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沈行舟家裡的時候,我震驚了。
我從來都沒見過那麼大的房子,更沒見過那麼多管家保姆。
當時參觀的時候,我還不小心弄髒了沈行舟房間裡的一本油皮書。
我原想著賠一本給他。
但託代購打聽了一下,那本絕版的真跡,居然要十多萬。
原來有錢人的世界是這個樣子的,與我截然不同。
沈行舟的爸爸雖然不怎麼理我,但他的媽媽是個很溫柔的女人。
後來,她還讓沈行舟給我帶回了見面禮。
那是一條價值百萬的項鏈,光華奪目。
沈夫人還讓沈行舟傳話說,這條項鏈是給兒媳婦的禮物,讓我務必收下,她和沈先生都很喜歡我。
我受寵若驚。
那條項鏈我也一直沒舍得戴。
然而,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踏進過沈家大宅的家門。
逢年過節的時候,每次當我問起沈行舟,是不是該一起去看看爸爸媽媽。
他總是避而不談,然後把我媽媽接到我們家裡,直接用行動斬斷我追問下去的想法。
久而久之,我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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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他不想我去罷了。
收回思緒,我扛著巨大的遮陽傘,緊鑼密鼓地忙活起來。
在我旁邊準備烤串的女嘉賓,正是 B 組的司同。
司同是圈內很有名的女導演,拿過的獎無數,非常優秀。
然而,從上午第一次會面開始,我就沒見她笑過。
她的前夫陳徹,也是圈內的導演。
隻不過名氣沒有司同大,最近幾年更是拍什麼糊什麼。
我之前隱隱約約有所耳聞。
好像正是他們之間逐漸加大的差距,才導致了感情的破裂。
我看她一邊腌著手上的肉,一邊心不在焉,眼神朝著陳徹飄去。
我壞笑著調侃:「司導,你的眼神都快拉絲了!」
司同臉上一紅,有點無奈地笑著。
而那邊,陳徹也是時不時地看過來。
這一對很明顯復合有望。
我本著成人之美的態度,趕緊喊陳徹一起過來,跟我一起安裝遮陽傘。
這樣他倆總能離得近一些了吧?
這麼近的距離,說話也方便!
我沒想到的是,把陳徹喊來之後,沈行舟居然也跟著過來了。
看見他,我直接丟下手中的東西,往司同的旁邊一坐,開啟擺爛狀態。
「前夫哥,下午好。」
沒想到沈行舟接過被我丟到地上的遮陽傘,重新開始裝釘起來。
他的結打得又快又好,長指不疾不徐地繞圈,很快就完成了。
真是奇怪。
這人明明就是個富家子弟,卻什麼活都會做,也是稀奇。
每次這種時候,都讓我覺得沈行舟無所不能。
不過這次,我很快醒悟過來。
清醒點吧!溫瑜!別戀愛腦了!
我正想說幾句風涼話膈應膈應他,卻聽見陳徹開口了。
「司同,好久不見。」
陳徹的聲音很小,大概隻有我們可以聽見。
此時,攝像機也沒有對準我們這一邊。
我以為,接下來會是闊別許久的兩個人溫情敘舊的一幕。
但我錯了。
「這麼久了,你怎麼還跟我當時認識你一樣,蠢得什麼都不會。
「腌肉的醬料放這麼多辣椒,你有考慮過別的嘉賓嗎?
「你這個自私的女人,除了會在外面出風頭逞能……還能做好什麼?
