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啊。”老丞相皺著眉,踮著腳,伸著脖子,一側的大將軍是個老實人,咳了咳,道:“聽到車轱轆聲了,應該快露面了。”
不會武功的丞相當即怒橫太師:“你這個人!”
老太師好整以暇,“喏,真的來了。”
皇室儀仗浩浩蕩蕩,很快來到跟前,百官紛紛下跪山呼:“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晉帝抬手,隨意道:“嗯,平身吧。”
他扭頭,忽然看到跟上來的湛禎,道:“太子妃呢?今日給她入族譜,她是正主,你不要跟著朕,跟她去。”
湛禎:“?”
他看向一側的兄弟們,眾人齊齊扭臉,往日祭祖,都是兄弟們跟父皇,姐妹們跟母後,男子在前,女子在後,怎麼突然要把他趕走?
晉帝揮手,道:“別看了,快去快去。”
湛禎拱手退下,晉帝先一步朝前,對太師道:“老東西,你瞧好了,什麼叫郎才女貌。”
太師輕笑,他兒子娶得可是上京第一美人,那姑娘家的門檻兒都給求親的踏爛了,三皇子當時還試圖求娶,失敗了,他可聽說了,晉帝還搬出太子湛禎這位金饽饽要娶人家,無論湛禎本人怎麼樣,總之,晉帝沒得到這位兒媳婦就是了。
邱丞相瞥他一眼:“陛下平生鑑美無數,他說是郎才女貌,那必然是郎才女貌。”
武將做久了,就明白不要去跟文臣打嘴仗,太師氣定神闲:“等著瞧就是了。”
老將軍卑微插口:“阿欽見過太子妃,標準美人,放眼南北,難得得很。”
邱丞相高興了點兒,他兒子在一邊兒道:“我也聽阿欽說了,今日難得一見,咱們可得睜大眼睛看清楚了。”
齊家兒子一臉冷酷,他們齊家人人高傲,娶妻自然要娶最好的。有些事他爹不知道,他卻一清二楚,妻子原本是等著太子湛禎上門求親的,可惜湛禎沒去,等來等去,等到了他,追了許久才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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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把湛禎視為情敵,秦樓醉酒沒忍住炫耀挑釁,當時湛禎竟說他未將所謂的上京第一美人放在眼裡,輕描淡寫的仿佛他隻是娶了個屁,可把他氣的夠嗆。
他倒是要好好瞧瞧,這位十城換來的公主,是否當真值得,若隻是普通姿容,那湛禎做為北晉太子,臉可就是丟大了。
鹹笙隻知道南國貴族奢靡,完全不知道北國貴族有多虛榮,更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最虛榮的一家人給偷偷當做了炫耀的資本,瞧見湛禎走回來還莫名其妙:“你不跟父皇?”
“你是正主。”湛禎淡淡回復,卻沉默的整理了一下衣領,像是要……準備上臺展示什麼姿色。
第31章
鹹笙好笑看著他把原本好好的衣領整歪,邊走,邊伸手幫他弄了一下,輕聲道:“你不習慣這衣裳?”
湛禎平日裡都穿箭袖,哪怕在室內,也都是窄袖,除了新婚那日,鹹笙這還是第一次見他穿寬袍大袖,他今日還戴了冠帽,少了幾分不羈,多了幾分端莊,竟然還有些俊秀。
湛禎道:“不太喜歡。”
他自幼愛武,又極為受寵,哪怕上朝都穿箭袖與輕盔,不戴帽,隻戴冠,父皇也從不苛責,其他兄弟說起,還幫他分辨,說他軍營事務繁忙,換裝麻煩。
鹹笙忽然發現,湛禎長得也是極好看的,劍眉星目,臉上帶著少年英氣,在皇室裡也是拔尖的長相,他想到晉帝喜歡‘美人’,忽然偷笑,湛禎皺眉,聽他小聲道:“你被封為太子,是不是因為臉好看?”
