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稱呼明顯也不適用於她。
除了陸巖以外,周清南身邊關系親近點的又和她認識的人,就是周小蝶小朋友。
小蝶叫他什麼?爸爸。
她總不可能也跟著喊這位大佬daddy吧?
“……”程菲被這個詭異的稱呼給嚇到了,打了個冷戰。
大腦卡殼,思來想去半天沒結果,她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於是眉心深鎖,對邊兒上的大佬道:“我想不出來,請您直接給個明示。”
大佬看著她,那表情就像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靜默了足足三秒鍾,才開口,語氣淡漠:“我姓周,名清南。清風的清,回南天的南。”
程菲有點懵,不知道這人為什麼忽然又跟她做一遍自我介紹。
她奇怪地說:“我知道你叫周清南呀。”
“姓名是人在社會交往中的重要標識。如果你嫌我的名字太長太拗口,當然也可以精簡一點。”
周清南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稍頓半秒,語氣散漫裡平添一絲玩味兒:“叫我‘阿南’。”
“……”程菲濃密的長睫跳躍一瞬,在心裡默念了一遍“阿南”,頓覺嗓子眼兒裡都在冒火星,燒得她心口燙燙的。
阿南……叫起來好親昵。
就像他們的關系有多親密一樣。
程菲喉嚨有點發幹,很快便悄然呼出一口氣,說:“好吧,那我以後就直接叫你名字吧。”
周清南本來傷就沒好全,剛才又喝了點酒,這會兒整副腦子都在隱隱作痛。本想睡會兒,可這姑娘在邊兒上嘰嘰喳喳嚷個不停,攪得他根本沒法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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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也就漸漸坐正身子,從車載置物箱裡取出白玉珠,單手捏著摩轉把玩,當做消遣。
左側太陽穴忽然扯了下。
他微擰眉,一隻手抬起來隨意摁兩下,另一隻手繼續轉珠子,口中懶洋洋地應姑娘一聲“嗯”,表應允。
然後就聽見小姑娘再度啟唇發音,喊他:“周清南。”
“……”周清南把玩白玉珠的動作倏然一頓。
車廂內,玉石磨轉的聲音戛然而止,隻剩一聲清靈的“叮”作餘音,飛泉濺鳴。
一個如此尋常的名字,從女孩口中念出來,平添幾絲旖旎。像憑空伸出一根羽毛,纖細的,柔軟的,若有似無從周清南心口撥過,亂人心弦。
他指尖輕輕摩挲了下白玉珠圓潤的表面。
車裡沒開燈,車窗外飛速後退的光線也不算明亮,周清南整個人都在黑暗中,喉結上下起伏一瞬,眼底的暗色也被夜色光影完美地遮掩。
“什麼事。”他重新轉起珠子,回了句。
“蕭山太公頂……你以前去過嗎?”小姑娘輕聲問他。
周清南從來不信鬼神,搖頭答話:“沒有。”
“那裡離濱港市區不遠的。”程菲說,“開車的話稍微慢一點,坐動車會快很多,兩個小時就能到。算上爬山的時間休息吃飯的時間,基本上兩天就能來回。”
周清南注視著她,問:“程小姐跟我說這個做什麼?”
程菲似乎有點窘迫,臉蛋微紅,打掃了一下喉嚨,支吾著道:“這不是沒幫你請到平安符,我有點過意不去嗎,就想著後面如果你有時間,我、我可以帶你去一趟……”
周清南聽得微挑眉峰,“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單獨去蕭山?”
“誰說單獨了。”程菲立刻否認,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又慌又窘,混亂間視線左右亂飛,一下就看到了駕駛席上的陸巖,順手一指,“陸巖要是有空,也能跟著一起去啊!”
陸巖:“……”
陸巖無語,透過中央後視鏡幽幽睨了程菲一眼,表情仿佛在說:你倆能不能別扯上我,我就一背景板,莫cue謝謝。
陸巖很快便收回眼神,繼續認真開他的車,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後排。
周清南眼底的笑意一閃即逝。他定定盯著程菲,看了她片刻後,才又開口,慢條斯理地說:“你說你周末已經去過蕭山了?”
“嗯。”程菲點頭,“我去過了。”
周清南:“你自己的平安符請到沒?”
“當然請到了,我媽特意帶我過去就是為了求符。”程菲說著,隨手就掏出手機掰下手機殼,把和發財符放在一塊兒的另一枚小符取出來,遞到他眼前,興衝衝又笑吟吟,“看,就是這個。”
周清南低眸。
姑娘的手小巧而又白皙,手掌肉嘟嘟的,每根手指卻又十分纖長,像剛剝出來的蔥段,掌心躺著一枚三角形的明黃色佛符。
周清南伸手去接符,食指指腹不經意間掃過她掌心,觸感柔軟細嫩,難以形容。
“……”他眸色微深幾分,不動聲色,將平安符翻轉著打量一眼後,歸還給她。
周清南淡淡地問:“你已經有符,為什麼還想再去一次蕭山。”
程菲很自然地回答:“我有了,可是你還沒有呀,我是為了帶你去。”
周清南看她的目光倏忽間變得意味深長,慢悠悠地道:“那你把地址告訴我不就行了,何必親自再跑一趟?”
