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轉冷,清容進門福身,“我親自做了梅花糕,趁熱給殿下嘗嘗。”
“鹹笙讓你過來的?”
“正是,還特別讓人給我引了路,湛茵在裡頭給她賠不是,氣氛尷尬,我也不知該說什麼,索性跟著來尋殿下了。”
湛禎摩擦著手上射箭用的白玉扳指,眼中跳躍起火苗,清容取出糕點推到他面前,道:“殿下?您怎麼了?”
湛禎冷冷看向她,清容微微屏息,卻見他神色變換,又慢慢緩和,道:“太子妃真是體貼,就是有點太甜了,孤吃不慣。”
清容沒說話。
她親自做的糕點,親自送過來,怎麼變成鹹笙體貼了?居然嘗也不嘗就說吃不慣,這不就等於嫌棄她做的不好吃。
“孤去前頭看看。”
他起身,卻又退回來,將桌子上一個白玉簪收了起來。
清容跟上他的腳步,道:“之前總瞧見殿下把玩這個簪子,我還當是誰的,如今看來,是太子妃?”
湛禎坦然:“正是。”
“就是素了些,不太像一國長公主的東西。”
“她當日女扮男裝,孤親自從她頭上取下來的。”
他腳下不停,兩句話的功夫,已經轉到了房間,清容短暫停留一下,捏了捏手指,跟了進去。
屋內氣氛不太好,湛瑾率先起來行禮,湛茵跟上,鹹笙剛要下榻,卻被他伸手按住。
湛禎挺了解妹妹,一看她一臉糾結內疚,就問:“又做錯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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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茵不敢說話,鹹笙剛要開口,卻又被他制止:“湛瑾,你說。”
湛瑾聲音很低,很輕,她含著胸,恭敬道:“阿茵拿了南梁進貢的香膏來道歉。”
湛禎看向湛茵,清容忽然上前,道:“這一定是誤會,阿茵斷斷沒有別的意思,太子妃寬容大量,定然不會計較的。”
鹹笙心道,不管自己有沒有生湛茵的氣,這話一說,在外人眼裡他都免不了是生氣了。
如果湛茵今日道歉被誤會,定會覺得他小肚雞腸,日後難免針對。
他心裡不舒服,但也沒開口,哪知湛茵卻對清容開了炮:“嫂嫂寬不寬容是她的事,用你在這兒揚德施壓!”
清容:“……”
湛茵又看向哥嫂,軟聲道:“我真沒別的意思,嫂嫂別跟我一般見識。”
鹹笙忽然覺得好笑:“我沒生氣,你真的不要放在心上。”
湛茵還想說什麼,卻被哥哥趕了出去,她悶悶不樂的出了門,湛瑾輕聲安慰她,清容道:“她分明是生你氣了,你又何必非要委屈討好?”
“你懂什麼!”湛茵道:“原本就是我做錯了,她生氣也是應該的……我覺你今日好奇怪,好像在故意針對嫂嫂?你怎麼了?”
清容掩飾的笑道:“你想多了,我隻是為你不平罷了。”
“你若當真為我好,應該知道我現在恨不得把天下都捧到她面前求她不要生氣!”
“……你也是女子,難道就不嫉妒?”
“你嫉妒?有用嗎?還不是連她手指頭都比不上。”
清容:“……”
她臉色有點難看。
湛茵沒心沒肺的走向馬車,湛瑾經過清容身邊,安撫道:“她素來心直口快,但對你並沒有壞心。”
“我知道。”
湛瑾抬步朝前,清容忽然眸子一閃:“你最近又長高了。”
湛瑾停下腳步,背對著她的身影單薄,腰杆卻如白楊般筆直,清容看不到她的表情,卻也知道她定一臉寒霜,她古怪道:“你說,大梁長公主有沒有可能與你一樣?”
湛茵等人一走,如意就被趕了出去,屋內隻剩下鹹笙和他,他下意識看了一眼湛禎,察覺他似乎在生氣。
他心裡正琢磨,湛禎忽然開口:“屋裡那麼多丫頭,為何讓清容親自去給孤送糕點?”
鹹笙緩聲解釋:“是郡主自己的要求。”
“她要求你便答應,瞧不出她對孤有心思?”
鹹笙倒是有些意外,原來湛禎竟然也看出來了
他解釋道:“我身子不好,總歸日後你得納上幾房妾室,清容郡主姿色非凡,又對你有心,倘若太後舍得讓她做側室……我看倒是不錯。”
湛禎彎唇,眼神卻瞬間危險了起來:“大婚剛過,你便想為孤張羅妾室?怎麼,你覺得有了妾,就可以高枕無憂做個有名無實的太子妃,不用再伺候?”
“沒有!”鹹笙清楚他吃軟不吃硬,擔心他又動怒撲過來,委屈道:“我孤零零一個人初到北國,若顯得太善妒,隻怕要與人結仇……總歸是你沒有跟她說清楚,否則她豈會主動要找你?分明是你自己惹得風流債,怎能怪到我身上?”
說到最後,他甚至紅了眼眶,反過來把鍋給他扣上,湛禎皺起眉,到:“那你隻是形勢所逼?心裡並不願?”
鹹笙沒有正面回答:“有哪個女子會願意與別人分享丈夫?誰不想獨享寵愛?”
湛禎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淚,緩和了表情,道:“孤希望可以被公主在乎。”
“你若希望我在乎你,就該也在乎我一些。”鹹笙扁嘴道:“你翻來覆去,無非就是想佔我便宜,根本不見得真心喜歡我。”
湛禎被他嬌氣的表情勾的不行,放低姿態道:“孤是因為喜歡你,才會想要你。”
“你要真心喜歡我,就該等我心甘情願。”
湛禎望著他,微微捏著手指:“公主原來是被迫嫁給孤的。”
“原本……是這樣。”
湛禎頓了頓,試探道:“現在呢?”
