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關山:“……”
顧關山氣炸了:“你跟我回去他們才會難為我呢!你看看你——”
沈澤:“我知道怎麼表現。”
然後他硬是拽著顧關山走進了單元門,顧關山阻擋不及,就被他拖進了電梯。
顧關山氣憤道:“沈澤你——!”
電梯門叮一聲開了,沈澤輕輕拍了拍顧關山的後背,顧關山那瞬間,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沈澤是在擔心她。
沈澤應該是不怎麼想在顧關山父母面前以這樣的方式拋頭露面的。
可沈澤怕她會挨懟,所以一路跟了過來。
顧關山那一時間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那種感動並不是假的,可她是把沈澤的那段宣言當做兒戲看的,沈澤遲早會知難而退,隻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沈澤問:“你和你爸媽怎麼說的,今天出去的事情?”
“我說……”顧關山難以啟齒道:“……我去給一個同學過生日。
沈澤笑了起來:“所以你今天真的是來給我過生日的,不是我的腦補?”
顧關山沒回答,別開了臉,沈澤和顧關山走過走廊的轉角。
然後顧關山上前去敲了敲自己家的門,篤篤兩聲,片刻後門吱呀一聲開了。
顧關山的父親是個長相不錯的中年人,戴著眼鏡,面容能看出年輕時的俊秀和書卷氣,和顧關山有種神韻上的相似,一看就是父女。
“回來了?”顧遠川問:“怎麼這麼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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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關山張了張嘴,準備扯個謊。
畢竟不能告訴他們‘我和一個我在他家睡過兩晚的男同學回了家,順便說一下我今天去參加的就是他的生日派對’——就算爹媽是正常人,這句實話後面都是要跟著腥風血雨的。
她身後的沈澤卻開口,禮貌地道:“顧叔叔好。我們派對上出了一點問題,所以結束得稍微晚了一點,我覺得太晚了,就打車把關山送了回來。”
顧遠川頓了頓,說:“好,女孩子別在外面逗留太晚,出事了就玩了。——小伙子,怎麼稱呼?”
沈澤禮貌地說:“我叫沈澤。”
“沈澤……”顧遠川將名字念了一遍,問:“有點耳熟,你是沈建軍沈總的兒子?我記得好像他的兒子和顧關山是一年入學一中的。”
沈澤愣了愣,答道:“是的。”
“怪不得,”顧遠川客氣地問:“沈澤,進來坐坐嗎,看你挺冷的?”
沈澤看了顧關山一眼,顧關山鑽進了她的家門,示意沒事,今晚一切還算正常。
沈澤搖了搖頭道:“——謝謝叔叔,不用了,我還得早點回家。”
顧遠川並未挽留,隻是禮貌地同沈澤道別,顧父經商多年,在無盡的應酬中變得深諳人情世故圓滑老練,一言一句都恰到好處,但沈澤卻莫名地覺得他身上有種洗不掉的文人味兒。
這男人的確是顧關山的父親,沈澤有點譴責自己的這種想法,卻又覺得——他們父女極為肖似。
沈澤又回頭看了一眼顧關山,顧關山衝他擠眉弄眼地擠眼神兒,半天發現沈澤根本看不懂——顧關山最終嘆了口氣,轉身上了樓。
沈澤看了她的背影一會兒,走了。
顧關山十分淡漠疏離,說話能氣死人,不懟人都能讓人窩火兒。
可她也十分善良,會去給流浪藝術家的帽子裡塞錢,誰對她好她都記得,在沈澤眼裡,幾乎是完美的——除了心狠之外。
……心狠啊。
沈澤那天晚上喝了感冒藥,裹著外套在家裡發汗,他爸喝完了酒回家,躺在沙發上丟鑰匙玩。
“爸。”沈澤吞完一片阿莫西林,猶豫著問:“你認識一個姓顧的叔叔嗎?”
沈爸爸醉醺醺地說:“顧?姓顧的太多了,你得告訴我特點啊——”
沈澤看著他爸喝酒就覺得發憷,生怕自己喝醉了也像自己爸一樣的傻逼。當然,後來他人生第一次的酩酊大醉也昭示了一個事實:他的確是他爸的兒子。
沈澤設法描述道:“他女兒也在一中,和我同級……這個叔叔長得還有點書卷氣,不像個做生意的。”
沈爸爸捂著頭思索了半天,問:“你是說顧遠川?你得叫顧叔叔,是你爹我的工作伙伴,英語是考裡格!”
沈澤:“……”
“人家女兒學習成績可好了,好像是在六班呢,叫什麼關山的。”沈爸爸氣憤道:“看看你,你你是個什麼鬼,沈澤,你他媽就整天在學校打雞罵狗!人家那小姑娘去一中是去學習的,沈澤你是去幹嘛,你去耍猴——”
醉酒的沈爸爸變得極為善變,他又惆悵地嘆了口氣,話鋒一轉:“唉,但你爹我也不能怪你,人家那小姑娘是什麼遺傳基因,你是什麼遺傳基因?你老子我初中畢業去打工,人家爸是90年代畢業的名牌大學大學生……她媽媽還是那什麼,理學皮唉去?”
沈澤:“???”
“對了!理學Ph.D。”沈爸爸一拍手:“沈澤,你輸在起跑線上了!”
