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種份兒上,換做旁人,如履薄冰行走於敵國,每日提心吊膽,心裡脆弱的定然會有所動搖,但戚思樂卻沒有在鹹笙臉上看到哪怕一絲一毫的閃動。
他甚至歪了歪頭,淺笑回問:“依皇叔的意思,是出了什麼問題呢?”
他太過坦然,導致戚思樂幾乎都懷疑自己的判斷,他皺了皺眉,又搖了搖頭,道:“到時候了……湛禎已經有所懷疑,他再喜歡你,也還是北國太子,他必須對大晉負責,就像你,哪怕拖著病體,也還是要強撐著背起你對大梁的責任。”
“你錯了。”鹹笙靠在榻上,道:“我的肩膀太孱弱,背不起家國大義,我隻是一個公主,身不由己,湛禎想要,我便嫁了,他成了我的丈夫,討他歡心是我的本分,僅此而已。”
“你以為我隻是猜測嗎?”戚思樂似乎有些無可奈何,道:“你百密一疏,湛禎或許不知道,但我已經看出來了。”
鹹笙睨著他,他清楚戚思樂在等著自己主動詢問,因為隻要心虛,必然害怕被抓住把柄,但他隻是微微含笑,什麼都沒說。
戚思樂再次驚異於他的心志之堅韌,他皺眉,過了一會兒,道:“罷了,你好好養身子吧,此藥可以讓你睡得好一些,想睡的時候吃一顆。”
他放下一個藥瓶,起身離開。
月華躬身送他,等他身影消失,便陡然跑進來:“公主?”
鹹笙沒說話,好一會兒,他抖著手示意了一下藥瓶,月華急忙倒出來放進他嘴裡。
鹹笙疲憊的緩了緩,道:“扶我去床上休息一會兒。”
戚思樂的藥果然有效,鹹笙滿心亂七八糟,卻還是睡了過去。
湛禎從皇宮騎馬回來,江欽跟他並肩,還在試圖說服他不要去動湛瑾的秘密,直到湛禎忍無可忍,“自欺欺人要有限度,縱容也該有底線,此乃孤之家事,再提抄你全家。”
江欽憋了一會兒,沒憋住:“她會沒事的吧?”
“……”湛禎直接拿馬鞭抽了過去:“滾!”
他給江欽弄的滿心火氣,回到府裡,便陡然想到鹹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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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不去想,可還是難以忽略。
——
“殿下對斷袖怎麼看?”
“如果他是女扮男裝呢。”
他的眉頭惡狠狠的擰起,眼神落在新房的方向,驀然大步走了過去。他不想再裝作無事發生,不想再自欺欺人,不想再縱容,如果鹹笙膽敢騙他,賭上北晉太子的名義,絕不輕饒!!
他眼中戾氣橫生,一路來到門前,如意忙行禮:“公主睡下了。”
湛禎推門而入,嗅到空氣裡漂浮的藥味,忽然又放輕了腳步,戾氣收斂,他緩緩走過去,拉開床帷,看著鹹笙嬌美精致的面孔。
他伸手,鹹笙的臉蛋柔嫩平滑,讓人愛不釋手,他的手指落在鹹笙的耳朵上,看著耳垂一點耳洞的痕跡,印象中,很少見到他戴耳飾,想是因為時常在家的緣故。
他湊過來親了親鹹笙的臉,像是在哄他,也像是在說服自己:“孤就看一眼……就一眼,孤心裡有疙瘩,等你醒來若生氣,孤再跟你賠不是,好不好?”
他聲音又輕又低,鹹笙卻依然睡得安穩,湛禎心跳加快,一邊看著他的臉,一邊緩緩掀開被子。
鹹笙蜷縮著身子,隻穿了外衫,下面是純白的裡褲,雪白的足漂亮極了,湛禎思緒又有點飄,逼著自己把目光落在他的腰間,然後怯怯的伸出了手。
他不敢太大動作,怕吵醒鹹笙,所以小心翼翼,還沒全部拉下來,就看到鹹笙裡頭穿的十分貼身的一層,布料柔軟,卻很厚。
“……我害怕你,所以在裡面多加了一層。”
如果一開始是害怕他行房,可兩人都已經有過夫妻之實,為什麼還要繼續穿?
