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所有的考生都在朝外走,離開他們呆了三年的學校。
沈澤腦子都沒轉過彎來,他出了校門,每個地方的景色都如此熟悉——傳達室,開著花的花圃,破破爛爛的實驗樓,還有朝向天空的天文塔。
他在門口看到了自己的家人,沈媽媽喊著沈澤的名字,門口的黃色警戒線外——是一個燦爛奪目的夏天。
沈澤大步走出了那條警戒線。
他和沈媽媽擁抱。那一瞬間,沈澤意識到自己的高三結束了。
沈媽媽是個小個子,用力擁抱著沈澤——沈澤在那來自自己母親的擁抱中,覺得溫暖之餘,又覺得心髒砰砰地要衝出胸腔。
——結束了。
沈媽媽說:“……兒子,高考結束了,想去哪裡玩?”
沈澤艱難地嗯了一聲,以眼角餘光逡巡著人群,尋找著熟悉的身影。
沈媽媽松開他,沒頭沒腦地說:“……往車站去的路燈底下。”
沈澤沒反應過來,一怔:“啊?”
“我說小顧。”沈媽媽笑了起來:“小姑娘害羞,看到我也不敢過來,隻敢在那裡曬著,你快去找她吧。”
沈澤望向那路燈,燈下站著一個戴著遮陽帽,小腿白皙又纖細的女孩子,臉被太陽曬得微微發紅,她站在那裡,姿態猶如一棵倔強的胡楊。
沈媽媽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好歹像個男人。”
——那路燈他再熟悉不過了。
沈澤撥開了所有人,奔了過去,夕陽將一切的影子都拉得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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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間沈澤的時間倒流,依稀仍是高二那個落雨的、剛開完運動會的傍晚,沈澤撐著傘在燈下等待顧關山,等待著邀請她去參加自己的生日。
顧關山看到沈澤之後,笑起來,似乎是打算問他考得怎麼樣。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從來沒有什麼主動的身體接觸,除非逼狠了,才會踮起腳尖親人——還得是在沒什麼人的情況下。
沈澤一把環住了他的姑娘,顧關山嫌棄地說:“……說好的不早戀呢?”
沈澤逼迫她抬起頭,顧關山的唇小小的,是個非常柔軟,容易親吻的模樣。
沈澤喃喃道:“高考前不早戀——高考結束了。”
沈澤說完,就在校門口的月季花下強行親吻他的姑娘。
沈澤吻畢,顧關山都快被親哭了,軟在沈澤懷裡,氣都有些喘不勻。
沈澤得意洋洋地打量著她說:“你太沒用了,暑假我要拽著你跑步,就這點肺活量,我隨便親親你你都喘不過氣……你是不是廢物?”
顧關山鼻尖發紅,湿潤地看著他,像是一個剛被蹂躪的良家小姑娘。
沈澤心裡,十分受用……
顧關山用力喘了幾口氣,才緩了過來,道:“沈澤,你知不知道剛考完高考的學校,尤其是一中這種省重點高中的門口——”
沈澤一邊摸索書包裡的手機,一邊美滋滋地盤算和顧關山去哪裡浪,隨口問:“嗯?”
顧關山使勁擦了擦自己的嘴唇,說:“……是有記者的?”
沈澤:“……”
顧關山目不忍視,劈手一指沈澤身後,說:“你今晚有幾個都市報和地方衛視的採訪,中央決定今晚微博頭條就是你了。”
沈澤回頭一看,身後電視臺和扛著炮筒的幾家紙媒記者。
沈澤:“……”
顧關山:“姓沈的,你絕了。”
“再有下次——”顧關山羞恥地擦了擦嘴唇,拉住了沈澤的手,瞥了一眼那群拍完了照片的地方衛視。
她對沈澤咬牙切齒道:
“——再有下次沈澤,我就把你打進牆裡,摳都摳不出來。”
話音剛落,顧關山拉著沈澤就逃。
第78章
海浪唰然遠去,長夜之中一輪圓月,堤壩上,月光溫柔地落在人間。
他們坐的地方離他們家很近,甚至還傳來著流浪歌手彈吉他的聲音,順著花葉的縫隙流淌而過。
沈澤拉著顧關山的手,兩個人走在海邊的棧道上。
剛考完試,他們甚至像是很久沒見了——也很久都沒有時間說話了,沈澤揉著手心裡女孩子的手指頭,她的手指頭細細的,涼涼的,指間一層薄薄的繭子,是她努力和強大的證明。
顧關山喃喃地問:“……我們以後怎麼辦?”
沈澤想了想,道:“這個你不用操心。”
顧關山笑了起來:“行吧。”
沈澤說:“我們還有一個暑假呢……關山,你的offer下來了嗎?”
顧關山溫和地笑了笑:“下來了。我投了好幾個藝術學院,SVA啊,加州藝術大學啊……還有伊利諾伊州藝術學院……SVA把我拒了,我確實和他們風格衝突太大,他們喜歡誇張的人,但是伊利諾伊給我開了全獎。”
沈澤頓了頓,酸溜溜地說:“那個什麼SVA懂個屁,算他們識貨。”
“風格契合不契合確實是很重要……”顧關山深呼吸了一口:“我最近又去聯系了聯系了曼斯菲爾德教授,闡述了一下我想要的風格,他給了我一些藝術家的名字,讓我去參考。”
沈澤看著顧關山,她的眼睫毛長長的,這兩天似乎睡得不太好,語氣平靜,沈澤卻聽出了她話音裡明顯的低落。
沈澤有點擔心地問:“怎麼了?”
