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與烏雞第3章

這時沈玥才絕望地發現，心上人與自己同床共枕半年，竟無一分真情。

顧辭帶兵攻打北曄，朝中無人能帶兵出徵。

於是聖上又連忙放出沈大將軍，由他領兵出徵。

但有了布防圖的顧辭，猶如破竹之勢般，連連攻下數座城池。

等到顧辭帶兵打到北曄京城時，沈大將軍早已被他斬於馬下。

北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衰敗下去。

沈玥腹中胎兒五個月時，顧辭稱帝。

但他最終還是對沈玥生了情愫。

他封沈玥為後，甚至擬下聖旨，沈玥之子，無論男女，皆為儲君。

他以為這樣可以彌補沈玥。

但沈玥心中滔天的恨意，隻有殺了顧辭才能平息。

她每日行屍走肉般活著，隻待有機會殺了顧辭。

直至生產之時，她在產房撕心裂肺地大叫，顧辭受不了衝了進去。

在那孩子呱呱墜地，接生婆歡天喜地地喊了聲「是個小皇子」時，沈玥將一把匕首插進了顧辭的心髒。

「愛上你，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她說。

在宮女和接生婆的慌亂尖叫聲中，沈玥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搶過襁褓中的孩子，狠狠地掐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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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錦的第三世，不得善終。

鳳錦崩血而亡的那一瞬間，滔天的恨意席卷而來。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腦海裡卻不斷湧現出第一次涅槃時的記憶，被人嘲笑、戲弄，明明我都是烏雞了，但他們還是趕盡殺絕！阿娘替我受刑而死！小乞丐為護我而死！

我猛地嘔出一口血後，原地涅槃了。

如阿娘所願，我涅槃成了鳳凰。

10

但我入了魔。

華麗絢爛的羽翼縈繞著的，是絲絲縷縷的魔氣。

在魔界修行幾百年，我都未曾被一絲魔氣沾染。

我提著骨鞭去了鳳凰谷。

我先去了孔雀一族所在地，當年帶人來殺我的那隻孔雀，現在已經是孔雀一族的族長了。

我當著他的面，將他的族人一個又一個殺死。

他從一開始的疾聲厲色到最後的痛苦求饒。

等到鳳族族長趕來時，孔雀一族已被我血洗幹淨。

骨鞭吸滿了鮮血，變得妖邪萬分。

他起先看到我額間的花鈿時，喃喃開口：「你是鳳凰？」

而後在注意到我一身魔氣時又大驚：「竟是魔鳳！」

我勾了勾嘴角：「父親大人，真是好久不見吶。」

他聞言大駭：「你……你是……」

「我是被你除去鳳姓的鳳玉呀……」

我提著鞭子一步步走向他，他驚恐地後退著：「你……你要幹什麼！」

「不幹什麼。」我輕笑道，「弑父罷了。」

……

等到十萬天兵天將趕到鳳凰谷的時候，鳳凰谷早已血流成河。

鳳錦站在雲端之上，她渾身神息縈繞，儼然已位列上神。

而我則渾身是血地站在谷內。

就像我們的身份一樣。

她是高高在上的神女，而我是身份卑賤的烏雞。

「好久不見，鳳錦。」

「鳳玉，你入魔了。」鳳錦嘆了口氣，眉眼間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那又如何？」我揚起臉，頑劣一笑，「我還屠了你的族人。」

「你這魔頭簡直放肆！」鳳錦沒有說話，倒是她身旁的卿冥怒喝道，「你好歹也是鳳族一員，對待族人竟這般兇殘！」

「族人……」我反復咀嚼著這兩個字，而後嘲諷道，「我這卑賤的烏雞，怎能和高高在上的鳳凰做族人呢。」

卿冥不再與我多話，率先對我發起了攻擊。

若放在平時，我還能與他一戰。

但屠了鳳凰一族，我早已是強弩之末。

所以卿冥攻過來時，我隻能硬生生地受了那一擊。

剎那間，我渾身筋脈寸斷，五髒六腑都仿佛錯位一般。

我閉上眼。

大仇得報。

死就死吧，無所謂了。

然而卿冥再一次攻過來的時候，我被人猛地一把抱進了懷裡。

是白洵。

他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裡，一下又一下地安撫著我：「玉玉別怕。」

他反手一擊，卿冥便飛了出去。

隨著白洵一起來的，是魔族大軍。

為首的五護法之一開口道：「敢欺負我們魔族的小鳳凰，真當我魔界無人了是嗎！」

11

神魔大戰一觸即發。

白洵卻並不急著開戰，他小心翼翼地為我修復著受傷的地方。

我窩在他懷裡，小聲地開口：「白洵，我入魔了。」

「嗯呢，我知道。」

「白洵，我殺了好多人。」

「我知道。」

「白洵，我……」

「玉玉。」白洵捧起我的臉，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有我在呢。」

白洵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我怔怔地看著他的眼睛，仿佛回到一百歲那年，他笑著對我說：「有我在，你當然不會死啦。」

