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從江夜白第3章

「今天的任務是遊樂園大冒險，大家會根據遊戲選擇今晚真心話抽籤順序和第二天新聞發布會的 COS 服裝。」

「大家先上車坐好，我們馬上出發。」

我選擇了後排挨著窗戶的位置，把窗戶打開了一個小縫隙。

周清第二個上車後坐在了我身邊。

發車後不到 10 分鍾，周清打了個很響的噴嚏，朝著鏡頭吸了吸鼻子：「車裡怎麼這麼冷啊？快感冒了都。」

我趕緊關上窗戶：「不好意思。」

可是隨著新鮮空氣被隔絕在車窗外，搖晃的車廂讓我胃裡反酸越來越嚴重，喝了幾口水也沒壓下去難受，我隻好戴上帽子把頭壓低。

「我們換一下。」

陸今白走到周清面前，冷冰冰地開口。

周清當面不好拒絕他的要求，不情不願地坐到了前排。

陸今白坐下之後，把窗戶打開了一些：「別擔心，我不怕冷。」

確認最後一排隻有我們倆之後，我才沒有阻止他的動作。

其實陸今白坐到我身邊的時候，他身上帶著一絲水果的清冽味道，把我暈車的難受緩解了很多。

我像被吸引著朝他靠近，困倦湧上來的時候，幾乎貼在他的脖頸處：「陸今白，你好香啊。」

9

我全身無力，幾乎靠著陸今白支撐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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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趴在了他腿上，面前就是他若隱若現的腹肌，他的手遮住了窗邊的光線，外套也蓋在我身上。

