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的流血彌撒,相比各位都很清楚。”
比薩大主教聯合帕雷家族發動了刺殺,領主的親弟弟也死在了這場災禍之中。
“比薩城的地理位置,與米蘭、熱那亞、摩德那和盧卡國都頗近,不但能夠被多個公國交替影響,而且還佔據著佛羅倫薩唯一的出海口。”她抬起了頭,眼神堅定聲音沉著:“如果不加強對這裡的管理,比薩一旦反叛,整個佛羅倫薩的艦隊都會被影響。”
這句話一出來,就有人試圖反駁:“但也不應該想著擴張軍隊——你也知道那些僱佣兵有多無法控制。”
在有戰爭的時候,他們是被利益驅使的部隊,誰給錢就為誰上場廝殺。
而在沒有戰爭的時候,他們就是災難本身。
僱佣兵團本身組織龐大,來源的人口也非常復雜,連他們的頭領有時候都不一定能夠管控好。
在和平時期,這些僱佣兵會遊手好闲的在城內遊蕩,而且會制造騷動侵犯財產或者婦女,有時候惹出太大的亂子來了,還會統一口徑否認。
比地痞無賴擁有更高的戰鬥力,而且會要求各種荒誕的賞賜,否則就折騰出更大的騷亂出來。
雖然有合同進行歸束,但也不適合大規模的發展——
比如米蘭公國就是靠流血政變起家的,現在也不得不開始效仿美第奇開啟各種盛典和表演,進一步籠絡各個擁有古老貴族的血統,以進一步控制政治格局的平衡。
“僱佣兵可以擁有更加好的處置方式,”她不假思索道:“而且也可以同樣成為和平的守衛者。”
坐在高處的洛倫佐挑起了眉毛:“你是說?”
“土地和耕種。”海蒂拿出了一份注釋詳細的說明,開始解釋具體的內容:“在我提交的那份調研報告中,有大量的僱佣兵在戰後要求安置和土地。”
“如果給予他們固定的耕種或者放牧地點,並且籤訂合同控制分成,就可以有效的減少騷亂。”
在那片土地上獲得的內容,一部分作為租金繳納給領主,另一部分的所得可以直接歸他們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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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平時期,減少佣金的價格,或者直接把佣金轉化為更加實在的工作。
養馬,畜牧,耕種,總有足夠合適的活兒可以給這些粗人來做。
到了戰爭時期,再由他們來包圍領土,賺取一部分的佣金作為獎勵。
“這可真是讓人笑出聲的建議——你難道想讓他們如農夫一樣耕地放羊?”有人站起來問道:“時間一久,他們會直接形成新的勢力,甚至會直接認為那塊地方永遠都該歸他們!”
“所以要兩年一輪換,不斷讓他們轉移地方。”海蒂不假思索道:“定期遷移可以減少歸屬感,這不是什麼很大的問題。”
“不——重點不是輪轉,而是戰鬥力。”魯切萊先生露出並不贊同的神情:“之所以佣金昂貴,就是因為要訓練他們操練和學習戰鬥——如果他們習慣做個放羊人,真的等到戰爭來襲的時候,他們隻會愚蠢的如同一隻豪豬。”
海蒂直接示意手下分發復印好的戰略概要,沒有任何退讓的意思。
“這同樣也可以解決。”
