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兮兮收了聲,埋下頭,夾起一小塊兒牛肉涮涮,燙熟之後放嘴裡,嚼嚼,味道都沒嘗出來就咽下去了。須臾,咬了咬唇瓣兒,聲量輕小:“那你有什麼事?”
秦崢一彎唇,半開玩笑似的:“就想見見你,不行?”
這嗓音輕而緩,與他平日的冷酷截然不同,可餘兮兮卻直覺感到危險,手一滑,險些把裝蘸料的碗打翻。慌亂中好歹穩住了,咳嗽幾聲,有些幹巴道:“秦首長什麼時候這麼會開玩笑了。”
敷衍應著,一張臉卻浮起層妖娆紅暈。
秦崢把她種種反應收入眼底,食指跳動一瞬,輕叩桌面。片刻,掃一眼那杯沒動過的酒,“平時能喝多少?”
話鋒突轉,不再是那個尷尬話題,餘兮兮自然求之不得,答道:“我喝白酒不行,撐死二兩。”
秦崢點了下頭,“小姑娘這個量,不錯了。”
她皺眉,忍不住嘀咕一句:“我都二十四的人了,不是小姑娘,是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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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她說得小聲,小孩兒自言自語似的。
秦崢卻暗暗勾了勾嘴角。
鍋裡的白湯在滾,各色食材被煮得上下沉浮,他隨手撈了一筷,之前燙進去的牛肉已經變色熟透,隻等蘸料入口。
一時又不再有人說話,整個空間隻剩鍋裡的“咕嚕”聲。
餘兮兮默默吃東西,悄然抬眼皮;對面那人很安靜,白霧升騰,他冷峻面容隱在後頭,模糊不真,看不清神態表情。
她猶猶豫豫,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出於禮節地端起酒杯,敬他:“秦首長,之前我們之間有些不愉快,但是一碼歸一碼,介紹信這個大忙,我還是得謝謝你。”
霧氣背後響起個聲音,聽不出語氣:“不愉快?”然後又是聲熟悉的“叮”,他拇指一勾,火機帽蓋兒應聲而開。
秦崢嘴裡抽煙,明知故問:“我記性不好,哪件事?”
“……”餘兮兮想翻白眼,臉上微熱,舉著杯沒答話。
幾秒後,他煙從嘴裡拿出來,盯著她,朝她勾了勾手。
餘兮兮狐疑,靠前幾分:“什麼?”
秦崢說:“你又臉紅了。”
“……”
一個又字,氛圍變得無盡曖昧。
對面那姑娘怔住,一雙大眼瞪得溜圓,單手扇風,臉上的紅暈卻愈聚愈多。窘迫極了,扭頭,卯足力氣清了清喉嚨,然後才蒼白無力地爭辯:“因為,因為這裡面太悶了啊。”
他沒說話,指腹摩挲打火機的浮雕紋路。
視線中,那俏生生的臉蛋兒同脖子耳根都已紅透,膚色嫩白的緣故,愈顯得嬌豔欲滴,似要蜿蜒滴入偏低的娃娃領口……
秦崢側頭吐出口煙圈,傾身,白酒杯和她的相碰。
空氣裡蹦出聲兒脆響。
“這杯我幹了,你隨意。”他語氣很淡,說完,一飲而盡。
餘兮兮暗自皺了皺眉,靜默片刻,也比照著他的量喝完杯裡的酒。
烈酒辛辣滾入食管,一路灼燒下去,她縮著肩膀咂嘴,全身的溫度都在一剎竄了上來。
男人女人一桌喝酒,女人既是弱勢又佔優勢,往往小抿一口意思意思,足夠。可賣弱不是餘兮兮的性格,較勁兒拼酒似的,後來他喝多少,她一例照單全收。
秦崢靜靜看她折騰,眼帶興味兒,絲毫不打算阻止。
*
其實就菜喝白酒這種事,在餘兮兮過往的人生中從沒有過。她身子嬌貴,平時出入的場所大多高檔,進肚的酒水自然也高檔,遇上這種中下等的高度酒,很快招架不住。
四十分鍾過後,她腦子有些飄了,意識還算清醒,話卻已明顯多起來。一張臉紅紅的,雙眸泛霧,勾繞迷離。
忽的,餘兮兮敲桌,嗓門兒略拔高了些:“對了,我有件事想問問你。”
秦崢知道她差不多了,點頭,“嗯。你問。”
餘兮兮說:“你跟那隻殘疾的軍犬是什麼關系?”
話說完,秦崢抬眸,視線從她臉上掠過。短短一眼,目光卻融雜太多情緒,凌厲,狠戾,陰沉,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開口,這次的語氣沉得危險,“你問這個做什麼?”