湛禎的手抖了抖,瞳孔無法克制的收縮,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席卷而來,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他也未曾這般畏怕過。
他看著鹹笙沉睡的,微微泛著紅暈的臉,好一會兒,緩緩將被子蓋了回去。
他欺身吻了吻鹹笙的嘴唇,有些眷戀:“孤給你時間……等你慢慢解釋,告訴孤,是孤想錯了。”
“你沒有秘密。”
他起身走向書房,浮躁的心慢慢平靜下來,重新坐在椅子上,他注視著那段梅枝,想起了自己拿刀鞘幫他壓下梅枝的那一幕。
他遲疑了很久,才終於取出那支簪子,然後騰出一側的木盒,將其關了進去。
到了下午,湛瑾終於來了,他無法抑制的緊張,“皇兄找我有事?”
湛禎盯著插梅在想什麼,一時沒搭話,湛瑾猶豫上前:“皇兄?”
湛禎終於回神,道:“坐吧。”
湛瑾搖搖頭:“就不坐了,不知皇兄有何吩咐?小將軍還在外面等我。”
湛禎的目光落在他胸前,湛瑾下意識含胸,聽他道:“前兩日還沒有,你裡頭墊了什麼?”
他問的太直接,湛瑾一時回不過神,他將手背在身後,指節克制的彎曲:“我不懂……”
“孤沒有耐心跟你周旋。”湛禎冷聲道:“做女兒家的時候沒見你有,做了男兒反而有了,你如此欲蓋彌彰,是把孤當傻子麼?”
湛瑾臉色瞬間蒼白,驀然跪了下去:“皇兄,我實在是……”
“拿出來。”
湛瑾用力抿唇,把眼淚眨回去。戚思樂說湛禎眼裡揉不得沙子,他以為說的再對,湛禎也不可能扒了他的衣裳,可他沒想到,對方連一句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就已經確定了自己的身份,沒有一絲一毫的疑問。
他不知道湛禎會怎麼做,是告訴父皇,還是直接給他降罪?
可不管他怎麼生氣,都是應該的,因為自己連皇後都騙了。
他瞬間心灰意冷,可伸手去解腰帶,想到點白那種私物,卻還是滿心羞恥:“這個拆卸有些困難,我想,去後面……”
“嗯。”湛禎沒有疑問,他耐心的等了一會兒,湛瑾重新走出來,把兩個點白放在了他面前,湛禎驀然臉色大變:“這是……”
“點蕊白峰。”被拆穿,湛瑾反而不緊張了,他簡單道:“梁人所制,是小皇叔給我的。”
湛禎額頭跳起青筋,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開始變得難看,眼睛裡洶湧波濤。他克制著,艱難道:“你回去吧。”
“皇兄,我母妃……”
“孤知道你的意思。”湛禎終於把差點崩裂的情緒收回去,他望著桌子上可以假亂真的東西,心思明顯沒有在湛瑾身上:“這件事孤會尋找時機告訴父皇,為你正名,你不需要再受清容威脅。”
湛瑾愣住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湛禎會這樣仁慈,泛紅的眼睛裡湧出喜悅:“多謝皇兄!”