「你不會真覺得自己很成功吧?你不還是個要看我眼色的賤女人!」
這惡毒的言語,就像淬了毒的針。
把我整個人都刺得難受。
5
司同愣在原地,眼裡的光暗淡下去。
她錯愕的神情讓我心疼。
我知道,她一定很期盼著和陳徹的重逢。
但她可能也沒想過,昔日愛人再次見面竟然會如此醜陋。
陳徹的話就像刀子一樣。
我怒了。
我大步走到男人的面前,質問他:「诶?這不是陳大導演嗎。
「瞅瞅我這近視眼,差點把你看成畜生了。
「大家確實口味不同,但我相信司同的手藝。
「反倒是你,挑三揀四的,一定很喜歡吃屎吧?不然為什麼嘴這麼臭。
「剛才我聽了個大概,你好像很在意司同比你優秀。
「可你確實是個拿不了獎的廢Ṭůₚ物點心。
「還是說……在節目上衝別人狗叫,也能拿獎的啊?」
我的話徹底激怒了他。
陳徹陰冷一笑。
「你又是哪來的野雞,有膽來對我指指點點。」
他裝作推了推眼鏡,上下打量我,眼中全是嘲諷。
很快,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哦——」
陳徹故意拉長了尾音。
「你就是那個……靠脫衣服出道的——爛片女王?」
他故意把最後四個字咬得很重。
聽他提起這件事,我心裡一揪。
「擦邊網劇」「靠暴露搏出道」「隻有露胸才會被人記住」……
諸如此類的詞,這麼多年我以為自己早就聽慣了。
但是,當這麼惡心的男人口中說出這話,我還是深深地被惡心到了。
我隨手抓起一把沙子,正要衝上去塞進陳徹的嘴裡。
可旁邊一道人影比我更快一步。
「你就是個賤……」
話音未落,陳徹發出慘叫。
是沈行舟。
他面色陰鸷,把陳徹的臉按進了腌牛肉的盆。
那盆裡雖然沒放醬料,但卻全是生肉,還彌漫著腥味。
陳徹嗚嗚啊啊地亂叫一通。
沈行舟淡淡地說:「要再試試辣椒的那一盆嗎?」
沈行舟一米八八的身高,牽制一米七出頭的陳徹,就跟拎一隻雞那樣簡單。
他拉起陳徹的頭。
「現在,道歉。聲音大點,不然我們再來一遍。」
陳徹龇牙咧嘴地眨著眼睛,眼淚鼻涕一起流,向我顫聲道歉。
我爽到飛起,笑容都快咧到耳根。
沈行舟終於松開那個男人,徑直朝我走來。
他在我面前停住,拿出口袋裡的紙巾,將我緊握住沙子的ƭų⁵手指,一根一根溫柔地打開。
沙子瞬間從我的掌心流逝。
我盯著他為我認真擦手的側臉。
手裡空掉的一瞬間,我發現我一點都不生氣了。
不僅如此。
我摸了摸怦怦直跳的心口。
好像自以為早就寂滅的心動,都在這一刻,重新填回我的胸膛。
我們誰都不知道,節目組早就發現了我們這邊的異樣,攝像機在身後悄然而至。
這檔本就引人圍觀的綜藝,熱度因為剛才的精彩戲碼翻上一倍。
播放軟件上的彈幕也是劇增。
路人 1:「6,溫瑜我的嘴替,沈行舟我的打替。」
黑粉:「雖然我很討厭溫瑜,但這次我站她。下頭男給我死。」
路人 2:「這兩個人真的是離了嗎?我怎麼覺得不對啊!」
……
6
陳徹用來羞辱我的話不是空穴來風。
說過類似話的人,陳徹也不是第一個。
我出道是因為擦邊網劇,這件事在互聯網上早就不是什麼秘密。
在那部劇裡,除了關鍵的部位,我基本都露過一遍。
這也導致很多人對我的觀感並不好。
他們將自己的揣測強加在我身上,認為我一定是想火想瘋了,才這麼不擇手段。
可是沒有人知道,我那麼來者不拒,隻是因為我很缺錢。
在我剛畢業的那一年,媽媽就病倒了。
那時候沒有親戚肯幫忙,我也還隻是一個剛出校門的學生。
沒有任何人脈,隻能靠自己,所以每天除了不斷發作品集,就是蹲守在橫店,日盼夜盼,希望能有個當群演的機會。
後來我發現等待是沒用的。
我們在醫院欠的錢越來越多,這樣下去,媽媽很快就會被掃地出門。
直到有一個導演看中了我的臉。
他說,我的臉長得清純,或許演一些有反差感的東西,來錢會更快。
沒等他問我願不願意,我就已經籤了合同。
我不要臉,我隻要媽媽的命。
更何況,我靠自己雙手清清白白地賺錢,一沒偷二沒搶,三沒有出賣自己的肉體。
我有錯嗎?
