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羞恥了!
顧關山仰起頭在他唇上迅速一吻,把他的後半句話堵了回去,親完她羞恥得臉都紅了,小姑娘縮在了他脖頸處,面頰紅得像天邊的雲。
沈澤得意而囂張地道:“哼,好吧,姑且承認你特別愛我。”
沈澤推開了顧關山在芝加哥的小公寓門。
她住的公寓頗舊,卻非常幹淨,裡面滿是小姑娘的東西,桌上擺著沒收起來的畫具和一些小護膚品。廁所間裡水龍頭在不住地滴水,她用一個盆子接著。
那是顧關山老早以前就和他提過的那個壞掉的水龍頭,房東拖著,一直沒給修。
沈澤早就知道顧關山住的不咋地——芝加哥房價貴,租金也非常可觀,顧關山又不愛合租。她最初就沒找什麼好房子,卻是沈澤第一次見到房子的真容。
顧關山打開燈,映出一屋柔軟幹淨的女孩氣息,她認真地說:“沈澤,你去衝個熱水澡。”
她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說:“沙發太小了,你睡不下,你和我擠一個床吧。”
沈澤沒再調戲她‘是不是打算和老公分房’,他太過疲憊,隻想抱著顧關山睡到天亮。
……
沈澤衝了個澡出來,渾身上下隻圍了條浴巾,顧關山幫他找好了平角內褲,搭在門把手上,沈澤將那內褲摸了進來,不怎麼爽利地套上了。
門外的她坐在床邊,頭發還帶著一點微微的湿潤,露出一點兒瓷般的,雪白面容。
沈澤走過去,慢吞吞地把她抱在了懷裡。
顧關山在他脖子上溫順地蹭了蹭。
沈澤慢吞吞道:“……那個學長,執行能力不行,空想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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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關山眯起眼睛:“嗯。”
她的聲音非常柔和,帶著沈澤在飛機上期待了一路的,來自她的溫暖。
“……我和姓董的跑了將近兩個學期,”他說:“期間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在做,他隻負責提供Idea,還負責敲定最後的執行方案,最後他拿去拉投資,拉不到。”
顧關山一愣,沈澤淡淡地說:“……拉不到怎麼辦呢?”
“——然後他來找我,問能不能讓我爸投資他。他覺得這個絕對是賺的。”
沈澤笑了笑,總結道:“姓董的來忽悠我。”
顧關山一頓,立即問:“他找你爸投資?這太不合適了吧?問爸媽要錢還叫做生意嘛?”
“當然不合適。”沈澤哂道:“我問他,你找我爸幾個意思?股份怎麼分?如果萬一破產了,為什麼我要承擔比他更多的壓力——而且如果我出面,我爸會不給錢麼?我爸連評估風險的立場都沒有。”
顧關山想了想道:“你拒絕了吧?”
沈澤淡淡道:“嗯。我告訴姓董的,這是我個人和你的合作,我不會把自己父母扯進來。”
他停頓了一下,換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語氣。
“——你家這麼有錢,五十萬你爸還拿不出來嗎,”沈澤說著,低頭在顧關山額頭上一吻,慢吞吞地繼續學人說話:“沈澤你和我的合作一點也不真心,這個項目本來就是穩賺不賠的,市場需求擺在那裡,後續的方案設計都是你經的手,可是你連自己都不認可。”
顧關山:“……”
沈澤關了燈,把顧關山攬在了懷中,在她唇上溫柔一吻。
“……你根本就沒有真心相信過我們這個項目,這是個原則性問題,我們團隊不需要你這樣的人。”他帶著一絲嘲弄,平靜地轉述道。
顧關山怔怔地問:“然後就把你開了?”
沈澤懶懶道:“能開我的人還沒出生呢,沒有。”
“——我主動提出,我要脫離他這個傻逼團隊。”
顧關山:“……然後?”
“可是我受不了。”沈澤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微微一蹭,難過地道:“……我花了將一年心血的成果,就這樣被一個廢物搞得一錢不值……一年,最終變成無用功,甚至一事無成。”
顧關山扯起被子,在深夜裡裹住了他。
她說:“……先睡覺。”
沈澤沙啞道:“……關山,我本來沒想告訴你的。”
“可是我當時突然就意識到,”他難過地說:
“……我本來是想,讓你驕傲的。”
“我……”
他發著抖。
“……是想讓你驕傲的。”
雨水鋪天蓋地落下,打著窗棂,顧關山在窗戶上掛了一隻瓷做的晴天娃娃,那是她的日本同學送給她的手信,晴天娃娃合著雨和路燈的光,叮鈴鈴撞著窗戶。
沈澤的眼微微閉上,猶如忍住了水光。
他的人生一直順風順水,幾乎連點挫折都沒有,想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她喃喃道:“……可你已經是了。”
沈澤那天晚上實在是疲憊至極,在飛機上顛簸了許久,又淋了雨,加上心裡實在是不爽利,頭一次摟著顧關山純睡覺睡了一晚上。
沈澤那一整個月的睡眠質量其實都非常差勁,幾乎是每天隻能睡三四個小時的狀態,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親力親為——他面對著極為可怕的壓力,幹什麼什麼不順,睡眠質量極為糟糕。
可是他那天晚上擠在顧關山的單人床上,睡得格外好。
甚至連夢都沒做。
次日暴雨,天猶如被捅漏了個洞,雨水哗啦傾瀉而下。
沈澤睜開眼睛,先是蹭了蹭懷裡抱著的東西,打算給顧關山一個早安吻。沈澤一蹭,迷迷糊糊地覺得觸感不太對勁,有點扎人,軟得不像人頭,睜開眼睛發現那是顧關山買來的柴犬屁股玩偶。
沈澤:“……”
顧關山什麼時候能改掉起床之後,往他懷裡塞東西讓他繼續抱著睡的習慣?
