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波流轉,含笑道:“我覺得沒辦法打斷,很怕我拍燈了,你後面不講了。”
羅欽驚嘆:“你想得好深啊——”
“想要再騙我一個段子。”楚獨秀哭笑不得,小聲埋怨道,“哪有這樣的,都嚇死我了。”
蘇欣怡:“沒辦法,有的選手好狡猾,他一看三燈不講了,直接從中間給你斷開,剩下的後面比賽再講。”
楚獨秀擺擺手,鄭重聲明道:“不是,我不是這種人,我還沒踏進社會,是純潔的大學生!”
“哦,懂了——確實沒老選手愛混。”蘇欣怡開起玩笑。
北河瞪大眼,驚道:“哎呦喂,什麼老選手,誰又點我呢?”
蘇欣怡自責:“其實我中間有點後悔,想著不然幹脆拍了吧,不拍好像會給選手心理壓力,但你發揮就一直特別穩,完全沒被任何事幹擾,真的很厲害。”
“沒關系,什麼時候拍都行。”楚獨秀寬宏大量,她目光挪向一邊,又道,“您長得好看,我還可以忍。”
蘇欣怡聞言笑了。
邱銘徹:“天吶!你好會說話!”
王娜梨跟小蔥交頭接耳,吐槽道:“來了來了,被動技能出現,百分百女粉轉化率。”
蘇欣怡點評道:“有些演員討論這種話題,會讓人感覺沒法把握分寸,但你的情緒就剛剛好。可能是我經常演戲,對情緒會比較敏感,同樣的臺詞由不同的人來演,經常完全不一樣。”
“即使是‘give me a face’和‘give you face’,也不會認為是在嘲笑媽媽口語,沒有苦大仇深,控制的度很好。”
蘇欣怡雙眼發亮,動容道:“你在聊媽媽帶給你的焦慮和壓力,但內心還是有希望和愛的,其實我會感覺到,你在為媽媽驕傲。”
楚獨秀一怔,很難描述此刻感觸,就像被人撞動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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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吧,我不知道。”她面露迷惘,悄聲道,“希望她也能為我驕傲。”
她不知道母親現在是何感想,但自己想說的話,都在臺上吐露了。
“會的。”蘇欣怡出聲打氣,“她看完我們節目,肯定會為你驕傲!”
“嗯……”楚獨秀沉吟數秒,支吾道,“按照我對她的了解,她要知道這情況,任憑誰跑去勸,都會死撐著不看,主打一個叛逆和倔強。”
邱銘徹好笑道:“所以我們應該說,你演得不太行,她就跑來看了!”
“很有道理,是這樣的。”楚獨秀靈機一動,提議道,“不然麻煩節目組後期,在標題打上‘楚獨秀表演失利’,先把我媽騙進來再說!”
她深諳楚嵐的性格,打算來招兵不厭詐,試圖用標題黨攻破母親防線!
臺下響起笑聲,都被她逗樂了。
羅欽笑著搖頭,敬佩道:“真就是二十二年之痒,愛她、氣她、照顧她、折磨她!”
第30章
◎他不確定算不算標題詐騙,主要楚獨秀首秀也沒失利。◎
楚獨秀表演結束,又跟嘉賓寒暄完,在掌聲中緩緩下臺。
沒過多久,王娜梨和小蔥講完段子,同樣移動到右邊的區域,再次跟楚獨秀碰頭,並排坐在一起看比賽。
左邊候場區人員越來越少,逐漸要進入突圍賽尾聲。
王娜梨掰著手指,計算道:“現在三燈有十人麼?”
