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一頓:“什麼意思?”
“他吃的,當然要問他,”流景說完還不忘補充,“桌子也是他吃的。”
狸奴不信,遠遠探了一下非寂的經脈,非寂察覺後不悅地看他一眼,但因為流景摸得太舒服便沒動。
當探出非寂的經脈裡的確有靈藥氣息時,狸奴表情高興中透著點微妙,高興是因為主動吞食靈藥是好轉的表現,微妙則是因為……帝君沒事吃桌子幹嘛?
“有什麼養氣補身的好東西就趕緊送來吧,帝君挺需要的,”流景一臉委婉,看了眼食盒後補充,“下次記得做酒釀圓子,帝君挺喜歡吃的。”
狸奴當即答應,走出很遠才反應過來:上午那頓飯又沒有酒釀圓子,她怎麼知道帝君喜歡?
翌日一早,流景如願在新桌子上吃到了酒釀圓子,見黑蛇一直在旁邊守著,便分了兩顆給他。
“再多就沒有咯。”她見黑蛇還站著不走,便牢牢護住了圓子,黑蛇斜了她一眼去床上躺著,流景愣是從他血紅的豎瞳裡看到了不屑。
吃完飯,狸奴就送來了靈藥,親眼看到黑蛇吃了幾顆後才離開,隻是等他一走,剩下那些就全歸流景了。黑蛇也不在乎,任由她把所有靈藥吸收完畢,再卷著她回床上睡覺。
他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睡覺,偶爾情毒作祟想對流景做點什麼,被流景拍一巴掌就歇了心思,頂多是再纏得緊一點。
於是狸奴每次來送飯,就看到她一身的青青紫紫,看的次數多了,終於忍無可忍:“你就不能用靈力消去那些痕跡?”
“我的靈力都用來修復識海了,哪有多餘的消這些。”他在她脖子上留的傷痕還留著呢。
“那麼多靈藥還不夠你修復識海的?你的識海難不成比帝君還寬廣?”狸奴不悅。
那還真說不準。流景斜了他一眼:“那些藥是我吃了嗎?”
黑蛇甩了甩尾巴,漸漸對這個人在屋裡待太久心生不滿。
狸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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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幫我消?”流景提議。
狸奴冷笑一聲:“我管你。”
說罷,便摔門而去。
流景扭頭跟黑蛇告狀:“你這屬下好沒禮貌。”
黑蛇懶懶看她一眼,纏著她繼續睡覺。
最近這段時間,他睡得越來越頻繁,如果不是昨天頭伏,流景簡直要懷疑他在冬眠了。
不過多睡覺挺好,他不用再纏著她,她也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打坐修養,除了沒有自由,其他一切都好。
高階靈藥和天材地寶流水一樣往無妄閣裡送,除了小部分被黑蛇卷走,其餘的都進了流景的肚子。
日修夜煉之下,識海中那些細小的裂痕逐漸平復,唯有七條大裂還是沒什麼變化。不過流景也不急,畢竟現在的愈合速度已經超出她預料了,隻要再這樣過個一年半載,便可以悄悄返回天界找好友舟明幫忙,相信要不了多久便可痊愈。
流景算盤打得啪啪響,卻唯獨忘了自己能不能成事,全看旁邊這條大黑蛇能配合多久。
又一日清早,她翻個身抱住黑蛇,突然發覺手感有些奇怪。
睡得迷迷糊糊的流景蹙了蹙眉,又伸手摸了兩把,隻覺緊實光滑,沒了鱗片那種冰寒堅硬且一片一片的觸感。
不確定,再摸摸。
“摸夠了沒有?”
陰冷又熟悉的聲音響起,流景睜開眼睛,默默坐直了身子。
男人與少年時的長相也有了些許變化,一雙眼睛不復當年的清澈,愈發的漂亮和陰鸷,此刻正眸色沉沉地盯著流景,就像一條危險的黑蛇盯著獵物。
流景默默坐遠了點,視線從他的臉上轉到他身上。此刻他不著1片1縷,寬肩窄腰一覽無餘,腹肌上的溝壑一路往下蔓延,最後被薄被隨意遮住……流景又默默將視線轉回他臉上。
“帝君。”她盡量放低姿態。
男人盯著她看了許久,久到流景都快以為他認出自己了,終於聽到他陰沉詢問:“你是誰?”
