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揉開護手霜,沉吟一聲:“這個題……”
高巖敏銳地聞到了一股不屬於男生宿舍的味道:“沈澤你還會抹護手霜?!”
沈澤嫌棄地一邊往手上抹開,一邊說:“我女朋友給我買的,說北京冬天幹,怕我長凍瘡。”
高巖:“……”
“多煩哪這些小姑娘。”沈澤慢吞吞地抹完兩隻爪子,不滿道:“我一個大老爺們哪有她嬌貴?還怕我長凍瘡!昨天還問我要不要給我買身體乳,我給拒絕了。”
高巖看熱鬧不嫌事大,揶揄道:“你為啥拒絕呢?我還挺想看你抹身體乳的。”
直男沈澤反問:“咋地,想聞聞我身上的桃子味?”
……
秦鵬嘔了一聲。
“女人真是太麻煩了,”沈澤對桃子味兒半點不感冒,抱怨道:“最近說我過得不精致,但我為什麼要被放在一堆基佬的天平上和一群基佬比較啊……”
高巖指出:“但是你還是在擦護手霜。”
沈澤擰起眉頭:“廢話!你女朋友送給你的東西你難道不天天用嗎?”
沈澤停頓了一下,憐憫地說:“——我忘了,你沒有。”
高巖:“……”
沈澤拍了拍抹了護手霜的手,說:“來,看看題。”
朔風呼呼地刮過他們的窗戶,那是個寒風如刀的北方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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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宿舍靜謐得猶如月夜下的河流,唯有窗外呼呼的風聲吹過,深夜裡幽幽的黃臺燈與攤在桌上的復習資料,是沈澤考試季深夜唯一的陪伴。
宿舍和家是差很多的,暖氣也不夠熱,沈澤坐在桌前,給顧關山發微信:“他們今天又忍不住問我‘你長得怎麼樣了’。”
關山山:“哈哈哈哈哈哈你為什麼不給他們看!我也不是沒有照片吧?”
沈澤披著外套,咳嗽了一聲,強硬地說:“我不樂意,不給他們看,你是我家的。”
“我必須要提醒你,同志,我不是你買的牛肉面。”顧關山那邊梗了一梗:“——而且這位沈同志,你真的太幼稚了。”
幼稚的沈同志看著顧關山這小語氣不住地想笑,他拿起旁邊胭脂紅的咖啡杯——顧關山送的——抿了一口速溶咖啡。冬日的長夜之中,那盞黃燈有種難以言說的溫柔暖意。
沈澤問:“什麼時候放假?”
那個頭像十分欠扁的關山山姑娘想了想,說:“下周五吧,你的考試是怎麼個安排法?”
沈澤笑了起來:“下周五我也考試——商務英語,口語小測。”
顧關山:“……”
顧關山一聽是口語,擔憂地問:“沈澤,你可還行?”
沈澤嚴肅地回復:“這個問題要分為兩個角度去看待。”
“作為BEC口語考生,非常不行。”他嚴謹地說:“——但作為男人,非常行。”
他女朋友沉默了足足三分鍾:“少說騷話不會死的。”
沈澤死皮賴臉:“摸不著碰不到連騷話都說不得麼,我家老二特別想你,我是開學之後才發現它還會認主,平時都想著你打飛機——”
關山山當即炸了毛:“滾蛋!!”
沈澤調戲完關山月太太,心情極為愉悅,又低頭去復習高數B。
高數B。
高數B是什麼概念,A是給理工科用的,最難的高數;高數B則是給經濟類學科用的,偏向計算,難度僅次於A。但是對於一部分本科院校而言,物化類的理工科也隻是學個高數B而已。
沈澤作為一個文科生,而且還是半突擊上的大學,底子本就不厚——他學得格外想死。
他和他的幾個室友吭哧吭哧地解決了三道線代。
沈澤體質特殊,一做數學題就餓,那題越難餓得就越厲害,沈澤覺得不能再這樣虐待自己了——他下樓,去樓下那個‘為了不讓熬夜狗餓死’的自動販賣機買了罐咖啡。
買咖啡等候的間隙,沈澤打開微博看了看,發現他關注的那個太太發了一條微博:
……
@關山月:距離老沈雞兒被剁,還有大約五天。
下面一個粉絲評論:太太冷靜!太太冷靜啊!你家老沈又做了什麼你們兩個就不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砍對方兩刀嗎!
關山月太太思路清晰地道:一刀就夠了。
沈澤看了一會兒,理解了顧關山的害羞,還有表達的‘要剁他雞兒’的意思……
我老婆真可愛,連這都想剁——沈澤想。
但是五天是什麼意思?五天之後給自己寄小剪刀?