我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東西從我的眼眶掉落。

一滴，兩滴。

積攢已久的情緒在那一瞬間暴發，我在白洵懷裡號啕大哭：「我好難受……阿娘死了，小乞丐也死了……我的心好疼白洵……」

被所有人嘲笑，奚落的時候，我好難受。

阿娘和小乞丐死去的時候，我也好難受。

這滔天的痛楚積攢了上百年，直至今日才在我心中迸炸開來。

白洵耐心地哄著我。

神魔大軍對峙著，但無一人輕舉妄動。

仿佛世間所有的喧囂都停止，我隻能聽見白洵的溫聲安慰：「你阿娘已歷十世輪回，魂魄齊全，我此番就是去尋她魂魄，屆時我們一起為你阿娘找一戶好人家。」

我淚眼蒙眬：「真的嗎？」

「我何時騙過你。」白洵撫過我的眉眼，「至於小乞丐，他一直都在你身邊。」

「我……身邊？」我有些疑惑。

「那小乞丐是我一次重傷時分離的魂魄之一，後來我花了百年時間將其他魂魄聚齊，唯獨小乞丐那一縷碎魂無論如何也找不到，直到他跟著你出了鳳凰谷，我探查到了他的氣息，所以他並不是消散了，而是一直在你身邊。」

原來，小乞丐就是白洵。

白洵，從一開始就在我身邊。

12

白洵剛擦淨我的眼淚，隻聽天邊傳來一聲怒吼：「你這魔鳳，罔顧人倫，血洗鳳凰一族，今日老夫就要喚天雷收了你這孽障！」

抬眼望去，十萬天兵的前陣已聚齊八方天將。

白洵摸了摸我的頭後，施下法陣將我護在裡面：「等我回來。」

隨即他祭出魔劍，帶領魔軍攻向天兵。

八方天將對戰白洵，這一戰打得驚天動地。

天兵節節敗退，八方天降死的死，傷的傷。

就在白洵一劍揮向卿冥時，一記天雷劈向了白洵。

天帝自雲端現身。

上神之力，可怖至極。

僅僅是那輕飄飄的一擊，硬生生地將白洵震開，再無法傷卿冥分毫。

「若魔君肯交出魔鳳，讓其受七七四十九道雷刑，神魔一戰可就此平息，天界願結千年之約，不犯魔界。」天帝緩緩開口道。

「口氣倒不小。」

白洵冷哼一聲，對戰上天帝。

但他與八方天將對戰時早就耗費了大量魔力，現如今對上有上神之力的天帝，勝算不足一成。

眼見著白洵身上的傷越來越多。

我從白洵的陣法裡走出。

「我願意受雷刑。」我說。

天帝聞言停手。

但白洵還是不依不饒地攻過去：「我不同意！玉玉你給我回到陣法裡！」

我一步步走向天兵，有想要來救我的魔族，都被我推至安全處。

「哐當」，白洵魔劍斷裂，天將一擁而上將他擒住。

天邊烏雲湧動，我站在鳳凰谷，與天邊被擒的白洵遙遙相望。

七七四十九道雷刑叫囂著劈下。

白洵目眦欲裂，在最後一道雷刑劈下來時，他衝破阻礙，跌跌撞撞朝我奔來。

我五髒六腑早已震碎，元神也即將消散。

他緊緊地將我抱在懷裡，無助地呢喃：「傻玉玉……」

天空仿佛下起了雨, 一滴一滴打在我臉上。

溫溫熱熱的，像白洵的眼淚。

13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片混沌之中。

說是混沌，但縹緲之中又有漫天花瓣飛舞。

不遠處一棵偌大的桃花樹下，鳳錦正在小憩。

我向她走去, 腳下波瀾起伏, 水圈漣漪。

這是鳳錦的神識。

聽見聲音, 鳳錦睜開眼：「你醒了。」

「為何救我？」我問。

她不答，反而問我：「玉玉，你可知因果？」

我搖了搖頭。

「我作為神女出世，神氣擾亂你的七情六欲為因，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因我而結的果，我救你, 自在因果之中。」

小乞丐押的是一顆珍珠，據說是他從小就戴在身上的。

「（看」鳳錦緩緩開口道：「你我出生那日，我作為神女降世，吸納了你的一部分七情六欲，你因此無愛無恨，情感淡泊。直到我歷劫那三世，每一世歷劫完，我吸納你的那一部分七情六欲就會回到你身上一點，三世歷劫結束，你的七情六欲才得以修復。」

竟是這樣嗎……

難怪最後一世她歷劫結束，我情緒暴發，過往對鳳族的恨意在那一瞬間達到頂端。這才有了後面被恨意蒙蔽, 血洗鳳族。

我愣愣地看著她, 良久才開口道：「可我屠了鳳族，你……不恨我嗎？」

「這也是因果，是鳳族逐你出谷、我母親派人害死你阿娘種下的因。」

她摸了摸我的頭, 「況且, 你雖殺了他們, 但並未趕盡殺絕, 給了他們涅槃重生的機會。

「所以，我也給了你一次涅槃的機會, 這一次，無論是當一隻小鳳凰，還是當一隻小烏雞, 都將是你自己的意願……」

鳳錦的聲音越來越小，混沌慢慢散去。

再睜眼時，我站在鳳凰谷的入口處。

谷內, 是涅槃重生後的鳳凰，谷外, 是喧囂熱鬧的自由。

神愛眾生, 我也是眾生之一。

番外

我回到魔界的時候, 魔界十分冷清。

找了一個魔族之人打聽才知道，原來距離那次大戰已經過了一百年。

天界按照約定與魔界籤訂千年休戰之約後，白洵就將魔界交給了五大護法。

然後孤身一人雲遊四方去了。

於是我決定去找白洵。

但我在三界之中尋遍了, 也沒有找到他的身影。

某日走累了在一處山林歇息時，我化作原形四處覓食。

行至林中木屋處，一身玄衣的男子抓住我，他說：「好漂亮的小烏雞, 給我當娘子如何？」

看著那熟悉的眉眼，我化出身形：「好啊，珍珠當聘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