換作平日,餘兮兮絕不可能再不怕死地往下說,然而,此時她半醉非醉,扔大街上都找不到著北。
於是她站起身,腳下步子打偏,隻能雙手扶桌緩慢前行,繞到秦崢那方。他挑了下眉。
很快,餘兮兮站定,俯低身,微微靠近男人的右耳:“其實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頓了下,語氣裡帶了點兒自己都沒察覺的洋洋得意:“李成小同志把你這個首長賣了,他什麼都說了。”
說完,腳下步子搖晃,險險跌倒。
男人的鐵臂一把勾住那段細弱小腰,半扶半摟。
餘兮兮一絲理智尚存,皺起眉,雙手掙了下,“……你怎麼又來了,不要老是動手動腳,這樣、這樣不好……”這一推一搡,力氣小得可憐,加上軟糯糯的聲口,跟小貓撒嬌似的。
她離得近,混合著酒香和清甜體香的氣息,在空氣裡交織成纏綿一片。
秦崢笑了下,手臂攬著醉醺醺的小人兒,微一用力,她立刻重心不穩撲進他懷裡。他一手摁她腰窩,一手揉揉她後腦勺,薄唇貼近,似哄似誘地輕聲低語:“兮兮,你醉了。”
餘兮兮的腰窩很敏.感,碰一下她就軟得不行,隻能皺皺眉,趴他懷裡嘴硬反駁:“誰醉了呀?”然後不安地扭動,鼻音軟軟地哼:“快點兒放開,你勒得太緊了,我難受……”
可有人比她更難受。
懷裡的嬌軀亂扭,四處點火,秦崢呼吸一緊,大手牢牢制住她,低斥:“老實點兒。”
她腦子暈乎,掙不開,果然不動了,歪頭枕他肩上。
不多時,餘兮兮感覺到男人粗粝指腹勾過她滑膩膩的臉蛋兒,她往旁邊躲,那手指竟一路滑下去,點了點在她心口位置。
然後,她聽見一道嗓音在耳畔響起,沉沉的,有點兒啞:“這兒有人?”
她閉著眼,混亂想了半天,搖頭。
那個聲音接著問:“那願不願意接受我?”
熱氣兒吹進她耳窩裡,痒得撓心撓肺。餘兮兮縮脖子,像找到了避風港的烏龜,口齒含糊蹦出句話:“可是秦崢不是好人,他老欺負我……”
對方靜了靜,手指挑著她下巴往上一勾,眯眼:“今天之前,秦崢沒欺負過你。”
“……”餘兮兮掀起沉重眼皮,視線迷蒙,隱約映出一張人臉,英挺俊朗,黑魆魆的眼盯著她,令她想起進入捕食階段的雄性野獸。她困頓地看他。
他又問:“知道什麼叫‘欺負’麼?”
這女人喝醉之後遲鈍又呆,半晌居然搖搖頭,說:“不知道。”
“那就記著。”
話說完,秦崢單手把她摁牆上,頭埋低,狠狠吞噬完兩張嬌軟唇瓣。
剎那間,烏雲散開一角,他心中清風朗月,如沐慈悲。
☆、第18章 Chapter 18
Chapter 18
這個吻沒有技巧, 更談不上溫柔,唇舌肆虐,湿濡纏繞。烈酒的味道在呼吸裡彌漫,婉約同剛硬融合了,愈發濃, 濃得危險,似要引人往下沉。
餘兮兮頭腦發暈, 兩隻腕子都被秦崢攥手裡,想掙扎卻又無力。迷糊間感覺到有東西侵入口中, 柔軟凌厲, 帶著他的味道, 矛盾到極點。
“唔……”
她努力抓回理智,試著動身, 驚覺他雙臂環繞形成一堵鐵牆, 力量懸殊太大,她被禁錮其間, 成了他掌中的精致玩偶,主導權被剝奪, 丟城失地。
心跳快得可怕。
咚咚, 咚咚……似乎下一刻就要蹦出嗓子眼兒。
餘兮兮一雙大眼迷潤, 竭力維持著所剩不多的清明, 全身發燙輕顫。此時,慌亂緊張勝過所有,別的情緒, 竟都淡得恍惚。
十根纖細的指頭緊緊蜷起。
認真說,這其實不算餘兮兮的初吻。
她高中時曾與同校學長交往,那是個有名的優等生,俊秀溫雅,就連接吻也是斯文的。唇和唇的接觸輕而柔,帶著少年時代的青澀。
不像現在。
餘兮兮覺得自己像被拋上岸的魚,心髒狂跳,就連呼吸都被這男人掠奪。
一剎間,她反應過來這兩個吻的區別——前者稚氣未脫,而後者,充斥情.欲。
秦崢放肆親吻她,咬她唇瓣,逮住那根小舌用力吮。她全身都是僵的,碰一下,抖一下,嬌嫩得不可思議。
他察覺了,動作稍有緩和,右手從她下巴挪開,繞過半圈兒,帶繭的拇指輕輕撫摸她耳後皮膚,生疏安撫。
兩人額抵著額,呼吸纏綿,仿佛交織成一個人的。
餘兮兮醉眼迷蒙,恍惚間聽他說了句什麼,不大真切,然後思緒就墮入了一片黑沉沉的夢。
*
一覺醒來,早已經青天白日。
明晃晃的亮光從窗外照射進來,一室盛滿暖意。初夏時節,最標志的便是蟬鳴聲,隨著日光爭先恐後湧入,生機四溢,喚醒人感官。
餘兮兮睜開眼,宿醉頭重,剛要坐起身就重新躺了回去。
側目看四周,海藍牆紙,藍白桌椅,很純正的地中海裝修風格。是周易的公寓。
腳步聲從屋外傳入,門被推開。
“醒了?”周易走進來,手裡端著醒酒用的湯劑,說:“來,把這個喝了,不然你下午都沒法兒去上班。”
“……”餘兮兮滯了下,瞬間一拍腦門兒從床上跳了下去,光著腳找拖鞋,“臥槽,現在幾點?我肯定遲到了!”
周易翻白眼,“您還怕遲到呢,昨晚誰跟人家拼酒來著?”
拼酒?
餘兮兮皺起眉,一邊捏眉心一邊回憶昨晚——是了,她在小區門口遇到了秦崢,然後跟他一起吃的晚飯,正宗黃牛肉,招牌名字她都記得。
再後來……
記憶潮水湧入,轟的一下,餘兮兮腦子裡有道光炸開了。動作僵住,像個被忽然切斷電源的機器人。
她的酒量在女人裡算好的,一般不醉,一醉就肯定是斷片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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