“忘記了。”楚獨秀回答,“不過按照這個架勢,很難有二十個滿燈。”
“來了來了,又要有滿燈了!”小蔥恨不得從座位上跳起,拍手道,“大佬來了——”
舞臺上響起介紹語:“有請下一位選手——程俊華。”
羅欽瞬間坐直,他打起精神,難掩著激動,扭頭對旁邊人道:“我在國內第一次看專場,就是程老師的《寂靜山巔》。”
蘇欣怡了然地點頭。
程俊華作為資深演員,他早在《單口喜劇王》沒問世前,就開辦第一場個人單口喜劇專場《寂靜山巔》。專場基本由他獨自演繹,就像歌手演唱會一樣,內容有舞臺表演、觀眾互動、心聲表達等。
或許,很多演員能上臺五分鍾,但不是人人可以講專場,將近90分鍾的表演會篩掉一大批人。
楚獨秀同樣屏住呼吸,等待程俊華的新內容。初選賽時,她使用一些巧勁兒,依靠五分鍾的短、平、快節奏出頭,但程俊華當時還保留專場風格,不知道這回又會講些什麼。
臺上,程俊華穿一件薄外套,裡面是休闲襯衣,腳踩一雙黃靴子,打扮得隨意闲適。他向來和氣,說話也綿軟:“大家好,我是程俊華。”
沒有刻意提高音量,也沒有噱頭的開場,卻足以讓觀眾發出熱烈掌聲。
這就是新人和老人的差異,新人得扯著嗓門吸引注意,但老人久經舞臺早遊刃有餘,風格就會沉澱下來。
“突圍賽很激烈,選手們很厲害,讓我這個講了很多年單口喜劇的人,都有點手足無措了。”程俊華輕嘆一聲,慢悠悠道,“上節目前,善樂的謝總飛南城邀請我好幾回,說實話我很猶豫,覺得我開過專場的人,還要跑來參賽當選手?”
接著,他低頭瞄腳尖:“初選賽以後,我立馬不拿喬了,進入中年危機了,我怕被別人發現,隻要把我裁掉,節目能再培養好幾個新人。”
臺下響起笑聲。
楚獨秀認真觀察起來,她發現程俊華個人風格強烈,用一種跟觀眾聊天的氛圍表演,即便聲音有柔軟南方腔,但吐字卻特別清楚,不必精心雕琢文本,就能輕而易舉入耳。
他講話一直輕飄飄,略微夾雜沮喪和頹,在低谷中拋出高點,以此來制造笑聲。
“大家看初選賽視頻了麼?”程俊華左右環顧一圈,握著話筒道,“沒看也沒關系啊,建議就不要看了。”
觀眾幸災樂禍地起哄:“看了——”
“都看見我丟臉了對吧?”程俊華窘迫數秒,繼續道,“節目組還特別缺德,在前面噼裡啪啦誇我一通,把我捧得特別高,我一進劇場就聽其他演員喊‘老師來了,大佬來了’,真有種被吹上雲巔的飄飄然。”
“後來我發現,那不是贊美,那是狩獵的信號,人家打得就是大佬。”他摸摸鼻子,尷尬道,“槍打出頭佬,誰讓我最老。”
觀眾哄鬧起來,羅欽大笑拍燈。
邱銘徹哭笑不得:“你這什麼拍燈點,是喜歡偶像被打?”
程俊華搖了搖頭,他目光飄向一邊,惘然道:“二十二歲的新人王,什麼概念啊?還有那個‘單口喜劇華山論劍’,怎麼想出來的?”
“最可恨的是,新人王熟練掌握峨眉派、天山派、神龍教的方言,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文城人,跟前面的省份全都不沾邊。”
“她嘴裡高喊‘不比幽默隻比劍’,抬手對著我胸口就刺了一劍。”
“這類似於,我苦心修煉一百年,原以為自己天下第一,誰料隔壁天才少年橫空出世,揮手就把我斬於馬下。”他唉聲嘆氣道,“我突然醒悟,自己隻是武俠小說前傳,這本書的主角,原來是位女俠。”
場內漾起歡樂的聲浪,蘇欣怡沒忍住笑,同樣伸出手拍燈!
“哦哦哦——”
選手區同樣喧哗起來,其他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圍攏楚獨秀身邊,朝著她擠眉弄眼道:“大佬衝著你就來啦!”
初選賽時,楚獨秀將程俊華寫進段子。突圍賽時,程俊華有樣學樣,在此刻反將一軍!
小蔥假裝握話筒,將其遞向楚獨秀,挑事道:“必須採訪你一下?現在有什麼感受?”
“大佬說我是天才。”楚獨秀道,“多誇點,我愛聽。”
“???”
