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024-12-04 14:37:093545

好半天我才開口唱起來。


我唱了段三國故事。


「...魏武帝,真英雄,分香賣履有情義...」


「放肆!」


陛下就是在此刻發怒的。


他低沉威嚴的呵斥一響,竹板就掉到了地上。


我撲通跪了下去,腦子裡嗡一聲巨響。


人就是這樣的,總會高估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比如我想通過一段快板,讓陛下開心一下,同時稍微思考一下殉葬的事。


我當然知道這種諷諫手法由於不太明顯很有可能沒有效果,或者由於過於明顯而直接引發陛下的怒火,但我又抱著一絲絲幻想,萬一陛下能夠聽進去。


但果然我聰明過頭了。


陛下冷笑著,問我:「你是說,曹操死前安頓諸夫人,分香賣履,有情有義,稱得上是真英雄。朕,就算不上是真英雄了對嗎?」


我渾身滑稽地哆嗦著,在這寒冬時節,背心被汗水湿透,腦子裡一團漿糊,想不出一句辯白的話。


「嫔妃之富貴皆由朕而得,豈有共富貴不可共死生的道理?」


「李鐵柱,你太過放肆。」


陛下說得很平靜。


但我想我大概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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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那個遭受虿刑的小太監,也想起一個曾因藥太燙而被杖殺的小宮女。


突然我慶幸起新婚夜沒有欺騙魏業昭我叫嬌嬌,不然往後他想念的就不是柱子而是嬌嬌了。


其實我很喜歡他的,但他大約不知道。


我胡思亂想著,竟然真的看到了魏業昭。


他從我身旁匆匆邁過,跪在了陛下的床頭。


「皇爺爺!」


他聲音很急切,我聽他說,李氏出身寒微不通道理,隻知胡唱些俚俗小曲,皇爺爺莫要同她計較。


他又說,皇爺爺,孫兒以為,魏武雖有分香小善,但他生性殘暴,不能一行以庇之。因此孫兒想勸祖父放棄人殉,孫兒不想您一世英名,卻因小過為後世毀謗,無端背負罵名。


他一直在說,額頭時時在地上碰得生響,陛下則一直沉默。


過了很久陛下才冷淡開口:「出身寒微?你爺爺,你奶奶,都算得是出身寒微。」


魏業昭說:「孫兒失言。」


陛下又靜默一會兒,才疲憊揮手道:「行了,帶你媳婦兒走吧。」


魏業昭說,孫兒告退。


他匆匆退出來,將我從地上拽起,一直回到東宮才停下步子,回過頭來看我。


我預感魏業昭要罵我了,說我魯莽草率膽大包天,自己不要命還差點連累他。


的確也是這樣的。


我心虛地看著他紅紅的額頭。


他背著手,特別嚴肅。


「李鐵柱,你真是魯莽草率膽大包天!」


「我一個不盯著你就跑去打快板,傳出去我還要不要臉!」


「哪個好人家的媳婦兒會徒手抓蛇,有事沒事打快板!」


「你能不能稍微秀氣一點!」


魏業昭滔滔不絕地教訓著我。


我一把抱住了他。


我覺得此刻我應該算得上柔情似水,我偎在他胸口說:「業昭~我好喜歡你。」


魏業昭頓時噤聲,展現了一個被喜歡者的高貴,非常平靜地表示他早就知道了。


他說當時他從牆上一跳下來,我的眼中就充滿了對他美色的覬覦。


他形容自己就像我手中的一顆棗,隨時有被拆骨下腹的危險,為了保護彼此的純潔,他此後不得不以神聖不可侵犯之姿提醒我,這顆棗暫時還不能吃。


魏業昭好好抱了我很久才松手,耳廓還殘留著嫣紅的羞澀。


此後一整天,他都顯得極其穩重,看我的眼神也在平靜中透出幾分無所謂,仿佛我喜不喜歡他這件事其實他看得比較淡。


但半夜我睡得正熟時,他把我搖醒了,央求我把白天說的話再說一遍,他說如果我說了,他就可以說他也喜歡我,不然他睡不著。


我看著他興奮得發光的眼睛。


隻想叫他去死。


陛下在最寒冷的隆冬駕崩了,他走得很平靜,帶著微笑喊了一聲「翠花」,就閉上了眼睛。


相比生前的冷酷,他的遺詔顯得非常溫柔。


他囑咐喪儀從簡,三日釋服,不禁婚嫁,不驚擾百姓。


諸妃有子者,從子就藩為王太妃;有女者,加公主俸以供終老;無子女者宮中設觀給養。


他還讓魏業昭帶著我,去給他守一年的皇陵。


此後我公公太子殿下繼承了皇位,在新年到來之際,改年號為永穆,魏業昭也正式升級成為了皇太子。


在永穆元年的初春,我和魏業昭坐著一輛青壁小車,緩緩離開了京城。


按照陛下的遺詔,去給他守皇陵。


但車子前進的方向,卻並不是通往皇陵,而是通往了陛下的出身地,臨濠。


魏業昭在車中含淚閱讀了洪德陛下的密詔。


陛下說,業昭,祖父大限將至矣。爾父體弱,常恐壽不及我。大昭之未來,祖父之期望,系爾一身。爾慧且仁,然生長富貴,未嘗人間艱辛。著爾歸於臨濠,期年之內,自食爾力。睹爾所睹,聞爾所聞,歸來告於祖父之靈。


