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鈴鐺,我怕你後悔,所以偷偷地給埋了。」
說著說著,他又哭了,捂著眼睛道:「但是我真的不願你去,因為我知道,你一旦去了,可能就不會再回來了。」
我抱著他,我們倆很久很久都沒有再說話。
初遇時,他是少年,如今,已然成了有擔當的好男人。
我帶著妙妙去集市買糖葫蘆。
她很久都沒這麼高興了,舉到我嘴邊道:「娘,你先吃。」
我們一家三口,開開心心地逛了一天。
晚上的時候,妙妙睡得很香。
崔寶兒倚著門,沒有說話。
我披上了蓑羽,翎毛迅速貼在身上,栩栩如生,一如從前。
「相公,走了。」
瞬間化作的黑鴉,如利刃出鞘,沒有一絲猶豫,向著東方,直衝天際。
我已經好多年沒有踏足蓬萊了。
恍惚想起,仿佛上輩子的事。
做人太久,容易貪戀世俗的溫暖。
但我沒有退路。
Advertisement
我先飛去了癲崖。
果不其然,曾經熱鬧的烏鴉部落,家家戶戶閉門不出,冷冷清清。
還有好多戶,連茅草屋都給燒了,一片狼藉。
包括我家。
據說一年前,部落裡有烏鴉生了黲。
那是一場大規模的感染,鳳凰神鳥族的十方神君,來了五位。
鎮壓之下,生了黲的那批烏鴉,被關押起來送到了雲霄神宮。
我站在癲崖上靜靜地望著,也不知為何,曾經想不明白的一個點,呼之欲出。
鳳凰族既然這麼忌憚我們生黲,為何偏還要我們每年飛出蓬萊?
交易原石本就是一場騙局。
既然如此,為了防止我們生黲,他們應該避免我們出去才對。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麼?
我在人間這些年,實則覺得自己已經過分聰明,總能想明白很多道理。
當然,這也與崔寶兒有關。
我說我們的祖先是大日金烏,他們曾經犯過錯誤,將太陽藏起來,置天下於不顧。
崔寶兒好笑道:「誰告訴你的?」
我腦中頓時醒悟。
對呀,誰能證明虞陽君說的便是真話,上古時期的事,已經距離我們很遙遠了。
我們烏鴉,果然還是太單純了。
最終還是崔寶兒做了個總結,他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看吧,最聰明的始終還是人,總能一語中的,參透世間那麼多的道理。
世間萬物,都需要一個道理。
我想明白之後,心也隨之靜下來。
然後我飛去了雲霄神宮。
這麼些年,這裡真是一點沒變。
我混入了鴉奴之中,仗著熟悉的地形,去了他們鳳凰一族的地宮。
然後我發現了一個驚天的秘密。
我的族人們,是待宰的牲畜,一個個倒吊起來懸掛在巖層上。
偌大的宮洞,密密麻麻,抬眼望去,烏黑黑一片。
周遭靜得可怕,全都是昏迷不醒的烏鴉。
這當然還不是全部。
地宮盡頭還有間內殿,裡面架起了數百隻爐鼎,一眼看不到盡頭。
一個挨著一個的大鼎,足有一丈多高,底下烈焰熊熊,火光噴薄,燒得整個內殿熾熱無比。
彌漫著的濁氣,夾雜著苦澀藥味,從煙霧繚繞的鼎上縷縷升起。
我震驚得半晌回不過神。
煮什麼?他們在煮什麼?
我飛上了那一丈高的爐鼎,站在鼎邊,放眼望去,那數百隻大鼎,像一張張撐開的猙獰大嘴,等著食物的投喂,咽入幽深的喉管。
我清楚地看到,每一個大鼎裡,都焚燒著烏鴉的骨架!
