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我呆在原地。
付公公和太醫的聲音頃刻間變得很遙遠,像是從另一個地方傳過來的,模糊不清。
「皇上之前吃了什麼?取過來我看看。」
「桑美人送來的晚膳。」
「這魚湯面中被下了鸩毒,所幸皇上用得少,中毒不深,但從前中毒後身子便一直不好,此番波折,恐怕愈發沉疴難起……」
謝珩的聲音忽然破開迷霧,傳進我耳中:「桑桑,你在發抖嗎?」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有太多話想說,一時又不知該怎麼說。
猶豫間,謝珩已經撐著床邊,艱難地坐起一點,然後衝我招手:「過來。」
我走過去,付公公扶著謝珩,讓他靠在床頭,那雙修長的手伸過來,握住我,我才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指尖也是冰涼的。
「桑桑,你想說什麼?」
謝珩的聲音很虛弱,也就一盞茶的工夫,已經與方才教我寫字時有了天壤之別。
付公公盯著太醫出去開藥方了,房間裡隻剩下我和他,我咬著舌尖,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對不起。
「謝珩,要不你還是把我送出宮吧。」
「桑桑,我現在沒什麼力氣,你坐到我身邊來。」
我在床邊坐下,望著謝珩蒼白的臉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攬進了一個很溫暖的懷抱。
「為什麼要道歉?桑桑,毒是下在你帶過來的魚湯面裡的,這東西本來是你的晚膳——你有沒有想過,下毒之人真正想害的,其實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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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是想過的。
如果我是吃過晚膳才來御書房找謝珩,那碗魚湯面進了我的肚子,如今躺在這裡的,就會是我。
可……是我也比是他要好。
「桑桑,朕要教你一件事,在事態尚不明朗的時候,在責任並不在你的時候,不要認錯,不要著急把罪過都攬在自己身上。」
他的手一下一下撫著我的頭發,很輕柔地替我解開纏繞的流蘇。
「這些事,本來該由你爹娘教你。但如今朕給你起了名字,再教你這些事,也屬正常。」
我趴在謝珩胸口,聽著他的心跳,忽然抬起頭來望向他:「但也不一定,是嗎?」
「什麼?」
「謝珩,你騙我。」我說,「如果他們要害的是我,不會隻在魚湯面中下毒,況且晚膳是橘夏一直盯著的,他們沒機會動手。隻有我去小廚房蒸蛋羹的時候,橘夏跟著過去了,他們又聽到我說要把魚湯面也帶過來,才有機會下毒。」
謝珩嘆了口氣,指尖蹭過我下巴:「好聰明的小扶桑。」
我咬了咬嘴唇:「這一次,還是丞相府的人嗎?」
他笑了:「桑桑,朕坐在這個位子上,有多少人盯著,想殺朕的,又何止丞相府的人?」
他說得雲淡風輕,我心頭卻發痛,這種痛一路傳遞到指尖,迫使我不得不攥緊他的衣襟。
過了一會兒,付公公領著太醫進來,端了一碗藥讓謝珩喝下。
喝完藥,漱了口,謝珩扣著我的手腕,低聲道:「今日朕身子不適,怕是不能陪你回懸鈴宮了,桑桑要不要,就留在這裡陪著朕?」
我默了一默,仰頭看著他:「謝珩,你這是在,跟我撒嬌嗎?」
他眨了眨眼睛,竟然很坦蕩地承認了:「是。」
於是這天晚上,我就跟謝珩睡在他的寢宮。
謝珩的床又大又軟,房間裡還有股淡淡的冷冽香氣。
我被這股氣息環繞,很安心地靠在謝珩懷裡,就快要睡著的時候,他忽然握住我的手。
然後問我:「桑桑,想不想回丞相府看看?」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抬眼瞧著他。
謝珩像是沒有察覺到我的緊張,眉眼帶笑,一下一下順著我的頭發:「曾經流落在外的相府三姑娘,如今已經是朕的桑美人了,總要回去瞧瞧娘家人,不是嗎?」
6
因為不放心謝珩中毒後的身體健康,後面幾天,我幹脆收拾東西住到了他宮裡。
這期間,桐妃還來過一次。
我本以為她是來興師問罪的,結果她一進門就問我:「你與皇上,要回丞相府嗎?」
我點點頭,她便從懷裡拿出一隻繡工拙劣的荷包:「那你幫本宮把這個,轉交給你哥哥。」
「……齊玉辰?」
我捏著荷包,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桐妃挑眉:「有話就說。」
「你們這算不算……算不算……」
「你想說私相授受?」桐妃冷哼一聲,微微揚起下巴,「放心,你大可以把這件事告訴皇上,本宮問心無愧。」
於是出宮的馬車上,我把這件事轉達給了謝珩。
他看起來格外淡定:「朕知道了——桑桑是不是好奇,齊玉辰和桐妃之間有什麼淵源?」
我猛點頭。
謝珩笑了,伸手把我攬過去。
他好像格外喜歡抱著我,不管是坐著還是躺著。
「桐妃入宮前,曾和齊玉辰定過親。然而齊玉嫻看不慣她,時常找茬汙蔑,齊玉辰總是偏幫妹妹,甚至輕信謠言,遣了媒人上門退親。她的名聲不好聽,不能再嫁人,朕隻能將她接進宮中封妃,但朕與桐妃始終清清白白。」
我眨眨眼睛:「謝珩,你是在跟我解釋嗎?」
他很坦蕩地點頭:「是啊,朕隻怕桑桑誤會。」
有種奇妙的甜從我心底泛上來,密密實實地包裹住我。
抬手貼著胸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一下一下,急促而熱烈。
馬車在丞相府門口停下,昨日謝珩已經下旨通知過他們,所以全府的人都在門口候著,見了我們便躬身行禮:「見過皇上、桑美人。」
