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要開口,餘光瞥見遠處倚門而立的渡空方丈。
微風吹掉了白色綢帶,露出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隻剎那間他便閉上,摸索著撿起綢帶重新戴好。
目睹全程的我確認這雙眼睛的主人正是尹·心狠手辣·易容達人·復仇假死·久。
比起被騙更令我憤怒的是,剛剛如此大好機會,他為什麼不殺我?他就不怕我認出他嗎?
額,好像不怕,畢竟這人可是連死牢都來去自如的。
算了,不要徒增麻煩,畢竟這人連佛祖都敢騙。
「娘娘,這貓?」首領還跪在地上等著我發話。
「罷了,此貓和哀家有緣,帶回宮吧。」如果不是小黑貓,我也不知道還有一個與我同名同姓之人能無恥到這等地步。
回到宮中我差下人給貓洗澡上藥後抱到房內喂食,可它根本吃不下東西,任由下人擺弄,狀態越來越差,每呼吸一次四肢都疼得發顫。
我在想要不要給這隻可憐的貓實行安樂死。
上輩子媽媽聽取心理醫生的建議給我買了許多小動物,希望喚起我對生命美好的向往。
但她們不知道,於我而言生的反面從來都不是死,我能深刻感受到生活熱切而幸福,卻阻擋不了我追尋死亡的腳步。
這本就是生命呈現的兩種不同狀態而已,因為未知和恐懼就將死亡冠以負面屬性未免有些偏頗。
「你還想繼續活嗎?」我把黑貓抱在懷裡輕聲問道,而它奄奄一息趴在我雙臂間還不忘歪頭瞪我。
頓時我覺得自己多此一問,人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貓也一樣。我沒權利決定它的生死,還是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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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按照以往流程端來水盆毛巾,並點上了安魂香。
我洗臉的工夫,跳到桌上的黑貓突然翻倒,嚇得宮女驚叫出聲。
我連忙跑到桌前,隻見它四腳朝天杳無生氣,死得這般突然、毫無徵兆。
「娘娘受驚了,這黑貓一看就不吉利,奴婢去找人埋了吧。」宮女很快反應過來向我請示。
我隻感到脊背發涼:「明日送醫館瞧瞧它因何而死。」恐怕真正不吉利的不是貓而是我。
結果很快出來,黑貓雖然外傷很多但並不致命。一群資深獸醫圍著貓研究了一天愣是查不出死因。
這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離奇死亡的先皇,念頭一旦滋生便一發不可收拾。
7
黑貓和皇帝死前有什麼共同之處?
皇帝來找我那天隻有我們兩個人,可以排除宮女作案嫌疑,難道是毒殺?可太醫和獸醫均未查驗出毒素,要麼是另有死因,要麼是所中之毒難以覺察。
幾乎一瞬間,我就想到了安魂香,畢竟這是唯一一個我在房中調整過的東西,當初我還一度認為他在香中下毒而阻止宮女換香。
我命太醫仔細研究尹久當初給我的安魂香藥方,太醫們一致認為這隻是普通燻香。
難道真是我想多了?要不找個機會再去問問尹·渡空方丈。
「娘娘,太醫不是說您腳上還有傷,最好不要到處走動嘛。」芭比宮女一聽我又打算去寺廟,自是極力勸阻。
我看著腳脖子上兩個牙印心道:你再說晚點估計就愈合了。
「要奴婢說,娘娘何苦為了一隻貓勞心費力,這小畜生可是咬傷過您啊,說不定隻是遭了報應。」
「謹慎些總是好的。」我無奈地搖搖頭,芭比宮女對原主之外的人向來透著一股天真的冷酷,但想來是她在宮內自保的方式吧。
宮女不甚在意地說:「奴婢倒是覺得安魂香沒什麼問題,至少在滅蚊方面效果超群,奴婢每日清早收拾桌子時都有一堆死蚊子呢。」
我撓著滿身紅包氣不打一處來:「既然效果超群,為什麼就不能在蚊子咬我之前燻死它?」
我的血很甜嗎,真是招完黑貓招蚊子。
等等!如果蚊子不是被燻死而是被毒死的呢?
這麼想來當初我跳河,先皇人工呼吸時也咬破了我的嘴唇。讓安魂香從無害變為劇毒的難不成是我的血?
「去叫人撈一條魚放盆裡端過來。」
芭比宮女露出「娘娘好像又在搞幺蛾子」的表情,乖乖出門喊人。
很快,太監端了一條紅鯉魚回來,我令房中之人退下後,用針扎破手指滴入水盆中兩滴血。
小魚仍然活蹦亂跳四處遊動。
然後,靠近水盆點燃安魂香。
不出一分鍾,魚兒幾個撲騰便肚白朝上漂浮在水面。
竟然真是我的血!我的血和安魂香融在一起會誕生劇毒,而我本人不受影響。
此時我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可能就是尹久的殺手锏,怪不得他當初一再確認我和皇上是否恩愛——他要確保皇帝會來我宮中聞到安魂香,然後再找機會把我的血喂給皇帝喝……可惜我比他想得還能幹。
我渾身無力地跌坐在地上,這算什麼?毫不知情但間接害死了一國之君。
所以他即便在寺廟中也不曾殺我,因為他篤定我不會拆穿他,否則李家就是下一個尹家。
宮女聽到聲響急匆匆地衝進屋:「娘娘您沒事吧?」
她手忙腳亂地扶起我:「您不會是又想不開了吧?」說罷還疑神疑鬼地抬頭望向房梁,確認沒有東西才松了一口氣。
難怪宮女嚇成這樣,我跌倒時撞翻了椅子,此情此景再加上根白綾幾乎能完全復原穿越第一天上吊未遂的景象。
「去把安魂香換了吧。」我滿心沉重。
那一晚沒有安魂香,我做了很多噩夢:
我正掛在白綾上即將解脫,皇帝進來救下我,可下一秒我竟然反手把他勒死了。
我沉入湖底嗆水窒息,皇帝為我進行人工呼吸,可我張開血盆大口把他咬死了。
一個接一個場景,皇帝死在我手中,愧疚和恐懼將我淹沒。
直到最後,我看見一雙慈悲剔透的眼睛,聽見一聲空靈縹緲的輕吟:「獵人用刀殺虎,刀有何罪?」
一瞬間,噩夢破碎,我驟然清醒。
古色古香的紅木床梁、鼻腔充斥的檀香氣息、耳邊傳來芭比宮女的問候:
「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恍然間我仿佛回到了剛穿過來那天,可惜時過境遷物是人非,我不能再隨心所欲地慷慨赴死了。欠下的命還能以命相抵,欠下的江山又當如何?