「咳～」我清了清嗓子，「對，對不起。」

到達目的地後，所有人都下車等著一起進場，陳晨卻不解地指著陸今白的褲子：「陸老師，你褲子怎麼湿了？」

我順著陳晨的手指，看到了陸今白大腿根部的褲子上，一坨湿湿的痕跡。

那是我睡著了壓著側臉流出來的口水印。

我摸了摸嘴角，還帶著點潮湿，如果地上有個窟窿，我可能已經尷尬地爬到了地心。

「剛才睡著了，水打翻了。」

其他人都表示可以等他換個褲子，隻有周清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我。

「不用。」

陸今白示意節目組繼續流程。

我們盲選自己想玩的項目，選中的人自成一組。

遊樂場內的設施很多，男生多追求刺激，女生喜歡拍照出圖的。

我毫不猶豫選了摩天輪。

果然到最後結果公布出來，隻有我一個人選擇了摩天輪，陳晨去了海盜船，周清和另一個女生選擇了旋轉木馬，陸今白選擇了地面火車。

陸今白看著我，表情凝重，仿佛不明白我怎麼會選擇摩天輪。

因為在場的所有人，隻有我和他知道，我有恐高症。

3 層樓往上的高度我都沒法看下去，曾經還被陸今白問過恐高原因。

「我就是站在高處，腦子裡總是忍不住想自己掉下去的場景，好恐怖。」

當時陸今白笑著看我：「還怕什麼？」

我想了想：「夏天教室裡轉得太快的風扇，我總怕它掉下來把我頭削破，還有樓道裡靠近操場的欄杆，我也覺得靠上去就可能會摔下樓。」

「江桃，你怕的東西好多。」

我眼睛轉了轉，背著書包跳到他面前：「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

陸今白沒說話，眼睛裡星星點點。

「我最怕你……討厭我。」

我沒敢說出那句最怕他不喜歡我，說完又突然很慌，萬一他直接說討厭我，讓我以後都離他遠點呢？

我是不可能離他遠一點的。

我隻想一步步追上他的腳步，靠近他一點，多看他一眼，再讓他多見我一面。

刷臉這件事，我在陸今白面前做得很熟練。

清晨的校門口早餐店，中午的自行車棚，下午的環江路。

晴天的籃球場，雨天的自習室，雪天的屋檐下。

周一到周五的熱水房，周末兩天的圖書館。

隻要他出現，我就會在不遠處。

我的宗旨是：隻要陸今白不說讓我滾，不說絕不會喜歡我，我就不走。

……

我自己打開了摩天輪的一個座艙上去。在關門的那一刻，我看到陸今白邁著長腿幾步跨了上來，甚至還行雲流水般關上了門。

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坐在我對面，而摩天輪已經開始向空中行駛。

「你怎麼來了？」明明他選擇的不是這個項目。

陸今白摘下圍巾，語氣委屈：「我擔心你害怕。」

10

摩天輪上的透明小屋叫千年眼。

我高中時期喜歡看韓劇，裡面有講過關於摩天輪的傳說。

每個千年眼裡都裝滿了幸福，當摩天輪一步步到達最高點，許下的願望會被上天聽到，在此刻接吻的情侶也會永遠在一起。

很老土的套路。

高中時期的幻想，陸今白是唯一的男主角。

由於我恐高，這個願望也就被我一直藏著，直到今天才願意踏出一步挑戰自己。

「就算你想戰勝恐高，那也需要循序漸進的脫敏治療，而不是逼自己接受恐懼。」

陸今白發現了我扣著圍欄發抖的手指，我看著窗外的高度一點點增長，心髒像是被緊緊捏住，呼吸也開始有點急促。

「江桃，看著我，深呼吸。」陸今白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身站在了我面前，他單腿落地，扶著我的肩膀。

「陸今白，我難受。」

我看著他，手心的冷汗已經黏糊糊，我努力跟著他的節奏深呼吸，可還是有慢慢窒息的感覺。

「小桃子，你隻看著我。」

陸今白磁性低沉的聲音變成了一個漩渦，他伸出手臂把我撈進懷裡。

「唔——」

陸今白鼻梁和我的緊緊相貼。

我緊張的情緒被他一點點吞噬，變成紅色的雲霞緩緩升騰，染紅了我的嘴角和他的耳尖，最後又化作天邊雲裡的一縷霧氣消散。

陸今白繼續加深著吻，我餘光裡看到摩天輪到達最高點停住，又緩緩落下。

「小桃子，閉眼。」

陸今白先一步把我抱了起來，地面上的工作人員都吃驚地看著他。

我隻能把頭埋得更深點。回到宿舍後，我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可能真的克服了恐高，最起碼不再抵抗自己心底的恐懼。

「陸今白，對不起。」

我回想起高二分班後，我看到陸今白面無表情地拒絕學姐的表白，突然有了危機感的我，開始大轉性，對他展開猛烈攻勢。

文理不同班，我就每天去找陸今白，哪怕隻為了隔著窗戶看他一眼。

假裝去問題目，私心把他寫滿演算的草稿紙收藏起來。

運動會偷偷給他加油，被自己的同班同學喊叛徒也美滋滋的。

怕他下雨淋湿，每天都帶著一把雨傘，就為了偶然的雨天用上。

為了給他送水，攢了很久的零花錢給球隊的每個人都送了水。

漸漸從可以說話的關系，變成我每天黏著他，哪怕他擺出再難看的表情。

當時，喜歡陸今白花了我 200% 的精力與心意。

我沒和他在一起，所幸他的青春裡我也參與了。

重逢後的吻，離別前那些混亂和指責。

「陸今白，我們和好吧，畢竟我們以前是……是好朋友。」

11

不想和陸今白做陌生人。

我休息了半天，接受了節目組和其他嘉賓的問候，最後還是按時參加了晚上的環節。

我和陸今白在摩天輪裡的時候，他看我狀態不對，早早就按下了棄權鍵。

我成了第一個抽籤的人。

「請問江桃，你有沒有傷害過自己愛的人？」

我沒多想，回答了：「沒有。」

微弱的電流擊中我掌心的那一刻，和高考前那個雷電交加的雨夜重疊了起來。

我拿著準備好的祈福香囊去找陸今白，卻在小區門口被攔住，最後多虧一個西裝革履的叔叔幫我開了門。

跟著他走了一段路，我恍覺不對，卻看到他進了陸今白的家裡，才意識到他是陸今白的爸爸。

剛準備發消息讓他出來，隔著一道留著縫隙的大門，我聽到了碗盤碎裂的聲音。

「混賬東西，你在和誰說話！」渾厚的中年男聲充滿憤怒，「國外的學校都安排好了，你現在告訴我你要在當地讀書，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為了誰？」