我們到達臨濠時,已是春事爛漫。


車夫將我們丟在一座小村外,就同隨行的人員一起,向我們告辭離開。


我和魏業昭站在村口,他負手朝遠處眺望。


那是祖陵的方向。


洪德陛下少年時期的命運十分不幸,那時天下在異族手中,百姓們宛若蟲豸,不斷的天災又讓他們原本就艱難的生活雪上加霜。


命運並不會因為不幸而減少它的嚴威,陛下在短短一月之內,經歷了父母兄弟皆餓死的痛苦,而他甚至沒有一塊地可以安葬自己的親人。


所以他在得到天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家鄉臨濠為死去的親人們修建陵墓,告慰他們可憐的靈魂。


魏業昭久久凝目,目光中透著深沉和堅毅。


我的眼眶漸漸湿潤。


他此刻的內心一定很不平靜。


他一定想到了陛下當年的苦痛。


他一定回憶了父祖創業的艱辛。


他一定在暗自下定決心,要好好肩負起大昭的未來,努力完成自己的使命。


我為我的男人驕傲。


過了許久,我驕傲的男人,這位肩負著大昭未來的皇太子,意味深長地說:


「春天到了,該插秧了。」


9


我們在小村住下的第一天,魏業昭井井有條地安排了接下來我們將進行的農業生產。


他說目前這個季節,首先應該插秧,盛夏之時我們就可以收獲糧食,同時我們還可以種植一些蔬菜瓜果,生活可以說很沒有問題。秋天時我們要種麥子,這樣在來年的春日,就可以用自己種的麥子和面包餃子。


看得出來魏業昭對未來躊躇滿志,他不無炫耀地告訴我,他曾拿著鋤頭親手給地松過土。


而我在打掃屋子、劈柴、用陛下安排好的預備糧燒飯的同時,還必須時不時停下來,向我的丈夫投去景仰的目光。


魏業昭很滿足,仿佛他已經完全可以養活我了,飯後他表示自己也可以做一點事,於是他去洗了一次碗,從而我們失去了全部的餐具,以後不得不用手捧著飯吃。


魏業昭沒有因為自己的小失誤而喪失信心,第二天清晨我們信心十足地站在我們的土地前,遭遇了第一個困難。


我們是來插秧的,但我們沒有秧。


按魏業昭的構思,此刻應該有人主動送上秧苗,然後他挽起褲腿,手執秧苗,辛勤地在田地裡勞作。


可是沒有秧。


魏業昭盯著地思考了很久。


旁邊地裡的老農也停下活計盯著我們很久。


最後他主動走過來,神秘兮兮地打聽,這塊地到底有什麼玄虛?


魏業昭趁機向他詢問了關於插秧的疑惑,老農表現出極大的失望,他原以為我們是來看風水或者捉妖的,結果竟在思考如此愚蠢的問題。


他說插秧首先要有秧,秧苗首先要播種,播種首先要犁地。


也就說,首先我們要有一頭牛。


然後我們發現我們果然有一頭牛。


在屋子後面的牛棚看到這頭屬於我們的牛時,它已經餓得有氣無力,臥在地上散發著濃濃的怨氣,因此在後面的團隊協作中,也表現得相當不配合。


魏業昭不得不在每天工作前,先跟它談談心,交流交流感情,表示對它的尊重和理解,並承諾離開之前會給它找一頭年輕漂亮的小母牛當媳婦。


牛勉強有了動力,但艱苦的日子才剛剛開始。


任何事情都是如此,一開始躊躇滿志,接下來就困難重重。


我一開始其實很擔心魏業昭無法克服這些困難,他每天回家都很疲憊,有時候洗漱吃飯都沒有力氣,白皙細致的肌膚也變得日益粗糙黝黑。


在去給他送飯的路上,我無數次幻想他坐在田埂上大哭,我一邊想一邊加快了步伐,結果看到的卻是一派其樂融融。


他赤著足,一身是泥,和鄰地的老伯在樹蔭下席地而坐,喝著人家的漿,啃著人家的馍,笑嘻嘻問:「老伯,我媳婦兒怕蛇,這天兒一熱有沒有法子避蛇?」


然後他扛著鋤頭,在屋子外種了一圈荊棘。


我們在臨濠的日子,平淡而充實,雖然遇到許多困難,魏業昭都不順利但堅強地克服著,整體算得上很快樂。


唯一不快的事,就是村子裡關於我們的傳聞。


我們在這個小村子住下時,引起了當地百姓廣泛的關注,大家闲暇時候喜歡聚集村口,對著我們的屋子議論紛紛,不斷發散著思維,猜測我們的身份。


最終敲定的版本是,魏業昭是一個富戶子孫,由於不孝被逐出了家門,他為人很不上進,隻愛花錢玩女人,最後卻隻有我這個不受待見的結發妻,不離不棄,陪他來鄉下種地。


人們以魏業昭為例,警示兒孫要孝順上進,告誡自己的丈夫,隻有糟糠妻才會不離不棄。


我不禁驚訝於人們的胡說八道,往往具有某種奇特的合理性。


我一度非常生氣,想衝上前找他們理論,但魏業昭這個「隻愛花錢玩女人的不孝子孫」本人卻比較雲淡風輕,他說「八卦」其實是人們在衣足食飽後的一種娛樂項目,豐富人們的精神生活,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而我們應該對此抱有寬容之心。


我告訴他,她們說他耕地都沒有力氣,除了漂亮毫無出息,搞不好一身髒病,對我相當同情,如果我要改嫁,可以介紹鄰村她三舅姥爺的外甥。


魏業昭提起斧頭,怒不可遏道:「在哪裡!是誰在亂嚼舌根!」


為了避免再有人勸我改嫁,魏業昭決定挽救一下自己的名聲。


他想教村子裡的孩童們識字。


我們挨家挨戶進行了走訪調查,哪家有孩子,有幾個孩子,孩子分別幾歲,可曾啟蒙識過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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