你是誰,真是個好問題,完美證明了他並沒有大黑蛇這段時間的記憶。
那她該怎麼回答呢?按正常流程,應該把自己的身份和來歷報上,這樣一來還會衍生無數個問題,比如她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段時間都做了什麼,其間有任何一個問題沒回答好,或許小命就沒了。
所以她該怎麼回答?
流景無言對上男人視線,突然跳下床朝門口跑:“狸奴大人,狸奴大人帝君清醒了!帝君清醒了!”
第5章
沒等流景跑到門口,狸奴便帶著老頭和一大堆人馬湧了過來,她趕緊躲到一旁,以免被他們踩到。
“帝君,帝君你總算醒了。”壯漢率先跪倒在床前,雖然面上沒什麼表情,貓耳朵卻立得高高的。
其餘人也紛紛跪倒在床邊,落在流景眼中就好像一群大孝子,在跪自己那鬼門關上走一遭且……沒穿衣裳的老父親。
非寂沉著臉將被子往上扯了一下,略微蓋住腰腹後開口:“滾。”
“是。”
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往外退,流景還沒來得及看熱鬧就險些被落下,趕緊低著頭跟在後面急匆匆出去。
房門關上,屋裡隻剩非寂一人,屋外卻是一堆人大眼瞪小眼。
“帝君總算醒了,我總算可以放下心來,不用日日擔憂師父回來會弄死我了。”老頭感慨。
流景聽到他學童一樣的戲言,忍不住問一句:“你今年多大歲數?”
“明年就八十整了。”老頭回答。
才七十九,還是個孩子,難怪說話也像小孩。流景笑笑,扭頭看向狸奴:“狸奴大人,現在帝君已經清醒,可以放我離開了嗎?”
狸奴木著臉:“你說話挺客氣啊。”
“應該的,應該的。”流景討好。大黑蛇變非寂,她那點優勢全沒了,說話可不得客氣點。
狸奴冷笑一聲正要開口,屋裡傳來非寂的聲音:“滾進來。”
“是!”狸奴立刻答應一聲,進門前看了流景一眼,轉而吩咐老頭,“隨便找間偏殿把她關起來,沒我的允許不準放她離開。”
“狸奴大人,你這就不地道了……”
狸奴板著臉直接進屋,砰啷一聲把門關上,追在他後面的流景連忙止步,才沒被門板拍在臉上。
“這位……姑娘,請吧。”老頭訕笑。
流景:“我叫流景,流動的流,景致的景。”
“流景,南流景……金烏耀目,這名字可真夠大的,”老頭再次感慨,又趕緊道,“我叫問悲,你喚我悲老翁就行。”
才八十歲,怎麼好意思自稱老翁。流景笑笑,跟著他一起下樓:“悲老翁,你剛才提到你還有個師父?”
“對,我師父正是冥域第一魔醫,斷羽,不知你聽說過沒有。”悲老翁與她攀談。
流景挑眉:“與天界那位舟明仙君齊名的斷羽大夫?那可真是如雷貫耳,老翁作為她的徒弟,想來醫術也極佳吧,不如幫我瞧瞧識海的傷?”
“哪裡哪裡,我跟師父相比,還是差得遠呢。”悲老翁有點不好意思,卻還是順手為她檢查了一番。
“如何?”流景詢問。
悲老翁沒探出她的識海深淺,隻隱約瞧見幾道大裂,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你這是得罪誰了,竟然被下了如此死手。”識海僅差分毫便要全部裂開,一旦裂開便是神魂俱滅,連轉世都不能,於修仙之人而言是徹底的死亡。
“我若知道得罪誰了就好了,”流景無奈一笑,“所以有沒有什麼法子可以盡快平復?”