“現在……”鹹笙看了他一眼,忽然在他臉頰親了一下,裝作害羞一般扭開臉,小聲道:“我如今已有一些喜歡你,但還需要一些時間。”
湛禎又盯住了他,啞聲道:“多久?”
鹹笙聽出他已然退讓,一邊放松下來,一邊飛快的看他一眼,道:“不與你說。”
湛禎的呼吸微微一窒,被那個眼神弄得心神不穩,臉頰還殘留著那柔軟的觸感,叫他心裡好似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轉眼連成一片春色。
他想,倘若鹹笙有心勾引,他定要毀在她手上。
作者有話要說: 要叫你輕而易舉看出來……那還叫什麼小心機。
略略:孤要做昏君。
笙笙:……求別。
第13章
北國的雪綿延一下好幾日,當真叫鹹笙見了回雪厚三尺的模樣,他躍躍欲試想出去玩雪,卻因為發燒後又感染風寒而被嚴厲制止。
重新被關在屋內,鹹笙面上不顯,心情卻肉眼可見的低落了下去。
門窗都被堵上,鹹笙頭腦昏沉,鼻子發堵,他本就有肺病,如今咳嗽一陣接一陣,胸口被震的微微發疼,躺在床上,隻能用嘴巴勉強呼吸。
湛禎請來了太醫,開了方子,連喝兩日都不見好轉。
這事兒很快傳遍整個皇室,百姓都隱有耳聞,一時議論紛紛。
休沐結束,湛禎不得不去軍營,騎馬回來的路上,冰天雪地的上京城依然熱鬧非凡,他停下來,左右瞧著,買了份蘸湯燒餅。
重新跨上馬離開,一側拐角卻忽然走出來一個年輕男人,他望著湛禎的背影,眸中浮出森寒冷意。
他身側人道:“聽說鹹笙公主又病倒了,隻怕冰上蹴鞠不會出來。”
“會有辦法的。”
“……如今不少人都在傳,她撐不過北國第一個冬日。”
男人眼中浮出殺意,身側人垂眸,恭敬道:“不過屬下認為,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定會等到城主接她回家。”
府裡,鹹笙正靠在窗前看書,身邊放著火盆,一聽如意通稟:“太子回來了。”
便立刻心不在焉起來。
湛禎這兩日回來總會給他帶吃的,他胃口不好,有些稀罕小玩意兒卻總能引起食欲,一想到,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今日早上湛禎走的時候,他特別提醒,叫他回來給自己帶昨日吃得燒餅。
那燒餅還能蘸湯一起,不至於那麼幹,可一時半會兒湯也燙不軟餅,故而依然十分酥脆,夾著湯汁,很是可口。
湛禎走進來的時候,鹹笙已經乖乖在桌上坐下,眼巴巴的模樣像極了等待投喂的小貓小狗。
湛禎把食盒的湯取出來,放在小爐子的鍋上熱一下,又從懷裡把捂在胸口的燒餅遞給他,道:“三日後舉行冰上蹴鞠,若公主到那時還未好,便不能去湊熱鬧了。”
熱好的湯端上桌,鹹笙把燒餅撕碎扔進去,帶著些不滿道:“我會好起來的。”
他拿筷子把燒餅按在湯汁裡,全做湯餅吃,很快吃的渾身熱騰騰,餍足的抬起頭一看,卻見屋裡已經沒了湛禎的身影。
往日在家裡還有哥哥陪他,如今當真是除了湛禎,沒人會找他了。
他倒也不煩,起身來到小榻,這裡晚上湛禎睡,白日裡就是他的位子,隔著窗戶,可以聽到外頭雪的聲音,有時窸窸窣窣,有時撲撲簌簌,天放晴的時候鳥兒還會叫,倒也挺愜意。
不知過了多久,窗戶忽然被誰敲了一下,他扭臉,篤篤的聲音再次傳來,鹹笙猶豫了一會,伸手推開窗戶,外頭空無一人,但院子裡卻突兀的站了個憨態可掬的雪人,胖嘟嘟圓滾滾的肚子,兩隻烏溜溜的眼珠子,湛禎的紅風衣搭在上頭,憑空生出幾分英姿颯爽來。
頓時意識到什麼,鹹笙笑了起來,急忙尋找湛禎的身影,左右沒瞧見,他立刻扒著窗戶探出腦袋,湛禎正貼牆躲在一側,見他這幅樣子,便走過來把他按了回去:“哪裡有一國長公主的樣子。”
鹹笙落回榻上,心道原本就不是什麼公主,他趴在窗戶上,問:“不是不許我開窗嗎?”
“今日風小,可以開一會兒。”湛禎看著他笑吟吟的臉,忽然問:“公主癸水可曾走了?”
話題忽然跳轉,鹹笙吶吶道:“你答應要等我心甘情願……而且我還在生病,咳咳。”
像是為了證明,他又咳嗽了起來,湛禎似笑非笑看著他,然後張開雙臂,啪的把窗戶合上了。
鹹笙:“……”
湛禎從前門繞進來,坐在榻上來抱他,鹹笙垂著睫毛,被他捏了捏臉,“孤覺得不對。”
“哪裡不對?”
“若孤一直守約,你豈不是會一病不起,倒不如直接從了孤,坦誠相見,也好過你煞費心機延長病情,對你身體也好。”
“……我哪有延長病情,你,不要胡說。”
湛禎低頭來吻他,“孤這幾日被你迷的團團轉,細細思索,卻發現你雖許諾什麼心甘情願,但都是虛的,你親孤一口,還不如孤咬你一嘴來的香,你說孤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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