“一方面,負責耕種放牧的士兵和負責守城訓練的士兵分成兩股,半年輪換一次,而且還可以吩咐那些僱佣兵去墾荒開田,讓他們種植更多的小麥。”
“另一方面,我們的戰爭不應把重點放置在軍械和人手上。”她停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道:“而應該去尋求火藥的幫助。”
“不,美第奇小姐,”魯切萊先生搖頭道:“威尼斯人僱佣著達馬提亞和希臘的輕騎兵,弩箭手和長弓手的威力也不容小覷——至於你提到的火銃,它雖然易於制造,但甚至無法殺死一頭馬。”
“她說的是不是火繩槍?”洛倫佐皺眉道:“斯福爾扎給我看過類似的武器,聽說比火銃來的威力更大。”
“是燧發滑膛槍,先生。”海蒂轉身看向側門,示意侍從把她的老朋友請過來:“我們在佛羅倫薩,擁有極其優秀而傑出的槍械設計師。”
伴隨著側門打開的那一刻,達芬奇拿著一把弩箭走了出來。
他手中的東西,和人們看到過的槍支完全不同。
火/銃和火繩槍都是需要從槍口往裡填充彈藥的,但這柄槍在把手附近開了一個機關,而且沒有笨拙的引繩掛在前端。
不僅如此,達芬奇的身後還跟著兩位侍從,他們是抬著一個空心鐵門進來的。
“請讓我進行演示。”
洛倫佐微微頷首,示意他們打開大門,讓眾人在會議廳以南的中庭觀看演示。
鐵門被石塊固定好放在平地上,不遠處還有兩三隻鴿子在陰涼下蹦來蹦去。
達芬奇端著長槍向紳士們展示它的構造,當著他們的面往裡面填裝了三枚彈藥。
槍支的原理,是利用彈簧裝置以及火藥,讓彈藥能夠以極大的衝擊力噴射而出,以達成遠距離殺傷敵人的目的。
彈藥本身在人或者馬匹的身上穿洞可能並不算大,但衝擊力會直接讓脆弱的肉體被轟出一個大窟窿。
而在急救和止血手段有限的情況下,這就是致死的力量。
達芬奇一直有研究相關的內容,但受海蒂的啟發,制造了更加英明的燧發裝置。
當他扣下扳機的時候,擊砧會因彈簧的作用下將點火用的燧石狠狠擊打在火門上,而火星可引燃火藥造成擊發,進而引發槍械的射擊。
比起這種看起來頗為老式的燧發滑膛槍,這個年代的人們還在使用火繩作為引燃工具——如象鼻一般的粗長繩索要從槍口裡一直掛到地上,而且要保持在燃燒的狀態裡,一旦燒沒了還要隨時更換。
哪怕隻是一個小小的改動,也足以造成截然不同的效果和提升。
人們頗有些謹慎的躲在遠遠的地方,隻有海蒂站在達芬奇的身後。
她的藍裙在陽光下猶如一朵鳶尾花,披落的黑發微卷,典雅又透著英氣。
這個武器,是她和列昂納多一起完成制造和實驗的。
足夠強大,也足夠致命。
“三。”
“二。”
“一。”
伴隨著達芬奇扣下扳機,爆裂般的轟鳴聲頃刻響了起來——
“砰!”
“砰!!”
“砰!!”
三發打完,空氣中立刻泛起了硝煙的味道,連大地都在微微震顫。
伴隨著煙霧散去,人們再次探出頭來,去看那扇舊門的情況。
在看似堅固的鋼鐵上,有三個清晰而翻卷的槍口,效果好到讓人為之驚詫。
“足夠強力,也足夠有效率。”她轉頭看向不遠處的洛倫佐,又看向那些滿臉訝異的議員。
有的人甚至在詢問達芬奇之後,小心翼翼地湊過去撫摸那塊鐵板,還試圖伸手去掰扯被炸裂的邊緣。
明明像個被打破的紙口袋,真自己伸手掰的時候反而紋絲不動。
有……這麼厲害嗎?