“識海與別的不同,唯有慢慢修復。”悲老翁嘆氣。
果然沒有捷徑,流景也跟著嘆氣。
“不過你也別太著急,我才疏學淺想不到別的法子,我師父說不定可以,等她回來再幫你醫治就是。”悲老翁寬慰道。
“她去哪了?”流景順口問。
“去找萬年合歡花了,其汁液可以生成情毒,花瓣卻可做抑制情毒的藥,帝君先前不肯讓任何人近身,便隻有這一個法子可解他的毒,”悲老翁頓了頓,笑,“不過現在好了,有流景姑娘在,應該是用不著花瓣了。”
“……還是要用的。”流景幹笑。
不利臺佔地極大,裡頭卻不設偏殿,唯有一座無妄閣,最近的偏殿走過去也得一刻鍾的時間。在這一刻鍾裡,流景不斷與悲老翁套近乎,等走到偏殿門口時,悲老翁已經將她引為人生知己。
“沒想到我這麼大歲數了,竟還能交到如此知心的朋友,日後你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就盡管與我說,我定是赴湯蹈火萬死不辭!”悲老翁激動道。
流景殷勤道:“那你能放了我嗎?我不想留在幽冥宮。”
“你這幾日也辛苦了,快進去歇著吧。”悲老翁同樣殷勤。
流景:“……”
悲老翁:“……”
漫長而尷尬的沉默之後,老頭子咳了一聲,一臉為難道:“你也知道,我隻是一個八十歲了還怕師父罵的可憐人。”
“你這小孩真不講道義。”流景冷笑一聲,進屋、關門、絕交。
小孩?誰?悲老翁茫然摸摸山羊胡,趕緊召來幾個侍衛守在門口。
流景獨自站在不知比無妄閣奢靡多少倍的偏殿裡,開始接下來的事。
現在非寂剛醒,幽冥宮裡兵荒馬亂暫時顧不上她,算是最好的離開時機,一旦錯過了,就得另想法子,可問題是她若想強行離開,勢必要穿過層層防御結界,如此一來肯定會驚動非寂。
他虛弱到以原形出現時,尚且能輕易化解她的攻擊,如今別說她要衝出結界,就是出去跟侍衛們打一架,估計都能把他引來,到時候別說走了,命都未必能保住。
所以她得好好想想,該怎麼瞞過所有人悄悄離開這裡。
流景席地而坐,後背剛靠在門上,肚子便咕嚕了一聲。
……差點忘了,今天早上還沒吃飯呢。
所有思考拋諸腦後,流景起身開門,門口七八個侍衛加宮人齊刷刷看過來。
“餓了,可以送早膳了,要玉帶蝦仁、百鳥朝鳳、白龍曜和佛跳牆,今日胃口不佳,吃點清淡的。”報完菜名,立刻將門關上了。
侍衛和宮人們面面相覷,半晌有人憋出一句:“佛跳牆……清淡?”
無人回答。
眾人不知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是什麼路數,猶豫半天到底還是上菜了。流景見他們還算配合,就順勢提出要些靈藥。
“靈藥歸狸奴大人管,我等要想取用,得先稟告他才行。”宮人回答。
“那算了,”流景果斷放棄,“帝君剛醒,他估計忙得很,還是別打擾他了。”
宮人狐疑地看她一眼,總覺得哪裡不對,可看到她理直氣壯的樣子,又覺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午膳記得加一道甜羹,再要一小疊清水豆腐。”流景早飯還沒吃完,就開始點下一頓的菜了。
宮人還是覺得哪裡不對,但對上她正氣清澈的目光,還是猶猶豫豫答應了,隻是一轉頭就去找了狸奴,想核實一下流景究竟什麼來頭。
帝君神志不清這段時間,一直是非啟負責冥域的大小事,因此埋下不少禍患。現在帝君醒了,太多地方急需整頓,狸奴忙得腳不沾地,哪有功夫管誰吃什麼喝什麼的事,聽說監視流景的宮人來了,便忍著煩躁說了句:“看好她,其他的事之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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