沈澤唯獨沒看懂那句話,五天是什麼意思?卻不妨礙他往自己心裡記賬。
這位老沈單手拿著熱騰騰的雀巢咖啡,頂著科比投籃的頭像,慢吞吞地抬起他的手指頭,為關山月太太點了個贊。
正常人是不會去關心誰給自己點了贊的。
因為很多人都有習慣,把看到的微博一條條地從頭點到尾——一條不落,贊根本說明不了任何東西。
何況關山月太太微博粉絲多,活粉更多,此時又在CP21漫展的活躍期,要做本宣要幫別人轉發本宣,未讀消息紅圈圈一大片,看都看不完——
——因此關山月太太本人根本沒意識到,那位直男粉絲的贊,到底有多意味深長。
她最後Final的那幾天,每天和沈澤隻剩下早晚安的問候。
沈澤知道顧關山一進入Final模式是不理人的,尤其是在最後的衝刺階段——不回微信是常事。沈澤在很久以後,從她那邊的朋友處打聽了一下,他們都說顧關山一進入項目或者圖的收尾期,能廢寢忘食地連畫二十個小時,連泡了的泡面都能忘了吃。
好在沈澤也忙,整天廢寢忘食地準備商務英語的考試,沒空計較顧關山是不是翅膀硬了。
……
初冬的陽光灑在未名湖上,薄冰覆於湖面,冬色清如琉璃。
陽光斜斜灑入樹林,松木枝丫光禿,像個學校裡遊蕩的、怨念的博士,涼亭雕梁畫棟,正是老北平的風韻,湖水中映入須彌座的高塔。
沈澤拿著復習資料翻看,一邊看一邊設法自己表達,她簡直想把顧關山的口語水平扯一半兒過來給自己用,這種應試教育填鴨出來的英語口語——怎麼張開嘴?
當然了,沈澤並不是他們312宿舍口語最爛的——312還有個秦鵬墊底。秦鵬是農村孩子硬考上來的,口語堪稱辣雞,然而人家敢丟臉,此時正在和高巖矯正發音。
然而沈澤也好,秦鵬也好,他們都是個例。
在頂點的學校裡頭,所匯聚的從不是書呆子,而是人傑中的人傑。而正是這些天才般的青年人的碰撞,不斷地造就著燕園的——不可超越。
有人就是能在十幾歲上的年紀,流暢又標準地說出五國語言,一口英音古樸又高貴;有人就是能看一遍就把書上的內容記得一個字不落,甚至還記得頁碼——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岑明傑懶洋洋地道:“有什麼好看的?”
沈澤:“……”
“不就那點東西?BEC這課我都不賴聽。”岑明傑翻了翻打印的資料,在早冬的陽光中欠扁地朝地上一坐,拿出自己的小道消息:“說起來,藝術學院這邊今天這個展子——”
藝術學院挨著未名湖和紅四樓,是近十幾年辦起來的,顯然沒有北影中戲的名頭響亮,但是絕不缺漂亮妹子。
岑明傑神秘兮兮道:“我聽說藝術學院院花今天負責展子的招待哦!”
高巖涼飕飕道:“切,能有多好看——老岑你想必是沒見過什麼女人,要我說,真想看漂亮妹子的話不如去北影門口晃蕩一圈。”
空氣中,沉默片刻……
岑明傑噗嗤一聲噴出飲料:“嗤、嗤嗤溜了溜了不和你搶這機會。”
秦鵬同情地說:“老高,希望你早日清醒過來意識到你說的話有多羞恥。”
高巖:“……”
沈澤不為外物所迷,持續地低頭打腹稿。
冬日的陽光灑在他的材料上,湖面的風吹得他手指都發疼。沈澤低頭看了看手機,顧關山在十分鍾之前找過他一次,說自己剛搞定了最後一門,寒假終於要開始了——並且問他在做什麼。
沈澤拿起手機,回復道:“在湖邊復習,要進考場了。”
關山山秒回,關切地問他:“哦?你在哪裡考呀?教學樓?”
沈澤心想顧關山大概是真的闲下來了,隔著幾萬公裡連在哪裡考試都想問,但是她既然問了,就沒有不回答的道理。
沈澤說:“我們學院自己的那棟樓,老師在裡面找了個教室。”
顧關山給他發了個語音,笑道:“那你要好好考試呀,我先去買點東西。”
沈澤微微笑了起來,剛準備用表情包欺負一下她,顧關山又發了一條甜甜的語音過來:
“沈澤,愛你呦。”
……
沈澤哥哥頓時心花怒放……
他的姑娘鮮少撒嬌,但一旦撒嬌,那小嗓音就能甜得像剛從小蜜罐裡頭撈出來似的。
顧關山那短短的一小段語音裡頭夾雜著一點風聲,像風吹過湖畔的柳葉兒的聲音,仿佛近在咫尺,天涯比鄰。
密歇根湖畔也有柳樹嗎?沈澤努力不讓嘴角上揚。
他室友那頭突然一陣騷動,沈澤往那邊看了一眼,岑明傑指著一個姑娘喊道:“哎哎老高你視力好!你看看?我覺得那穿紅裙子的姑娘長得特漂亮!直覺。你看看是不是?”
高巖:“丟人現眼……哪呢我看看……”
然後那頭安靜了一小會兒,高巖大約看了一會兒,由衷感慨道:“……我艹。”
沈澤沒搭理,往紙上寫答題的keyword。
岑明傑贊嘆:“……操,真他媽美人。”
岑明傑又說:“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那女生的氣質!絕了絕了。”
他想了又想,由衷地道:“光聽過美人在骨不在皮,可算見了個例子……哪個院的啊?”
沈澤納了悶:“我看看?”
他站起身來,高巖又把那身影指給他看。
初冬和煦的陽光中,沈澤並沒有看分明,隻看到了一個女孩子的背影——穿著一條朱紅的、綴著刺繡和流蘇的裙子,那裙擺一飄,她消失在了一票嬉嬉鬧鬧的留學生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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