在這場會議之後,領事會又開了幾次會議,最終採納了她的建議。
佛羅倫薩開始以更加積極的姿態去擴張佣兵團,同時還發布了墾荒令。
不僅如此,比薩也被派駐了多位特派官員,美其名曰為外交官。
鐵匠鋪接連著接到了多筆生意,城市的西區也開始修築專門的軍械生產廠區,聽說再過兩三年就可以落成了。
也就在這些改變發展的同時,一些流言也開始不脛而走。
有人在坊間議論,說美第奇會不會重演歷史,再來上一輪的淫婦政治。
在四百年前,羅馬城中有幾位貴族婦女因為成為了教皇的情婦,見解的開始控制著整個教廷。
她們用妍麗的姿色對教皇進行了迷惑,而她們生育的子孫則相繼成為一代又一代教皇,教廷的威嚴也相繼迸裂。
這個稱呼被用到當今領主身上,就顯得有些陰暗和醜陋了。
他是諸多個領主國中沒有任何私生子風聞的人,也一向被人們贊頌著正直、威嚴與慈愛。
而那位加入領事會議的年輕女人,同樣看起來是個虔誠的教徒,連往來的情人都沒有。
雖然這種傳聞顯得荒誕而可笑,可也許正是因為荒誕和獵奇,才被遊手好闲的人們拿來做香豔的揣測。
但也很快就消失了。
洛倫佐批復完克希馬寫來的密報,看了眼站在窗旁的海蒂。
她在凝神看向遠方,還在等自己做出關於擴軍的回應。
“在看什麼?”他淡淡道。
海蒂收回眼神,下意識道:“我在想……如果將來住在阿諾河的南岸,能夠偶爾去波波利山腳下散步,也許會很自在。”
她轉過身,笑著看向他:“您有決定了麼?”
對於那些流言蜚語,她完全一無所知,也沒有人敢在她面前多嘴一句。
他不動聲色地把這一切都在黑暗中覆滅了,宛如無事發生。
洛倫佐收回了目光,淡淡地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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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聽說斯福爾扎在帶著他的新娘返回米蘭之後,舉行了相當盛大的遊行,如今都結束好幾個月了還有人在樂此不疲的討論著。
那位領主確實相當寵愛他的妻子,各種珍珠寶石如同流水一般的送過去,還命來自各處的畫家創作了許多幅與她有關的畫像。
也就在這個關頭,遠處忽然又傳來了戰報。
那不勒斯王國發生了叛亂,現在國內已經亂成了一團。
這件事顯然已經不算什麼新聞了,在前後幾百年裡,整個歐洲都處在各種混戰中,分裂和重組的速度讓人都有些記不清歷史。
可問題在於,這一次在發生叛亂的時候,教皇又插手了。
而且是公開支持叛亂謀反的那一方——這絕對是個糊塗的選擇。
海蒂早在剛來佛羅倫薩的第一年,就已經聽聞了好些臭名昭著的事情。
原先威脅整個佛羅倫薩城,命令市民們交出洛倫佐·美第奇的,就是西克斯圖斯二世教皇,去年聽說因為重疾死在了一個深夜——到底是因為疾病還是謀殺,就不得而知了。
這位教皇通過買賣聖物,出售各種神職,以及變著法子巧立名目就提高稅收,在羅馬和諸地徵斂了許多財富。
他傲慢又狂妄,不但公開威脅美第奇家族,還一度教唆威尼斯向費拉拉發動戰爭,做出種種的惡臭行徑直接在這幾十年裡敗壞了教廷的聲譽,讓人們的敬仰之心在不斷地往下跌落。
在這位教皇暴斃之後,另一位被稱呼為英諾森八世的教皇通過行賄順利上位,開啟了更加道德淪喪的斂財之路——贖罪券。
這東西出現在四百年前,現在已經完全從戰爭獎勵淪為了荒誕的奢侈品。
海蒂有次例行去教堂做彌撒的時候,正巧碰見有教士效仿羅馬那邊的口吻,在不厭其煩的對每一個人兜售贖罪券。
“人生來就是有罪的——你們隻有消弭了這些罪過,死後才能上天堂!”
那教士喋喋不休道:“隻要金幣一敲進錢櫃裡,死人都能從地獄被大天使接走!”
海蒂當時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走過去多聽了幾耳朵。
教士為了讓這幾個富人掏出錢來,繪聲繪色地跟他們講述羅馬教廷那邊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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