那是我的族人。
清醒過來的族人們,被他們全部抓來,焚燒煉丹。
我認得那鼎裡的神草,是曾經大殿下飛去鳳鱗洲,辛苦帶回來的玄冰草。
煉丹是真的。
用的卻不是我們的原石,而是我們自己。
數百隻鼎,熊熊燃燒,我甚至不知道,哪一隻鼎裡的烏鴉骨架,是我哥哥的。
一年了,他們應該早就被煉丹了吧。
恐懼,憤怒,絕望,充斥著我的腦子。
但我不能慌,我要想辦法解救那些懸掛在巖層的烏鴉,將他們喚醒,尋一線生機。
我躲藏在地宮裡,化作烏鴉,懸掛於那些昏迷不醒的同類之中。
第三日,我見到了十方神君之一的元瞿神君。
那是鳳帝的弟弟,大殿下虞陽君的親叔叔。
他帶著鳳凰族的侍從,進了內殿,挨個去查看燃燒的爐鼎。
然後我聽到他嘆息一聲:「一百隻鼎,燒了一年,竟煉不出一顆金烏丹,鳳帝危矣。」
「神君,莫非是火焰的問題,何不請虞陽殿下過來看看。」
「他不會來的,當年有言在先,他隻負責去鳳鱗洲帶回玄冰神草,其餘諸事,一概不管。」
「可惜了,大殿下是近千年來唯一自行涅槃的火鳳凰,當初攜鈴而生的那隻小烏鴉,也僅他一人能識別出真身,若是他在,興許能看出爐鼎的問題。」
……
潛藏三日,我洞悉了鳳凰族所有的秘密。
原來,我們隻是他們圈養的一群鳥。
一群拿來煉丹的鳥。
果然,就連烏鴉會不會生黲,也全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他們需要我們生黲,因為生了黲的烏鴉,才合適拿來煉金烏丹。
鳳凰一族,每千年便要涅槃一次,若是不成,便要隕滅。
自上古時期開始,能浴火重生的鳳凰本就不多。
後來更是少之又少。
大日金烏死後,金烏族沒落,反倒成了他們的藥引子。
金烏是太陽神鳥,本就生於太陽之內。
若能得到他們的神力,鳳凰一族將不再懼怕任何烈焰。
金烏丹,可助他們涅槃成功。
鳳凰族三大長老,十方神君,竟大都是靠金烏丹方得涅槃。
所以他們鳳凰一族,輝煌,盛大,璀璨,永不凋零。
那恢弘的神跡下,是一隻隻烏鴉被焚燒的骨架,被他們以丹丸的方式吞下。
真相是如此可怕。
我還看到元瞿神君讓人清理了十個爐鼎,將煉丹失敗的廢料倒出,重新放進了玄冰神草,然後從懸掛於巖層的烏鴉之中,喚醒一隻,塞進了爐鼎。
他們一共塞了十隻,慘叫聲中,烈焰呼嘯。
元瞿神君嘆道:「金烏丹本就難以煉成,族內多少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你們一定要將這內殿看守好了,若煉成丹丸,切勿聲張。」
「是,神君。」
他們走後,我從巖層上飛了下來,快速衝向內殿,將他們新起的十個爐鼎打開。
費盡全力,火光呼嘯而出,被焚燒著的烏鴉,嘶聲慘叫著衝出來,如一團團燃燒的火球,橫衝直撞。
動靜太大,恐生變故。
我又快步飛到宮洞處,默念著方才元瞿神君他們喚醒烏鴉的術語,雙手捏訣,以靈力衝向巖層。
倒懸著的烏鴉,一隻隻被喚醒。
然後我聽到震耳欲聾的哭聲,喊聲,罵聲,響徹整個宮洞。
但我忽略了一件事。
它們被喚醒了,依舊被仙繩鎖著雙腿,掙扎不開,無法下來。
「鈴鐺!鈴鐺!」
它們認出了我,拼命地喊!
我抽出身上的鴉翎,化作長劍,飛過去斬繩。
「鈴鐺!鈴鐺!」
它們繼續叫,悲憤交加,怒紅了眼睛——
「他們屠殺我們!屠殺了我們!」
我沒有力氣和它們說話,眼睛血紅一片,咬著牙,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斬開繩索上。
手中的鴉翎長劍,震得很疼。
我胡亂地斬著,宮洞越來越多的烏鴉恢復自由,直到鳳凰族的人趕到,地宮大門打開的瞬間,無數烏鴉嗖地飛了出去。
混亂之中,它們飛出地宮,也飛出雲霄神宮,衝向天際。
而我,理所當然地被當作頭號目標,打壓了下來。
緝拿我的是元瞿神君。
他帶我去見了鳳後。
多年未見,自幼將我養大的鳳娘娘,還是那般雍容高貴,鳳羽華麗。
如玄女天尊一般慈悲。
她端坐寶殿之上,看到我有些意外,又很快嘆息一聲:「鈴鐺,你還活著,陽兒稱你死了,他騙了我們。」
「託大殿下的福,我活得很好。」
「他既已經放你離開,你又為何還要回來。」
「鳳娘娘覺得,家破人亡,族人被任意屠宰,我還能苟且偷生地活著嗎?」
「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在我心裡你是不一樣的。」