沈澤揉了揉眼睛,把柴犬屁股墊在腦後,微坐起了身。
屋外天色濃黑,穹頂積雨雲虬結,猶如末日,窗縫滲雨。
顧關山正在坐在餐桌前,她租的房子非常小,為了節省空間,餐桌就是一長條的吧臺,外面雨水淋淋漓漓,吧臺頂一盞燈亮著,猶如沈澤的燈塔。
她把沈澤的背包清了,身邊的充電器插著沈澤iPhone 7 Plus,一堆雪白的文件紙攤在桌上,顧關山坐在燈光下一張張地翻看,她戴著金屬邊的眼鏡,看上去極為認真。
沈澤隻當她在翻自己的手機玩,困倦地揉了揉頭發,打了個哈欠:“……密碼你生日。”
顧關山點了點頭,卻也沒看他的手機,將那一沓A4紙收了起來,對沈澤溫和道:“——吃早飯了。”
沈澤奇道:“吃什麼?”
顧關山摘下眼鏡,笑起來:“我吃什麼你吃什麼。”
她的聲音極為溫暖,沈澤站起身時,顧關山正好將那一沓A4紙收進了檔案袋裡,裝進了自己的書包。
那是什麼?沈澤打了個哈欠,卻又覺得那隻是顧關山的作業,便沒怎麼在意。
至於那件事,沈澤不是個處理它的心情,他隻覺得來找顧關山實在是太正確了——
——他在這裡睡得著。對沈澤而言,有他的姑娘的地方,就像是燈塔和歸途。
……
外頭仍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暴雨,帶著一種飓風將至的趨勢,他們的早飯是牛油果和面包,外加切片的冷火腿和黑咖啡。
顧關山把新鮮牛油果碾碎,加了千島醬和些許胡椒粉,塗在面包上,沈澤吃起來覺得黏糊糊的頗為神奇,又有點兒膩,有點吃不下第二塊面包。
顧關山憂慮地看著他,小聲說:“你好瘦,你還是多吃點吧。”
足有近八十公斤的沈澤:“我這些就夠——”
顧關山是真的擔心他,懵懵地問:“不、不好吃嗎?”
顧關山大概是吃慣了這種早飯,可能在她的理解裡,這牛油果醬已經是她能弄出來的,最正常的東西了。
沈澤看著顧關山的眼睛,她的臉羞澀發紅,像是犯了錯事的孩子,要把那牛油果撤了。
沈澤:“……”
沈澤斬釘截鐵道:“好吃!”
她在這裡過得是有多苦?沈澤一邊把牛油果往面包上塗一邊想。
——可是他來了。
顧關山看著沈澤吃完飯,一個人出了門。
她說自己要去上課,而那個課上大家都認識,沈澤不方便跟著,讓沈澤在家隨便找點東西玩,沈澤點了點頭,躺在了顧關山的那張小單人床上。
沈澤坐在窗邊,看著顧關山穿著條桃色的裙子,在鐵灰雨幕裡啪地撐開滿是星星的傘,踩著雨水奔向公交車站。
沈澤那段時間什麼都不想做。
極大的挫敗感令他一點正事都碰不得,連心理上的回避機制都發動了。沈澤知道這隻是暫時的,但是對一個一直順風順水的人來說——他一年的成果完蛋了,並且被碾成了一灘爛泥,連扶上去的可能性都沒有——實在是個可怕的打擊。
而且,沈澤已經徹底脫離了那個團隊。
回國要怎麼辦呢?沈澤下意識地連這個問題都沒去考慮,隻想著船到橋頭自然直。
沈澤查了一下附近的銀行,摸出錢包打算去取錢的時候,在錢包裡摸到三百美元。
——那些錢,是顧關山早上時細心地夾進去的。
沈澤那一瞬間的心情幾乎是無法形容的,連眼眶都發了紅。
他沒有任何要顧關山幫忙的意思。
沈澤買機票的時候,想的是想依靠著她,想和她短暫地呼吸交纏,想生活在她所處的空間裡——幾乎是個能發瘋的程度。
他沒有指望更多,甚至沒指望過顧關山能夠理解他的崩潰。
因為沈澤懷著一種‘男人不能把工作帶回家裡’的想法,哪怕其中的一點細節,一點困苦,都沒透露給她。
可是顧關山在沈澤幾句支離破碎的話裡頭,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她理解了沈澤的酸澀,包容了沈澤的窘迫。
顧關山,他的月亮,溫柔而生嫩地擁抱了他的每一寸傷口,吮淨了他的每一滴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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