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驚寒順著楚南溟的視線看過去,愜意的表情有所收斂,眸中的笑意卻並未散去。
“我的植物園裡當然有很多花,但隻有最特別的那些品種才會送到秦青面前。給他的禮物,我都會千挑萬選。”
雲驚寒似笑非笑地睨了楚南溟一眼,語氣裡滿是嘲諷:“你送給他這麼多東西,裡面有他喜歡的嗎?不如你把他叫過來問一問,你的那些花,能不能比我送的這兩盆更讓他滿意?”
雲驚寒慢條斯理地噴吐著煙霧。
楚南溟英俊的臉龐仿若冰雕般冷硬。
996把一粒石子刨到雲驚寒腳邊:“你再得一分。”
雲驚寒抽完一支煙,懶洋洋地杵著煙蒂,徐徐說道:“你不知道嗎?禮物要一天一天送,這樣才能每天都有驚喜。雖然你是中心城最傑出的科學家,在很多領域都是佼佼者,但在感情方面,你真的不懂。談戀愛不適合你,結婚更不適合你,你還是專心工作吧。”
楚南溟依舊沒說話,擺放在膝頭的手極為用力地往下壓了壓,又不著痕跡地卸去力道。
躲在桌子下面的996頗為憐憫地看著這隻手。它知道,在剛才那一瞬間,這隻手原本想要握成拳頭,卻因為面子或自尊心的問題,最後又克制住了。
“你又得一分。”996把一粒石子兒刨到雲驚寒腳邊。
“我會把秦青帶去冰霜之原。”楚南溟沉默了很久才淡淡開口:“我的邊境將對血月軍團關閉。”
冰霜之原是楚南溟的警衛隊開拓的,是他的私人屬地。去了那裡,他擁有絕對管轄權,可以阻斷雲驚寒的入侵。
這一次,換成雲驚寒半晌沒有說話。
996用爪子輕輕刨著一粒石子兒,慢慢往楚南溟腳邊挪去。
就在這時,雲驚寒笑著問道:“你能帶走秦青的人,你能帶走他的心嗎?你能鎖住邊境,你能鎖住他的腿嗎?你這麼做,隻會讓他更抗拒你。楚南溟,我剛才就說了,在感情上,你什麼都不懂。”
擺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又開始用力往下壓,骨節泛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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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6嘖嘖感嘆一聲,把已經刨到楚南溟腳邊的石子兒刨給了雲驚寒。
這隻大怪獸在感情方面好像非常遊刃有餘。
雲驚寒乘勝追擊,笑著說道:“楚南溟,在我的印象裡,你是一個很傲氣的人。明知道秦青不喜歡你,你為什麼不離婚呢?帶著他逃走不是你的風格。你不覺得這樣很窩囊嗎?”
楚南溟勾著唇角十分平靜地笑著,漆黑眼眸斂去所有光,深不見底。
他似乎完全不被這些侮辱的話激怒。
隻有996能夠看見,桌子底下,他擺放在膝頭的那隻手是如何用力地握成拳頭。手背上鼓起的青色血管裡流動的不再是血液,而是憤怒和嫉妒。
996搖搖頭,把一粒石子兒刨到雲驚寒腳邊,“還是你得分!沒想到全服最強boss在你面前這麼菜。”
不知沉默了多久,楚南溟用沙啞的聲音冷冰冰地問道:“如果你是我,你會離婚嗎?”
雲驚寒沒有回答。
很明顯,如果他是楚南溟,他打死也不會離婚。已經到手的老婆,誰舍得拱手送人?
“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是秦青的合法丈夫。”楚南溟低聲笑了笑,“隻要我不離婚,誰也沒資格跟他在一起。”
雲驚寒翹著的二郎腿慢慢放下,換成大馬金刀的坐姿。
他的慵懶愜意終於被打破了。
996驚訝地看了看楚南溟,把一粒石子兒刨到這人腳邊,“不容易啊,終於可以上分了。”
“秦青不喜歡你,把他強留在身邊,你覺得有意思嗎?”雲驚寒聲線緊繃,敵意彰顯。
“有意思。”楚南溟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每天都能看見他,跟他說話,陪他吃飯,與他睡一張床,我覺得很有意思。”
睡一張床什麼的,當然是假的。為了打擊情敵,楚南溟也學會了胡說八道。
但雲驚寒不知道。他的呼吸聲有些沉,小腿和大腿的肌肉忽然緊繃,然後隆起,像一隻被激怒的野獸做好了隨時進攻的準備。
996嚇得毛都炸了,卻還是冒死把一粒石子兒刨到楚南溟腳邊。
“秦青是為了救醒我才會跟你結婚。”雲驚寒也開始胡說八道。
秦青早就跟他說過,當初騙婚楚南溟是為了保住他自己的性命和家族企業。不過沒關系,這一點楚南溟肯定是不知道的。
楚南溟平靜地說道:“我現在是他的丈夫,而你什麼都不是。”
原本非常愉悅的雲驚寒,此刻的臉色比楚南溟剛來那會兒還要陰沉。
996看了看這人用力踩踏地面的雙足,炸開的毛緊緊貼在身上,已經嚇得萎縮了。幾顆小石頭不知不覺被對方的鞋尖碾碎,發出輕微的咯嘣聲。
喵了個咪的,這是什麼怪物!