“回去吧。”
湛瑾答應一聲,又看向桌上,“那,這個……”
湛禎情緒盡數內斂,卻更顯得眼神暗沉,殺機四伏:“就放這兒。”
湛瑾不敢多說,告辭退下。
為了讓那段梅枝活的更久一些,書房一直沒有燒地龍,湛禎坐在那裡,卻並未覺得冷。
胸腔裡仿佛有一把火在燒,他手背青筋聳起,緩緩伸手,將其中一隻點白抓在手裡。
手感極好,也極熟悉。
這東西,當真是巧奪天工的很。
他笑了一聲,瞳色卻越發的陰鬱。
難怪,難怪,難怪。
如果說當年敗在秦韜手裡已經是奇恥大辱,那麼此時此刻,便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鹹笙這一覺睡得很香,有多香呢,他甚至還做了美夢,醒來時還未能從夢裡脫離。
他嘴角掛著笑容,慵懶的翻了個身,睫毛抖了抖,忽然注意到面前坐了個人。
他反應遲鈍的閉了下眼睛,然後抬手揉了揉,眼前模糊的人影清晰起來,他看清了湛禎的臉。
陰沉而冷漠。
愣了一會兒,他軟軟開口:“怎麼啦?”
那聲音帶著隱隱的小鼻音,湛禎的心裡卻仿佛落下巨石,被砸出滔天巨浪。
他的表情變得可怕起來。
鹹笙終於意識到不對勁,他手臂發軟的撐起身子坐起來,看了湛禎一會兒,伸手來碰他,討好的歪了歪頭,喊他:“相公?”
湛禎肌肉崩的很緊,像極了鋼鐵,鹹笙發誓,如果他此時拿手臂掃過來,就可以輕易取自己性命。
他忽然有些恐懼。
湛禎又在看他了,但這個眼神又跟以前不一樣。他以前如狼似虎,總能看出一些垂涎,但現在,裡頭帶了殺意。
他很生氣,鹹笙卻不敢去想他是不是看穿了什麼。
他確定秦樓楚館之外應當不會有機會再見到點白,但,他不確定自己沉睡的時候湛禎有沒有對他動手。
湛禎一言不發,鹹笙猶豫了一下,緩緩爬了過去,伸手揪住他的衣服,然後坐在了他的腿上,他看著湛禎,忽然吧唧親他一口,笑道:“到底誰惹我相公生氣了?嗯?”
落在臉上的吻柔軟極了,他眉目也柔軟極了,一股藥香與淡淡的香粉味混合在一起,那是獨屬於鹹笙的味道。
湛禎的手慢慢環在他的腰上,鹹笙瞬間感覺自己被鐵鉗夾住了,他被那隻手推著,與湛禎相比有些柔軟的身子貼到了對方胸前。
兩人呼吸很近,鹹笙忽然不安,“相公……”
“未經同意,再敢碰孤……”他望著鹹笙剔透的眼睛,嗓音沙啞而危險,一字一句:“就殺了你。”
鹹笙下意識想跟他拉開距離,力氣不夠,不光沒有推開,還因為背後的手臂而彈回來撞在湛禎胸前,嘴唇也一下子貼上了他的。
對比湛禎剛說過的話,這個被動撞上來的吻,像極了挑釁。
鹹笙:“……”
他忙把嘴唇縮回來,兩人距離實在太近,他的腰還貼著湛禎,隻能拿手臂推著湛禎的肩膀,努力撐開兩人的距離,後傾著解釋道:“我沒想碰你,你放開我,我一定離你遠遠的。”
第44章
湛禎沒有松手。
不光沒有松, 他還繼續收緊了手臂, 緊到仿佛要活活箍斷他的腰, 鹹笙甚至感覺到了被擠壓的疼痛。
他從未見湛禎有過這樣可怕的表情,往日雖如狼似虎, 可那裡頭都有些垂涎, 但此刻,鹹笙卻真真切切的感到了殺意。
湛禎抿緊嘴唇,死死盯著他的臉, 鹹笙撐在他肩頭的手臂漸漸失去力氣,被迫彎曲,兩人距離也在被迫拉進。
他不敢去想為什麼, 不安的挪了挪手,並無法控制的縮了縮,顫聲道:“相公……你弄疼我了……”
湛禎眸色閃動, 從他泛紅的眼睛到嬌嫩如花瓣般的嘴唇,喉結忽然一滾,陰沉沉道:“你還敢勾引孤。”
鹹笙微微一懵, 下一秒, 他的身子便突然被雙手託起,然後狠狠朝地上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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