這是懂斷章取義的。
程俊華摸了摸額頭,好似在無力地擦汗:“太慘了,真的太慘了,比焦慮更慘的是什麼?那就是中年焦慮。”
“年輕人焦慮還好,起碼他們還年輕,可以喊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但我現在不上不下,應該喊什麼口號呢?”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唏噓,“中年人的無助就是,想找句高考的詩都不容易,記憶力不行,甚至我連音量都不行了,喊不動口號。”
屏幕前,尚曉梅道:“哇,這段也跟獨秀初選賽的李白有對應。”
“他在消解自己的權威身份。”謝慎辭分析,“這回是認真比賽了,他怕觀眾對自己有距離感,幹脆在突圍賽將事情捅破,這樣後面幾場也會好講。”
程俊華資歷太老,在國內還有粉絲,觀眾預期就不一樣。初選賽時,網友們會對楚獨秀大加褒獎,但對老將的標準就嚴苛得多。
偏偏他的表演是親和路線,並非情緒激昂的爆發者。
現在說穿了,反而有力了。
“從過往來看,我短暫地統治了國內脫口秀,沒想到歷史的車輪太快,統治階級面臨嚴重的統治危機,舊的表演、演員、制度阻礙了單口喜劇的發展,我成為被改革、被打倒的對象了。”
“我講了那麼多年單口喜劇,一直以為是圈子小、市場不行,所以翻不出什麼水花,沒想到鬧半天是人不行。”
程俊華心平氣和道:“當然,我作為腐朽體系的代表,也要順應時代的潮流,讓思想進步起來。現在,我看到了年輕人,不會再產生嫉妒,隻有一個真誠祝願,希望她考公順利。”
“這麼優秀的人,不能放在我們圈子,必須要上交給國家。”
“我作為長輩,必須獻上一片心意……”他嘟囔道,“讓社會發展得更好就靠她了,但單口喜劇的發展還是靠我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觀眾席的笑聲恨不得撼動屋頂,連帶邱銘徹也笑嘻嘻地拍燈,讓舞臺驟然全亮起來。
其他選手樂起來,對著楚獨秀調侃:“多損吶!讓你考公去!”
楚獨秀跟著笑,她面對眾人揶揄,藏到王娜梨身後。
“這個厲害。”路帆掩嘴,小聲道,“主要他講的演員,已經被觀眾記住,現在再翻了一下,現場效果就特別好。”
楚獨秀比程俊華先表演,她的段子大獲成功,讓人印象深刻,加強了段子前提。程俊華根本不用塑造新人王的優秀,觀眾自然而然就理解,感受到他情緒的流淌。
如果楚獨秀在程俊華後面演,或者她的表演冷場了,這段一下就會變遜色。程俊華勢必要拋出別的段子,來爭取笑聲代表的三燈。
程俊華表演結束,在如潮掌聲中退場。他全程都沒高聲表演,卻照舊能博得滿堂彩,像打太極的人一樣,動作緩慢卻意味深長。
“厲害了。”楚獨秀目光放空,嘆息道,“我現在想時光倒流,好奇我要演砸了,大佬會怎麼表演。”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小蔥嘖嘖道,“你是懂互相折磨的。”
漫長錄制後,突圍賽告一段落,全場共有9位滿燈選手,其中既有北河、路帆等老人,也有楚獨秀、聶峰等新面孔,更有獨樹一幟的程俊華,徹底衝擊第一季的十強格局。
“這一季節目非常激烈啊。”邱銘徹道,“我今天錄完都感覺緊張了,更不用說等待排名的選手們。”
滿燈選手基本能穩妥晉級,現在就看10-25名的排序,對普通選手會相當關鍵。
羅欽:“接下來將宣布突圍賽晉級選手。”
小蔥嘴唇緊抿、大氣都不敢出,王娜梨也握緊楚獨秀的手,他們不是三燈選手,現在都坐立不安。
楚獨秀緊盯屏幕,同樣在心裡祈禱。
“首先是本場突圍賽前十名……”
砰隆一聲,大屏亮起,前十名選手公布,楚獨秀和小蔥赫然在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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