷續續說,“我、我沒有……找到童樂……”
童陽呼吸一滯,松開楚詩語轉身跳進了水中。
“童樂!”
童陽沒有練過遊泳,水性並不好,所幸水庫廢棄多年,水深就到她胸口位置,她將身體潛入水下,在水裡不斷摸索,手指被水草劃破,空中充斥刺鼻的血腥味和水腥氣。
或許是水太冷了,童陽連聲音都發抖。
“童樂……樂樂……”
沒找到?為什麼沒找到?
童樂不在這裡?童樂在她循環之前就已經死了?
她就算循環回不去了?“童陽”騙了她,童樂兩天前就死了?
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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