在暴君兒子成長為合格帝王之前,我先替他守著麟國疆土吧,至少要死得問心無愧才行。
8【二十年後】
我躺在慈順宮的大床上,感受著生命走到盡頭的衰敗,不禁回憶起這漫長而艱辛的二十年。
皇帝登基第二年,北境捷報頻傳一舉攻入敵軍都城。
第三年,東邊反叛軍將領戰死,群龍無首,內部紛爭不斷,終是自取滅亡。
第五年,西部一場大雨結束了長達八年的旱災,水利工程也已初見成效。
便宜兒子趙承澤在我日復一日的嘮叨下逐漸收斂了性子,顯現出君王應有的氣度。在登基第九年娶宰相之女為後,次年誕下龍子。
眼看一切都在向好發展,我準備找個機會與世長辭,萬萬沒料到我的急功近利導致了矯枉過正。
趙承澤夫妻倆不滿足於太平盛世,在兒子周歲宴過後留下一封信瞞著我出宮微服私訪。
信中充斥豪情壯志,立志有生之年做出一番大事業,成為名垂千古的帝王帝後。
這一走便是五年,我有十足的理由懷疑他們隻是不想帶孩子而私奔度蜜月去了。
每一個孩子哭鬧管我吵要爹娘的夜晚,都讓我萬般後悔活下來的決定,並順帶罵一句「狗兒子」。
好不容易等到孩子爹媽回來,孩子又開始喊著「皇祖母」不撒手。更讓我沒料到的是,夫妻倆不著急哄孩子,而是馬不停蹄又生了倆,還丟給我帶。
若不是我大發雷霆,他們恐怕能生滿院子的崽。
本打算頤養天年的我整日過得雞飛狗跳,等回過神來時已經是二十年後,才恍然驚覺我的志向不該是頤養天年!
好在原主早年間虧空了身子,病倒那一刻我終於迎來了解放。
床邊圍著一圈人,除了嘰嘰喳喳喊著「皇祖母」的三小隻,還有衝太醫發火的狗兒子。
「崇兒,忘記哀家的話了嗎?」我對著趙承澤不遺餘力地訓斥。
趙承澤一聽便熄了火,坐在床邊死死握著我的手,哭腔中帶著委屈:「兒臣沒忘,母後別丟下兒臣。」
我拉過皇後的手覆在趙承澤手背上,終究還是說出那句:「母後不在了,你們要守護好天下蒼生啊。」
「母後放心!」「兒臣遵命!」
得到二人允諾,我偏過頭看向跪在前排的宮女。曾經的中分芭比長成了三七分的嬤嬤,唯一不變的是依舊茂密的發際線。此刻正扯著被角哭得比三小隻還兇猛。
有些事情確實隻有活下去才能知道,比如芭比宮女名叫紅杏。
「別哭啦紅杏,再哭就要出牆了。」
說完這句話,我安詳地閉上了眼。
【番外】
1.紅杏
我是娘娘從街邊撿回來的,當時我因為偷吃一個包子被追三條街,又被打斷了雙腿。幸得遇見娘娘將我帶回府中並且治好了腿,自此我便發誓一生追隨娘娘。
後來我聽說府中大半的僕人都被娘娘救助過,不僅如此,娘娘還總是倒貼私房錢捐贈給窮苦百姓。
那時候的娘娘在我們眼中美若天仙還有一顆菩薩心腸,活脫脫一位流落凡間的仙女。
娘娘被選中秀女時,大家都覺得娘娘將來一定能成為皇後,事實也的確如此。
我憑借樣貌平凡的優勢成功作為陪嫁丫鬟跟隨娘娘一同入宮,親眼見證娘娘三年之間一步步登上後位。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娘娘變了,眼底的溫柔善良被狠辣虛偽取代。
是為了將芸貴妃拉下馬以腹中胎兒做籌碼的時候嗎?不,應該在更早之前。
是培養三皇子爭奪皇位卻被聖上送往北境戰場的時候嗎?不,還應該在更早之前。
彼時娘娘還未被封後,李老爺因貪汙被撤職流放,娘娘苦求聖上無果被禁足三天,大病一場。
抑或是更早之時,娘娘初入宮中不慎得罪芸貴妃,我和綠柳遭受責罰。
我命大活了下來,而綠柳沒能挨過那個冬天。娘娘抱著綠柳的屍身在雪中呆呆坐了一夜。
啊,再早的話,也許從踏入宮門那一刻,娘娘便不再是李府那位天真爛漫的二小姐了。
當然,不論小姐變成什麼樣,我這條命永遠是小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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