996躲遠一點,悄悄把一粒石子兒刨到楚南溟腳邊。
“沒有感情的婚姻能維持多久?”雲驚寒沉聲問道。
“不管將來能維持多久,至少我現在依然是他的丈夫。”楚南溟輕輕晃了晃翹起的鞋尖。這個動作慵懶又散漫,是勝利者的姿態。
996又把一粒石子兒刨到楚南溟腳邊。
“你感覺不到嗎?秦青更喜歡和我在一起。”
“我是他的丈夫。”
“暫時的而已。”
“此時此刻,我是他的丈夫。”
無論雲驚寒說什麼,楚南溟總是這句話。他最大的優勢就是合法丈夫的身份。
996不知不覺已經刨了一大堆石子兒到楚南溟腳邊。
轟隆一聲響,木頭打造的圓桌忽然裂開,996嚇得嗷嗚怪叫,抱著腦袋朝上看去。
楚南溟伸出一隻腳,輕輕把996刨到自己的椅子邊,淡淡開口:“你嚇到老六了,它是秦青的寶貝。”
雲驚寒慢慢舉起雙手,對著996溫和一笑:“抱歉,我目前在做力量訓練,有時候控制不好力道。”
996:“……”弱小、可憐、無助!
“如果連拿起一包香煙的力道都控制不好,我建議你暫時不要跟秦青見面。你這樣很容易弄傷他。”楚南溟提醒道。
“我對秦青當然會萬分小心。他可是我的寶貝。”雲驚寒把捏成一團的香煙扔進垃圾桶,吊兒郎當地笑了笑。
“我的妻子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寶貝?”
“兩個月之後就不是了。”
“看來你已經有計劃了。”
“是的,我一向很擅長進攻。”
“我不會一直防守。”
楚南溟面容緊繃,神色陰鬱。
雲驚寒同樣面容緊繃,臉色漆黑。
兩個人相對而坐,都用最為冷冽,又最具攻擊性的目光看著彼此。
夾在中間的996瑟瑟發抖,不由高喊:“秦青,秦青,快來救命!兩隻怪獸要打起來了!”
楚南溟的氣場像寒潮過境,雲驚寒的氣場像熔巖侵襲,被冷熱兩重威壓困在原地的996嚇得腿都軟了。
“老六,閉嘴。”雲驚寒溫聲下令。
喵嗚喵嗚叫個不停的996立刻變成了啞巴,兩隻大眼睛顫巍巍地亂轉。
“沒想到堂堂雲軍長會欺負一隻貓。”楚南溟嘲諷道。
“它叫得這麼慘,秦青會以為我們虐待它。”
眼看秦青朝這邊走來,雲驚寒把裂開的桌子搬到溫房後面的儲物間裡。楚南溟猶豫了一秒,把灑落在地上的兩個碎杯子打掃幹淨。
秦青抱著一盆花走進來,奇怪地問:“剛才老六在叫什麼呢?”
“沒什麼,雲驚寒打碎了兩個杯子,它好像嚇到了。”楚南溟直起腰,語氣平靜。
收拾好桌子走回來的雲驚寒也沒有反駁,認真道了一聲歉。
秦青假裝相信,實則在心裡問道:“老六,他們剛才在搞什麼?我好像聽見你在喊救命。”
996向右轉動腦袋,看看雲驚寒,又向左轉動腦袋,看看楚南溟,小小聲地說道:“他們進行了一場非常‘核平’的談話。”
“什麼談話?”秦青正準備詳細追問,幾個搬運工走進來,問他怎麼擺放這麼多花。
“擺在這邊,你們跟我來。”秦青立刻走向溫房深處。
雲驚寒卷起衣袖,笑著說道:“我幫你。”
楚南溟扯掉領帶,脫掉西裝外套,慢慢跟過去。腳步挪動時,他踩到了一堆小石子兒,眉梢不由微挑。
他記憶力超群,自然記得自己坐下時,腳邊是沒有石子兒的。
於是他看向996,問道:“這是什麼?”
996縮縮脖子,諂媚地說道:“這是你身為丈夫的榮耀。”
雖然聽不懂這些喵喵喵的聲音表達的是什麼含義,但楚南溟還是勾起了唇角。
雲驚寒臉皮奇厚,明明不是自己家,卻自自在在地待到了半夜,陪著秦青研究那些植物,陪著秦青吃晚飯,陪著秦青聊天,又陪著秦青打了幾局遊戲。
楚南溟大多數時候都很沉默。
有了對照他才發現,自己在精神上給予秦青的東西竟然那麼少。
與自己在一起,秦青總是局促的,不自然的,有時候還帶著刻意的討好。可是與雲驚寒在一起,他想笑就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是一種完全敞開的姿態。
那麼輕松隨意,像一朵在月光下緩緩舒展的花。
楚南溟的心越來越不安。他感覺自己抓得越緊,失去的速度就會越快。恐懼感凝成陰影,在心裡擴散。
盯著雲驚寒上車,消失在夜幕裡,楚南溟緊繃的神經才得以松緩。別人都說他無所不能,卻又怎麼會知道,在感情面前,他是這樣的無能為力。
秦青與雲驚寒有聊不完的話題,而他卻無從插入。他說的很多東西,秦青既聽不懂,也不感興趣。
雲驚寒的汽車已經開遠了,楚南溟依舊站在路邊,眸色晦暗的看著那片黑漆漆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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