沈澤:“……”
沈爸爸醉醺醺,一拍桌子,又開始恨鐵不成鋼:“你他媽的沈澤!輸在起跑線上了還不努力!你看人家……”
沈澤懶得搭理自己爹,回了自己的房間。
沈澤身強體壯,淋了雨吃了片阿莫西林就好了,而顧關山卻是個缺乏鍛煉的小姑娘,淋雨淋得感冒發燒,硬是燒到了三十八度五。
因此她來學校的時候,臉都是蒼白的。
顧關山這人有個很神奇的特質,她上學是那種風雨無阻的上法,無論是發燒還是生病,痛經還是打雷下雨臺風,她都會出現在學校,並跑來上課。
周一,高二六班的窗外風雨飄搖,狂風大作,暴風雨敲著窗戶。
中午午休之前,顧關山疲倦地趴在自己的桌上,勤勤懇懇地抄丁芳芳的筆記,丁芳芳的筆記像每個高中生一樣花花綠綠的,顧關山昏昏沉沉,拿著0.5的黑色中性筆從頭抄到尾。
丁芳芳說:“你最近到底又怎麼了?”
顧關山沒回答,低著頭裝死,丁芳芳氣得不行,這時候正好前門有人來找。
“顧關山!”沈澤喊道:“你出來一趟!”
顧關山恹恹地抬頭,沈澤在六班門口咳了聲道:“……三分鍾,隻要三分鍾。”
班裡一片大哗,紛紛望向顧關山,顧關山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丁芳芳說:“你們倆人我真的看不懂。”
“早戀會被約談的啊!”有人喊道:“你可得小心點兒,老常可不是啥善茬。”
他們班的常老師於公於私分的泾渭分明,平時開得起玩笑,卻也十分的嚴厲:如果顧關山和沈澤之間有什麼實質性進展的話,顧關山非常確定他不會一笑而過。
她走了出去,沈澤緊張地問:“臉色怎麼這麼差?”
顧關山說:“可能還有些發燒。”
沈澤又問:“吃飯沒有?”
“沒吃的話……”沈澤遞給顧關山一個袋子,擔憂道:“我給你買了點吃的,知道你不喜歡下去吃飯——”
顧關山溫和地道:“是在拿吃的東西討好我嗎?”
沈澤手頓住了。
“沈澤,該說的話,我那天晚上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顧關山溫和地道:“我不想讓你太難過,但是我還是不願意讓你負擔這一切,一來是你負擔不了,二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那是我自己的家庭。你不用想彌補我,沈澤,你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
沈澤有些難過地看著她。
顧關山狠下心道:“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你不要讓我難做了,沈澤。”
沈澤卻立刻調整了一下心情,對顧關山認真地說:“你要記得吃飯。”
然後他把手裡的袋子塞給了顧關山,轉身走了。
顧關山頓時覺得自己說的話又打在了棉花上,沈澤的模樣像是什麼都沒聽見——至少什麼都沒往心裡去。一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執著呢?
下午仍是照例的走班,會考的氛圍漸濃,顧關山把素描本塞在桌洞裡,抄著李西的化學筆記。
窗外雷鳴聲陣,教室裡又悶又潮,人聲鼎沸,是上課前最後的狂歡,黑板上寫著語文和數學作業。
顧關山回頭看了看,發現沈澤沒來,她皺了皺眉頭,以為沈澤大概又翹課出去玩了——然後緊接著,顧關山就看到了丁芳芳和謝真坐在一處。
顧關山:“……”
顧關山難以置信地意識到,丁芳芳居然對謝真上了心。
她那一瞬間,像每個老母親一樣,對自己的女兒產生了一種難言的嫌棄和憂慮。
——謝真如果嫌棄丁芳芳怎麼辦?要不要從今晚開始控制丁芳芳的飯量,畢竟一個女生吃一份好一家牛肉粉加粉三份實在是太誇張了,就算不能讓丁芳芳減肥,也必須得把她從奔向一百八的康莊大道上扯下來!
然後接著顧關山又想起,沈澤如果翹課出去玩,謝真必定是陪著的。
但是此刻謝真就在這教室裡,說明沈澤肯定是去做了什麼別的事情,還沒帶他。
他去做什麼了呢?在這樣的天氣?
然後教室門突然被推開,沈澤把傘往門外一丟,校服淋得透湿——他將校服外套脫了,穿著T恤大步走了進來。
“媽的,雨真大……”他喃喃道,然後把手裡提的那袋東西放在了顧關山的桌上,駕輕就熟地在她身邊——那個除了沈澤沒人敢坐的位置,一屁股坐了下來。
沈澤身上有股極其淺淡的汗味和雨味,顧關山想。
沈澤對顧關山認真地說:“中午午休的時候我去給你買的,最近中午查的嚴,隻能翻牆。”
顧關山從塑料袋裡看見了三九感冒靈,小柴胡顆粒等一幹中成藥,這些藥裡的蔗糖向來比有效成分還多,與其說是藥,不如說是中藥味飲料了。
沈澤大概真的是個傻的,顧關山莫名地想,他自己隻需要吃這種感冒藥,就以為這些藥對顧關山也有用,一股腦兒全買來了。
沈澤果然是個直腸子直男,筆直得像根棍子一樣,顧關山好笑地想。
“謝謝你。”顧關山溫和地對他笑了笑,說,“我下課就去衝。”
沈澤一看到顧關山笑了,頓時像個男孩一樣手足無措起來,道:“你在教室呆著,我去就行了……”
同時魏松的聲音石破天驚地響起:“——沈澤!”
“傻樂什麼呢!”魏松一拍桌子,吼道:“起來回答這個問題!”
窗外天地白茫茫一片,雨水夾著朔風,窗戶被吹得咕隆咕隆響。
室內水霧氤氲。
第35章
初冬的校園枝丫光禿禿的,天氣陰沉,顧關山抱著素描本坐在教室裡,愣愣地發呆。
她中午沒有回宿舍,也沒去食堂吃飯,隻是一個人坐在教室裡,沈澤拎著袋子出現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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