湛禎不羞不惱,還一本正經:“也有這個原因。”
鹹笙嘴角上揚,前方皇後已經跟上,他做為嫡長子的兒媳,便也緊步追隨。
湛禎神色忽然冷峻了起來,他與鹹笙並肩,素來未曾怕過任何人,此刻卻不由自主地繃緊了身體。
皇後也未曾戴太貴重的首飾,她年輕時是數一數二的美人,此刻做了國母,端是氣勢,就已經讓人不敢側目,眾人紛紛垂首,然後迫不及待朝她身後看。
辛皇後瞥了一眼齊太師,嘴角揚了揚,大步走了進去。
以太師為首,眾人紛紛站直,抬眼朝後方看了過來。
他們先看到的是一雙秀氣的飛鳳鞋頭,然後從下往上,看到了讓湛禎這個眼高於頂的家伙一見鍾情的臉。
這會兒太陽已經升起,鹹笙穿的衣服顏色雖然不至於耀眼,可點綴在周身的明珠卻折射出微微炫目的光,很細微,卻不容忽略。
太子妃第一次在百官面前現身,那點點微光像是宗廟裡的祖宗顯靈在親近他,精致絕倫的臉在陽光下也像是泛著瑩白的光,察覺到百官的注視,鹹笙微微頷首。
南梁比北晉的禮儀更厚,自幼在皇宮長大,他身上有與生俱來的貴氣,像不食煙火,又像歌盡桃花,仿佛所有的美都糅雜在一個人身上,說顛倒眾生都不為過。
更別說她身邊,還有上京女子最想嫁的男人,難怪晉帝說郎才女貌,這湛禎太子自幼便不可一世眼高於頂,雖說品貌不凡,可卻素來拒人於千裡之外。
這都十八了,連房妾都不納,也沒聽他對哪個姑娘上心,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孤獨終老了,誰能想,拖來拖去,竟是為了娶這絕頂美人回來。
果然陛下的眼光就是不一般啊。何止郎才女貌,簡直是神仙眷侶,羨煞旁人!
全場短暫的寂靜,半晌,邱丞相拿右拳砸了下左手掌,贊道:“真是閉月羞花色,古今絕無有,妙人兒啊!”
他看向剛回神的齊太師,道,“看來如今這上京第一美人,非太子妃莫屬了。”
齊太師沉聲道:“老夫,未曾覺得她能比得過子由之妻?子由?你覺得呢?”
身邊半天沒反應,他扭頭去看,那不爭氣的兒子魂兒似乎已經跟著進去了。
他臉一冷,率先走了進去,邱丞相不依不饒,笑吟吟道:“看來這十城換的還真值,大將軍,你說是不是?”
江大將軍溫吞吞道:“太子要求和親也並非是單單為了她的美色,阿欽與我說過,這位大梁公主有大謀,大都當時駐軍極少,卻能以少勝多,咱們若繼續打下去,前頭久攻不下,後頭秦易極大可能反抄,我們十五萬大軍,人數雖多,可口糧也是問題,這一來二去……”
他絮絮叨叨,齊太師臉色好看了些,邱丞相卻瞪了他一眼。這件事,百官如何不知,當時湛禎那話傳到朝堂,晉帝當場便震怒,湛禎細細將所有情況與他分析,大軍已經連續攻城略地長達兩年,兩年下了二十座城什麼概念?
雖然聽上去十分震撼,但細細想來,也清楚他們幾乎沒有好好休息過,雖士氣高漲,可也定然疲憊不堪,大都並未到真正糧盡援絕的地步,繼續打下去,雖不至於慘敗,但卻可能慘勝。
雖退還十城,可大梁已是大晉附屬國,需要向大晉納稅進貢,到底還是大晉說了算。
不廢一兵一卒達成夙願,還能娶得美人,何樂而不為?
他今日說這話無非就是為了刺激死對頭,湛禎拿十城換美人,他嘴上不說,但深諳冤家心思的邱丞相卻知道,他心裡定是十分不恥。
可如今怎麼樣,整天現來現去,到底還不是沒能比過太子?瞧那齊子由那飛出去的魂兒,裝什麼不屑一顧呢。
換句話說,不管齊太師要跟誰比,隻要比不過,他就高興。
就著冤家綠起來的臉,飯都能多吃幾碗。
他們開路,百官便紛紛跟上,私底下一番感慨:“這等美人,難怪太子動心。”
“我算是知道為何甘願拿十城做聘了。”
……
這廂,鹹笙與湛禎走進去,卻忽然發覺不對,他扭頭看湛禎,問:“你緊張什麼?”
湛禎什麼局面沒見過,今日行徑實在奇怪。
他想不清,湛禎卻冷冰冰道:“孤沒有。”
“分明就有……”鹹笙小聲說,耳邊忽然聽到後方隱隱的私語,他眸子一閃,嘴角浮起小小的雀躍,他橫著把腳挪向湛禎一丟丟:“你不會是怕……他們覺得你配不上我吧?”