對於我而言,隻是幾個暴露的鏡頭而已,我坦坦蕩蕩。
如願湊夠媽媽的手術費之後,我沒有再接過這種戲。
但我也已經提前透支了我演藝生涯的聲譽,更沒有作品能給我機會摘下這些難聽的標籤。
四面八方的嘲諷、下流的聲音總是會撲面而來。
仿佛在這個世界上,人皆衣冠楚楚,唯我一絲不掛。
後來再有了和沈行舟結婚的事,我的名聲更是跌落谷底,堪稱史詩級崩壞。
晚上吃飯的時候,所有人都圍在烤爐前,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起白天的插曲。
開問題盲盒的時間到了。
我們一邊吃著燒烤,一邊有說有笑地伸手去抓自己的問題。
這個環節的設置很簡單,由組內嘉賓回答對方抽到的問題即可。
回答的嘉賓,必須要說真話。
大概是節目組希望這個綜藝上的幾對怨偶,能最後再多一點溫情吧,
我一邊吃著烤翅,一邊想要偷看沈行舟的問題。
他看我好奇,直接把題卡攤開給我看。
「你還能記得對方的生日嗎?」
沈行舟居然抽到了這麼無聊的問題。
別說是生日了,就連沈行舟的幾個車牌,也早就被我刻進了 DNA。
相比之下,我的問題還算有點意思。
輪到我們的時候,我搶在沈行舟的前面發問。
「提問!第一次遇見對方是怎樣的場景,你還記得嗎。」
沈行舟很自然地抬起手,擦了擦我嘴角的油漬。
「那年橫店的冬天很冷,我們一起蹲在路邊吃盒飯。
「盒飯三十六塊錢,裡面全是素菜,隻有一個葷菜,是黃花魚。
「你經常自己吃一半,剩下一半喂給橫店的流浪貓。
「你那時候的頭發比現在長多了,散在肩膀上,披著軍大衣,像個二流子。」
他的眼神悠遠,仿佛陷入回憶。
原來不隻是我一個人把這些記得這麼清楚。
當時我剛接到第一部劇,預支了部分片酬,先把醫院的醫藥費給還了一部分。
之前沒錢的時候天天想著賺錢,等真正有了錢,這剩下的我卻又不知道怎麼花了。
最後,我揣著那錢,去買了一盒夢寐以求的橫店盒飯。
我沒想到,橫店的飯……居然這麼難吃!
雖然難吃,我也全都吃完了,一點都不剩。
我告訴自己,你要記住這就是明星的味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每天都能吃起橫店的盒飯,並且把所有的配菜都嘗一遍!
沈行舟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在某一天我喂了小肥之後,男人站在我身後,手上捧著跟我一模一樣的盒飯,問我能不能一起吃。
就這樣,沈行舟加入了我的露天飯局。
那會兒我們都還不知道,他接下的那部戲會讓他發紅發紫,一路扶搖直上,直到斬獲百花獎。
而我,一隻腳踏上了票房毒藥的不歸路,聲譽盡毀。
7
我知道,從我見到沈行舟的第一眼,就開始喜歡他了。
我偷偷去他的片場看過他拍戲。
沈行舟人長得好看,還能吃苦,拍戲的時候非常認真。
越是見到他努力向上的樣子,每當他問我在拍什麼的時候,我就越自慚形穢。
後來得知沈行舟拿了獎,我簡直比誰都開心。
但從那以後,我們在一起約飯的時間逐漸變少。
他不會常年泡在橫店了,除了拍戲,他還有很多通告和其他拍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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