陸今白隱忍地回答：「我從一開始就說了不去國外，是你自作主張。」

「我的底線是你上 A 大，不能再退。」

陸今白是 A 市人，來這邊隻是因為他父親生意的重心在這裡，A 市離這裡很遠。

「我今天就和你直說，你和那個女生不可能！她媽現在還住在精神病院，誰知道她女兒有沒有精神病？以後發起瘋來你能受得了？」

陸今白也氣憤不已：「你放尊重點。」

「當初你叔叔廠子裡那場事故隻是意外，她父親的死是因為不按規矩操作，咎由自取，該賠償的錢都已經給了，現在總不能連她瘋了的媽都賴在你叔叔頭上，你也不必可憐她們。」

我幾乎全身脫力，隻好跌跌撞撞跑出小區，蹲在牆角，任憑雨水澆在身上，心裡一片哀戚，哭都哭不出來。

原來，陸今白願意和我做朋友，默認我追著他跑，隻是因為可憐我。

爸爸因為工廠事故身亡，媽媽受不了打擊精神出問題，親戚冷嘲熱諷，我都沒有因為這些自卑過。

因為我還有媽媽，賠償金還要支付療養院的費用，沒時間沉浸在過去。

我突然明白，自己和陸今白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的同情，我也不需要。

12

當天回去後，我高燒不退，喝了藥昏昏沉沉，撐著看完了試，躺在家裡一周沒起來。

等出了成績，才看到陸今白很多個未接電話和消息。

我回過去電話，陸今白問我成績。

「考得不太好，過了二本線，我也滿足了。」

他卻半晌沒說話，直到我快掛斷電話，才問了一句：「你想去哪個學校？」

我隨口編了一所 A 大附近的二本學院，掛斷了電話。

卻在報志願的最後一天，改成了本地的一所離家近的大學。

通知書寄到家裡那天，我去了療養院。

媽媽很開心，畢竟以我高一的成績，是不可能有學上的，為了離陸今白更近一點，我才開始用功。

又在一個清晨，我提前推著箱子去學校報到，換了電話卡，沒參加最後一次班級聚會。

後來有幾次眼花，看到陸今白在操場打球，看到他在畢業典禮外站著和我對視。

時間過得很快，陸今白一步一步在娛樂圈登頂。畢業後經朋友介紹，我接了拍些廣告寫真的活，陰差陽錯又和他成了同行。

……

對於他近期的行為，我總覺得他隻是不甘心。

可能對於我明目張膽追求他，又偷偷摸摸遠離他，心裡別扭，就是類似於小時候自己闲置的玩具，突然有天丟了，才開始注意到。

當天最後的環節，我和陸今白抽到了公主和騎士的衣服。

接下來的節目拍攝過程中，我都下意識地和陸今白保持距離。

最後一期的選擇環節，需要互選心動嘉賓，告白後，對方接受，成為情侶，不接受則失敗。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陳晨選了我。

他撓著頭，有點羞澀地站到我面前：「桃子姐，我喜歡你，你願意和我試試嗎？」

我下意識地看向陸今白，他緊緊盯著我，眼神裡帶著一些緊張。

我沒有猶豫：「陳晨，對不起，我對你隻有朋友之間的友情，沒有其他想法。」

他好像也不太意外：「沒關系，我還會再接再厲，繼續追你的！」

我笑了笑沒說話。陳晨離開後，陸今白站在我面前，表情不好。

「小桃子，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他話語真摯，「從你第一次來到我身邊，我就想著，怎麼會有這麼鬧騰的女孩子？遇見你之前，每個人都告訴我應該什麼都做好，應該繼承家業，要毫無弱點，隻有你在我受傷以後問我疼不疼。」

我眼眶發酸，看著陸今白，他已經褪去了成熟的臉，又變回了高中的模樣。

「我的家庭很冷漠，你出現後，才有人第一次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