湛禎瞥他,鹹笙收斂了一點兒,又悄悄把挪過去的腳縮回來,小聲道:“你說隻有我配得上你……在我心裡,也隻有你配得上我。”
湛禎喉結一滾,本身戴著帽子顯得乖了點的表情,倏地又變得如狼似虎,像隻溫順的綿羊忽然長出了鋒利的獠牙,違和的很。
見到他倆走進來,晉帝和皇後紛紛露出了一抹笑容,如果鹹笙沒猜錯,像是……美得。
他心裡頓時古怪了起來,但不等細想,時辰就已經到了,他跟著湛禎和晉帝一起進去,拜祭先祖。
廳內放置著歷代祖先的靈位,滿屋子的香火氣,皇室子弟紛紛上前叩拜,鹹笙卻是最後的,有人端來水讓他淨手,掌心又擦了東西,還有人拿朱砂在他眉心點了一點,據說這樣就可以讓祖宗看到他。
然後他來到墊子前,有人頌:“容顏方正,姿色絕佳,祖宗滿意,叩。”
他便跪,拜,叩。
“出身皇家,身份可配,祖宗滿意,叩。”
他二跪,拜,叩。
“雍容端雅,賢良淑德,祖宗滿意,叩。”
他三跪,拜,叩。
“八字帶吉,天鑑旺夫,祖宗滿意,叩。”
他四跪,拜,叩。
鹹笙動作不疾不徐,跟著宗廟唱誦緩緩行禮,額頭卻很快見了汗珠兒,好在關於‘祖宗滿意’的八跪八拜八叩之後有短暫的休息,湛禎扶住他,他老老實實站著,看著,輕輕平穩呼吸,看著禮部端來紙筆,又有人端來撒了什麼的水,晉帝淨手之後,親自在皇家族譜上,湛禎的名字後頭寫下了他的名字。
他心跳忽然微微加快,下意識去看湛禎,後者也在看他,目光落在他眉心一點赤紅,嘴角忽然微微一彎,鹹笙便移開了視線,用力抿住了嘴。
族譜上的字不能出差錯,晉帝的字十分端正,寫完了,貼心問道:“休息好了?該求祖宗賜福了。”
鹹笙點了點頭:“有勞父皇掛心,兒臣好了。”
晉帝示意,湛禎便帶著鹹笙一起再次來到牌位前。
“祖宗賜,新人白頭偕老,舉案齊眉,共叩。”
“祖宗賜,新人人丁興旺,子孫滿堂,共叩。”
……
過了祖宗的眼,就是真正的新婚兩口子,真正的大晉皇室媳婦,這一次,是湛禎與他一起叩首。
好不容易行禮完成,鹹笙幾乎要爬不起來,皇後給他擦去眉心朱砂,幹脆道:“好了,去後頭歇著吧,接下來就用不著你了。”
鹹笙長長舒出一口氣,湛禎剛要跟著去,又被喊了回來:“你是太子,得與父皇一起,呆著吧。”
他看向鹹笙,湛茵趕緊跑過來,道:“我和阿瑾陪著嫂嫂。”
湛瑾點頭,剛要跟上,又被湛禎喊住:“你等等。”
那邊禮部還在準備,他暫時跟了出來,湛茵跟著一起回頭,又被他撵走:“你們先去。”
鹹笙收回目光,跟著湛茵一起前往後院。
湛瑾垂著頭站在湛禎面前,察覺他眸色深沉,謹慎福身:“皇兄。”
“哥哥喊阿瑾做什麼?嫂嫂知道嗎?”
“想是有事要交代吧,你不必擔心。”後院竟有一顆百年梅樹,鹹笙說罷,剛走進八角門,那樹就忽然瘋狂一陣亂晃,紛紛揚揚一片飛紅,湛茵急忙抬手亂拍:“哪個大膽狂徒?膽敢驚擾本公主?!”
樹上傳來一陣笑聲:“小茵兒脾氣還真是大。”
看清了人,湛茵大喜:“小皇叔?!”
鹹笙抬手擋住如雨的花瓣,目光撞進戚思樂的視線,心裡頓時一沉:“你怎麼在這兒?”
戚思樂輕飄飄的落了下來,道:“雖然未入族譜,可多少有點兒湛家血脈,我在這兒有什麼好奇怪的?”
湛茵趕緊跟鹹笙介紹,戚思樂等她介紹完了,才道:“我已經與她見過了,而且朝思夜想……不得安寢,實在是古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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