程菲聞聲,一雙眼睛眨巴兩下,又一次尬住了,囧囧地想:說得有道理。她好像確實沒有必要陪著他專程再去一次……
程菲臉色微僵,尬到失語,就那麼木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絞盡腦汁地思索,要說點什麼來把自己剛才的失智言行給圓回來。
旁邊的周清南也好耐心,既不催促也不出聲,就隻是把玩著白玉珠安安靜靜地看著她,眸色沉鬱,復雜不明。
萬幸的是,就在程菲因半天找不到話回答,致使場面徹底車禍的前一秒,一陣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打碎了車廂內的滿池死寂——
叮叮叮,叮叮叮。
程菲瞬間松一口氣,舉起手裡的手機,衝周清南輕輕一揮,笑:“我先接個電話?”
周清南單手託腮盯著她看,聞言,下巴微抬,示意她隨意。
得到大佬準許,程菲心下悄然一喜,低頭往手機屏上一瞧,看見來電顯示是“徐總”。
直系大BOSS來電,程菲神經立即緊繃起來,調整心情深呼吸,用力清了清嗓子後才滑開接聽鍵,將手機聽筒懟到耳朵邊上,用自己最正經靠譜的口吻,喚道:“徐總。”
“程菲。”徐總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聽上去有些疲乏,應該是紅酒的酒勁這會兒才開始發作。她關切地問,“你到家了嗎?”
“還沒呢。”程菲說。
徐總似乎有點詫異,說:“那你現在在哪裡?已經坐上地鐵了嗎?”
“我……”程菲嗫嚅,眼風悄悄掃過身邊的無良社會哥,硬著頭皮道,“我打的網約車,這會兒正在回家的路上呢。”
徐總聞言,這才放心幾分,又說:“那就好。”
程菲問:“徐總您呢?已經到家了嗎?”
徐霞曼打了個哈欠,應她:“快了。”
程菲:“那您打電話給我是有什麼事要交代嗎?”
“哦,沒什麼,就是看你半天沒回我微信消息,怕你這邊有什麼狀況。”徐霞曼笑著道。
微信消息?程菲心生狐疑,回了徐霞曼一句“您稍等,我馬上看看”後便將手機拿到跟前,飛快打開微信APP,查閱。
果然,徐總的頭像上方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紅色數字“2”。
她點進去。
徐霞曼:【今天辛苦了。梅總那邊對今天的會面很滿意,還特意在電話裡誇了你一通,說難得能遇上一個和他這麼投緣的人。】
徐霞曼:【梅總還問我要了你的聯系方式,說方便日後溝通新欄目的事,我已經把你的手機號發過去了。】
看著徐總發來的兩段文字內容,程菲心中大喜,兩眼噌噌放光,自動忽視其他內容,隻注意到了那句“對今天的會面很滿意”。
她克制下喜悅的喜慶,重新將手機舉到耳朵邊上,笑盈盈道:“不好意思啊徐總,我才看到您發的微信。”
“行了,趕緊回家好好休息吧。”徐霞曼笑著道。
“徐總您也辛苦了,再見。”程菲說完便準備掛斷電話。
就在這時,聽筒那邊的徐霞曼卻像是又想起什麼,冷不丁又說了句:“對了程菲,梁主任他……”
程菲掛電話的動作驟然頓住,聽見徐霞曼提起梁瀚,又想起今晚飯局上梁瀚各種出言挑唆給自己穿小鞋的行為,她眼底瞬間泛起幾分不滿。
程菲沒說話,安靜等待徐霞曼說下文。
誰知一連等了兩三秒,卻隻等來對方的一聲嘆氣,外加一句:“梁主任是臺裡的老人,平時工作上也算是踏實負責,就是有點小雞肚腸,加上今晚又喝了酒……有些事做得是過了點,你也別往心裡去。我會私下找梁瀚談。”
程菲進電視臺的時間雖不長,但臺裡如今的局勢,她已經基本上摸清。
梁主任這樣的中層,在臺裡的處境其實最尷尬,人到中年能力有限,往上看,想晉升升不動,往下看,年年都有新鮮血液注入,大把年輕有為的新人對他的位子虎視眈眈,隨時準備取而代之。
這一批次的六個實習生裡,程菲是最受徐霞曼重視的,梁主任看不慣她,很正常。
程菲心裡自有一杆秤,笑著回徐霞曼道:“放心吧徐總。大家今晚都喝多了,明天天一亮,什麼都忘了。”
“你能這麼想就最好了。”
沒一會兒,徐霞曼那頭掛斷了電話。
程菲握手機的胳膊放下來,眼簾垂得低低的,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麼。
須臾,還是耳畔一道嗓音將她的注意力喚回。
“到了。”風輕雲淡兩個字,音色清冷,磁性悅耳。
“……”程菲回魂兒,抬起腦袋往窗外看,這才發現越野車已經停在了她家小區門口。
“謝謝啊陸巖,辛苦你了。”程菲整理好思緒,邊將手機重新放回包裡,邊對駕駛席上的冷漠青年道。
陸巖朝她吊兒郎當地擺了下手,示意不客氣。
程菲把背包往肩上一挎,沉吟兩秒,才又扭過頭,看向身旁。
“也謝謝你。”
捏住肩帶的指,不自覺收緊幾分,程菲彎起嘴角,露出了一個由衷感激的淺笑,輕聲說,“周清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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