「那我豈非要跪謝娘娘的抬愛?感謝你們將一個傻子養在身邊,必要時屠殺她,不必要便養著玩。」
「你現在伶牙俐齒,有趣極了。」
「你也很有趣。」
「鈴鐺,不管你信與不信,我待你總是有幾分情分的,你不必心懷怨恨,鳳凰是統領天地的神鳥,為天下蒼生立命,而你們甘願侍奉,為我們豁出性命,本該是榮耀,你們不該反抗。」
「鳳娘娘真是滿嘴的高尚,讓我不知如何反駁,待有朝一日,我將這話反過來說於你聽,你也乖乖接受好不好。」
鳳後此人,實則心思很深,但她臉上無論何時,都是一副悲憫的模樣,正如此時,即便心裡不虞,她仍舊高高在上,嘆息著搖了搖頭,笑道——
「你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孩子了,我不能留你。」
「你想做什麼?」
「鈴鐺,你知道嗎,鳳凰一族已經很久沒有煉出過金烏丹了,陛下如今危在旦夕,需要你來救他。」
他們將我填進了爐鼎。
原是要拿我煉金烏丹。
鳳後說,以我煉丹,一定有成效。
她身邊有人提醒,說我出生時攜帶的那隻鈴,指不定是東皇鍾,要小心些才是。
鳳後笑了笑,道:「世上已無東皇,大日金烏也早已隕滅,上古神器認主,不會再祭出了。」
這是他們將我養在雲霄神宮四百多年,最終總結出來的結果。
他們是對的。
那隻沒有銅舌的鈴鐺,曾也是我的一線希望。
那時我剛剛開竅,看到大家生活在地獄之中,偏又被那栽滿的花兒所惑。
我想要拯救他們,想要借助東皇鍾的力量。
可惜,無論如何使喚,那隻鈴都沒有動靜。
它如廢銅爛鐵,毫無用處。
我的真身是一隻金烏。
但那又如何。
我沒有本事,靈力也不夠強大,除了不怕烈焰焚燒,什麼也做不了。
他們將我填進爐鼎,也是徒勞。
我根本不怕火。
14
如此燒了七日,我見到了大殿下。
我在鼎內,烈焰之中,閉目打坐。
他還是老樣子,蓬萊最出塵絕豔的神君,一襲玄色衣袍,眉眼清冷如寒月。
他隻是這麼靜靜地看著我,最終也沒有說話,轉身離開。
後來,我想起了他曾同我說的話——
「命由天定,日後再見,我不會手下留情。」
他沒有手下留情,鳳後更沒有手下留情。
鳳凰一族的人,在外截殺逃出去的烏鴉,為了避免部落裡剩餘的烏鴉也被傳染造反,他們痛下狠手,欲殺之。
我的家早就沒了,如今我的部族,也即將又被屠滅。
我在爐鼎之內,被他們換了一種煉丹的方式。
熱門推薦
我死後第三年,塞外出了戰亂。 皇帝來府上,請我出徵。 侍女稟告他:「沈將軍已經死了。」 皇帝冷笑:「為了朕娶柔兒的事,她已經賭氣了多少年,還沒鬧夠呢?告訴她,從速帶兵前往邊塞,若是貽誤軍情,別怪朕不念舊情,誅她九族!」 侍女沉默良久,俯身長拜。 「皇上,奴婢冒死稟告,沈將軍是個孤女,除了奴婢這個僕從外,沒有九族。 「她死後奴婢一直守在這裡,一是為了給她掃墓。 「二是為了睜著眼,看皇上的報應。」
頒獎典禮,我和頂流在臺下互啃。這時導播切錯畫面,我們 被放上大熒幕。觀看直播的幾百萬人瞬間沸騰。當晚,娛樂 圈炸了。 【驚】互為死對頭的兩位頂流竟是真夫妻??
我將網戀男友的帥照設成壁紙,室友看到後諷刺我是學人精:「這不是我家頂流嗎,追星也要學我啊?」 然而直播時,主持人讓頂流給微信置頂打個語音電話。 嗑 cp 的室友兩眼放光,說頂流肯定是打給她那當紅小花的表姐。 結果我的手機響了。 頂流冷淡磁性的嗓音傳來:「睡了沒有?」
最近我家怪事頻發,不翼而飛的衣服。嘴角總是愈合不了的傷口,還有每天早上身上密密麻麻的吻痕。種種跡象都表明,我家鬧鬼了! 正當我打算找個捉鬼大師看看時,就發現我那剛上大學的弟弟竟躲在臥室醬醬釀釀。嘴裡還不停地喊著我的名字。 我忍無可忍,上前就給了他一巴掌。 不承想,他舔了舔嘴角,眼裡的興奮更盛。 完了!我好像給他打爽了?
和網戀對象奔現。他說他是快遞小哥。我說我是酒店保潔。為了攢錢結婚,我們每天下班後去擺攤。 後來,我們在一次豪門聚會上撞見。 他是謝家繼承人。我是他死也不肯娶的未婚妻。 我們:「……」
娘生得極美,卻是個瘋子。她從不理會位高權重的爹,隻知道每日癡癡叫著:「阿棠,阿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