顧關山憂慮地搖了搖頭,道:“……沒怎麼。”
沈澤高考完的那天晚上,顧關山和他安安靜靜地沿著海邊走了一圈,空氣中彌漫了持續一整個晚上的,壓抑的氣息——然後顧關山清楚地意識到,沈澤真的是個混蛋。
顧關山是個喜歡宅著的人,別說體育,她走路都順拐,長得瘦全靠不吃飯,細胳膊細腿一捏都是軟軟肉。沈澤則和她完全相反,顧關山一摸他的胳膊,線條結實又流暢,二頭肌拿指頭戳都戳不動——倆人身體素質上,姓沈的經常去打籃球,大約能吊打五隻姓顧的。
顧關山拽著沈澤的胳膊,不安地說:“我今天沒有穿運動鞋,腳累了,我們先別走了吧……”
剛考完高考的沈澤沈大爺一句話都不說,都不看顧關山的方向,好像還在因為顧關山那句‘沒怎麼’生氣。
顧關山:“……”
顧關山糾結地問:“高考都結束了,你不覺得你今晚欠我什麼嗎?”
沈澤哼哼兩聲:“我欠你什麼?”
顧關山:“除了你可以早戀了之外,你就沒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沈澤猶豫了一下,問:“……我現在戀愛不算早戀了?”
顧關山有點難受地低下頭,過了會兒,把沈澤的手松開了。
沈澤:“……”
海洋漆黑如宇宙,孤島上燈火閃爍,猶如回歸天空的行星。
沈澤嘆了口氣,伸手,將她的手抓在手心裡,說:“別操心這麼多有的沒的。我欠你什麼我清楚。”
“——我本來想過幾天,找幾個兄弟把場景布置一下,玫瑰花啊小蠟燭什麼的……”沈澤剛安撫完,就哼哼地笑了起來:“結果看你,猴急成這樣,我也沒辦法了,出於身為你男人的義務,我今晚就滿足你。”
顧關山:“……”
顧關山憤怒地喊道:“你這是從哪裡學的騷——”
沈澤往強硬地往顧關山肩膀上一靠,在她耳畔吹了口氣。
姓顧的極為外強中幹,被一吹耳朵,眼淚都要出來了。她連頸子都一片緋紅,顫抖著將沈澤推了推,小聲道:“……離、離遠點說話……”
沈澤隻當沒聽見,親昵地捏了捏顧關山的耳朵,道:“咱們認識也快兩年了……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才十六,現在十八了,嗯?”
顧關山顫聲喊他:“沈、沈澤——”
“十八了……”沈澤嗤嗤地笑了起來,“也是個打人了,能給自己做個決定了吧?”
顧關山隻覺得耳朵都要燒起來,沈澤滾熱的氣息吹拂過耳畔,他堅實的胸膛,性感凸起的喉結,無一不昭示著她面對的這個人——是個極具侵略性的成年男人了。
他一直像頭年輕的狼,不知恐懼為何物,不知認輸,一身硬骨,而此時路燈下一看,又多了一種說不出的侵略性,和某種更令人面紅耳赤的氣場。
顧關山耳朵紅得仿佛能滴出血來,小聲回答:“……決定的話,大概吧。”
沈澤說:“那好——顧關山。”
沈澤頓了頓,路燈下飛蛾撲火,撞得路燈啪啪作響——在那聲音中,他認真地問:“顧關山,你願不願意當我孩子的媽?”
顧關山:“……”
顧關山脾氣是古怪了一點,但好歹是個漂亮小姑娘,人生中是不缺表白的人的。——但再不缺表白的人和方法,被這麼流氓地表白,也是人生頭一次。
顧關山腦海中天人交戰,最終決定追究沈澤的邏輯漏洞,冒出一句:“……我不孕怎麼辦?”
沈澤認真思索了一會兒,負責任地回答:“我又不是非得要小孩,誰BB我就弄死他。”
顧關山:“哦,那如果你不育呢?”
沈澤想都不想道:“我?你隻要看過就會知道不可能,等會就讓你驗貨!保證你滿——”
顧關山立即捂住沈澤的嘴,頗想把他給掐死。
沈澤知道顧關山臉皮薄得很,再逗兩句就要掉金豆子了,遂任由她捂著。
她捂了一會兒,沈澤隻露著一雙眼睛,笑眯眯地看著她,把她硬生生看毛了。
顧關山毛骨悚然:“怎麼?盯著我笑什麼?”
沈澤笑眯眯道:“看你生氣的樣子,挺下飯的。”
顧關山:“……”
沈澤笑著揉了揉顧關山的頭道:“那我條件都開完了,首先我不可能不育,支持隨時驗貨,其次我也不是必須要小孩,那你願不願意當我孩子他媽?”
顧關山:“……聽起來就一點誘惑力都沒有好嗎!我今年十八歲為什麼要給別人當孩子他媽!除非有什麼好處或者我腦子壞掉了……”
沈澤想了想:“好處麼……我對你死心塌地一輩子算不算?”
顧關山:“……你還是指望我的腦子壞掉吧。”
沈澤聽了也不惱,蹲下身,示意顧關山趴上去,路燈下灰塵飛舞,小青蛙呱地一聲從他們面前跳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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