日光盛極,燦爛地從天際照下來。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丞相府的大門口,我來過三次。
一次是娘領著我過來,五十兩銀子賣了我。
一次是十日前,我坐著馬車出宮。
最後一次,就是今日。
住在丞相府的那一個月,我見了誰都要行禮,甚至連齊玉嫻身邊的一個丫鬟,都可以隨意克扣我的飲食,嘲弄我一條賤命。
齊玉辰還派人給我洗腦,說如果不是丞相府買下我,娘就會把我賣到勾欄裡去。
而如今,我沒有被賣進勾欄,也沒有再被他們踐踏。
是丞相府的每一個人,要向我行禮。
我把身邊謝珩的手握得更緊了些,抬眼便看到齊玉辰的目光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目光中有幾分不虞。
他在不開心些什麼,我不理解。
隻好再看向齊玉嫻。
這才發現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軟煙羅裙金步搖,看著謝珩的眼睛裡都快泛出水光來。
「臣女見過皇上。」
嬌軟得快要滴出水的嗓音,可惜謝珩眼皮都沒動一下,隻抬著下巴,居高臨下地望著齊玉辰:「辰卿,許久不見了。」
我的手還挽著他臂彎,狐皮大氅的溫度密密實實包裹而上。
然而在我面前一貫慵懶無害的謝珩,這一刻忽然變得如出鞘利刃般,氣勢鋒凜。
謝珩似乎……不太喜歡齊玉辰。
進了丞相府,謝珩像是興致來了,隨口提出要去看看我從前的閨閣住所。
丞相老臉上的表情一下僵住,片刻後,他看向齊玉辰:「玉辰,你妹妹回府後的衣食住行都是你安排的,你帶皇上去瞧瞧吧。」
我突然想笑。
在丞相府的那一個月,我睡在西偏院的小廂房裡,為數不多的幾條裙子和兩根簪子,也被齊玉嫻扔的扔,剪的剪。
齊玉辰明明知道,卻從來默許,還給我洗腦:「小草,你的賣身契都在相府,玉嫻她是你的主子。」
而如今,齊玉辰把謝珩和我領到這位主子的閨房,說:「這就是臣妹入宮前住的房間。」
謝珩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房間裡的陳設,目光落在滿滿當當的幾隻妝奁上,轉頭問我:「桑美人入宮時,怎麼不帶上這些一起?你如今打扮這樣素淨,朕倒以為你不愛脂粉。」
我忽然就明白過來。
為什麼今天早上出門前,他一根發簪步搖都不讓我戴。
原來是到丞相府打秋風來了。
我張了張嘴:「……入宮匆忙,沒來得及。」
「原來如此。」
謝珩點點頭,隨意吩咐道:「付寧全,進來,幫桑美人把東西收拾了,等會兒回宮時帶上。」
齊玉嫻站在一旁,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恨不得用眼神將我凌遲。
丞相夫人死死地拽著她的手臂,不讓她衝出來。
謝珩明明餘光瞥見了,卻隻作不知,指尖在我手心撓了一下。
我偏過頭,正對上他唇邊翹起的一點弧度,是孩子氣的、狡黠的笑意。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其實謝珩今年也才十九歲。
他被身份推到了這個位置上,想殺他的人不止一個,不得已隻能步步謹慎。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臣子,也是心懷鬼胎,一心想讓他死的人。
我就是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
我要保護謝珩。
齊玉嫻心愛的三隻妝奁變得空空如也,在謝珩目光轉向衣箱的同一時刻,齊玉辰連忙開口:「皇上,臣能否與桑美人單獨聊聊?」
「哦?」謝珩若有所思地望著他,「朕倒不知,辰卿與桑美人如此兄妹情深。」
他握著我的手,低聲道:「桑桑,你願意嗎?」
我很想知道齊玉辰還想作什麼妖,於是點頭。
在齊玉辰的房間裡,他神情冷淡地瞧著我:「我倒不知,你竟如此得聖心。」
我說:「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
齊玉辰眼中掠過一絲惱怒:「小草,你別忘記自己的身份。」
我沉默片刻,忽然問他:「我爹娘和弟弟呢?」
齊玉辰愣了愣,露出勝券在握的微笑:「我已經命人將他們放回家了。小草,你放心吧,隻要你乖乖聽話,我不會對你爹娘和弟弟做什麼……」
「大少爺知道,他們對我並不好。」
「那又如何?」齊玉辰不甚在意,「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無論如何,他們都是你爹娘。」
我不說話了。
謝珩說,就算我恨他們,想殺了他們,也沒有錯。
可齊玉辰卻說,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我爹娘。
住在丞相府的那一個月,其實他也偶爾對我好過,比如齊玉嫻不在的時候,他送過我一條湖藍色的裙子,還有一支鍍金的銀簪。
也曾囑咐過下人,讓我吃飽穿暖。
我不是沒有感激過他,然而遇見謝珩之後,我才明白過來。
賞賜和禮物,是不一樣的。
沉默許久後,我從懷裡拿出荷包,遞到他手裡:「這是桐妃娘娘讓我轉交給你的。」
7
一瞬間,齊玉辰眼中閃過復雜難辨的光。
他將荷包從我手中接過去,手指輕輕摩挲兩下,又抬起頭問我:「她可有什麼話要帶給我?」
我搖頭。
他輕哼一聲,淡淡道:「我知道了,皇上還在外面等著,你先出去吧——小草,別忘記我交代你的事情。」
我出去的時候,謝珩在外面的花園裡。
齊玉嫻正站在他面前,仰頭說著些什麼。
我沉默了一會兒,走過去,正好聽到她嬌媚的嗓音:「臣女讀過書,知道自古便有娥皇女英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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