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這一步算是完全廢了。
即使這個結果的可能性並不高,傅辰還是會將之盡數算進去。
然後就是概率更高的,沈驍的確是閹人,那麼引來的就是帝王的強烈反彈,下獄落罪都是意料之中的,但也僅僅如此,至少在國宴期間皇帝暫時隻會收監等待發落。
至此還罪不至死,皇帝的憤怒是被欺騙和被愚弄的憤怒。
從晉成帝能夠如此懷念珍懿皇貴妃來看,他還是一個較念舊之人,欣賞驸馬的情分還沒完全去掉。
而後傅辰將計就計,將蔣臣之屬下盡數斬落在掖亭湖竹林,再言語間提醒鄂洪峰,鄂都督胸中有一腔正氣,必會告知晉成帝,這恐怕是沈驍始料未及的,將他從一個騙取功名之人變成居心叵測、謀奪不可告人之事的人,性質就完全不同了,帝王絕對不會放過沈驍。
這麼連消帶打,不給沈驍任何反應機會,人也落網了,皇帝定然會盡快查辦此事。
可,若是沈驍發現事情再也無法挽回,已經失去在朝廷的布置,多年根基毀於一旦,無翻盤的可能,他還會留下來任由皇帝的人來審問嗎?
既然無望,還不如破釜沉舟!
傅辰自知不能讓沈驍接觸他背後之人,如若接觸,他今日所做之事將前功盡棄。
不過電光火石之間,已想明白,才在邵華池一開始來的時候,讓他快派人去堵住沈驍的退路。
“你在懷疑沈驍什麼?”邵華池將自己的心態擺正,將那些旖旎心思再一次全部壓住,於最深處上了鎖,看向傅辰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明鄭重,才道:“傅辰,若你真心向我,我這裡你必將是第一謀士,無人能出你左右。”
邵華池說了這話,顯然是想讓自己坦白從寬,傅辰知道這是邵華池在展現他的氣度,給他一個解釋機會,若這時候再不坦白就有些自找罪受了。
傅辰組織了語言,隱去不該說的部分,將來龍去脈整合了一遍,道:“殿下,事從急,奴才並未料到刺客的動作,在您捕獲他們之時,奴才在您宮殿處洗浴,是因對方撲來時有所懷疑,但那隻是奴才的懷疑,並非證據,便不好呈報給您,以免亂了殿下大事……而後在國宴上,無法找機會與殿下詳談……發現那侍衛有古怪……”
將所有的事簡略敘述,邊安撫邵華池的身心,邊將自己今晚的遇到的大致說了,當然隱去了劉縱和鄂洪峰的從旁協助。
在離開護城河後,青染到翠脂齋和玲瓏閣內挑選了一些時下最流行的首飾胭脂,才去了一茶肆小坐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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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一處雅間。”伙計看了她一眼,很快將她引入樓上雅間。
剛進屋,就看到正在洗茶、煮茶的夙玉。
“夙首席。”自從夙玉被傅辰救下後,多次情報工作有所進展,被邵華池提升到了十位首席之一。青染當年與許多還是小姑娘的人一同進虎賁被訓練,那時候稍年長的夙玉對她們照顧良多,如今她們之中雖是死了好些個,但剩下的人在京中達官顯貴中已扎根。
夙玉抬手,斟茶給了青染。
青染喝了一口,唇齒留香,暗道夙玉若非實在太過漂亮,定然不會以肉身博取情報,這對他而言是習慣亦是悲哀。
“您傳消息來,可是主上有何吩咐青染?”
“一時辰前,主上到護城河上尋人,命我準備不起眼的車馬,當時你似乎也在護城河邊,可知發生了什麼?”
青染不想與七殿下居然擦身而過,“並無,我也沒見到殿下。”
“那有沒有什麼怪事?”
“倒是見到個穿著有些古怪的小姑娘,疑似被人追殺,當時我與薛家三公子正在遊湖,也沒看仔細,而後薛三公子遣我先行回來。”
“姑娘?”
“是的,現下想想,那姑娘頗有些怪異,穿著打扮,一開始很是慌亂而後那神情動作,忒得令人毛骨悚然。特別是她手上的簪子,正是玲瓏閣最近新上的琥珀玄晶嗎,而且似乎被打磨過。”一共就幾支,非常少見。
琥珀玄晶,還被打磨過?
這支簪子傅辰所繪圖紙,曾令他派人將簪子的一頭打磨尖銳,以作防身。
夙玉拿出筆墨,在紙上勾勒出一個大概輪廓,夙玉在小倌館出名,並能被引薦給辛夷,自然本身技藝是相當拿得出手的,一手丹青在小倌中有些名聲,指著紙上之人,“可是他?”
“是她……”雖然隻是幾筆,與那姑娘也不是很像,但那犀利狠辣的神韻卻十分相似,“您怎會知道?”
“青染,他是公子。”
“公子!”青染啞然。
那時候夙玉快被那大官折磨死,她們職責所在,不能越階幹事,隻能幹看著,隻知道後來夙玉被主上的某位親信所救。
那以後夙玉封其為公子,即使夙玉知道那人是太監,但在他心中此人不是男人勝似男人。
“那他為何男扮女裝,被追殺,又為何受如此傷?”
“你說公子受傷了?”
“是,被鳥襲擊,那鳥的模樣,也非常……怪。”
夙玉望了眼窗外,“想來公子無法抽身知會於我,這多事之秋,公子深陷宮闱之中,該如何處之?青染……”
“青染在。”
“帶上藍音她們,國宴之日,我們也該出去熱鬧一番。”
青染思緒一番,在夙玉臨近門口時道:“師傅,您是忠於主上,還是公子?”
此時主上沒有命令,夙玉卻下了如此看似合情合理的命令,是為僭越。
青染從小對夙玉憧憬非常,自是察覺出其中不一樣的地方,若是公子與主上並非一條心呢?
無論邵華池再厲害,那也不能保證所有人都對他死忠。
這是任何組織任何勢力都無法避免的,人心是最難控制的東西。
那位公子從認識夙玉後,一出出想法和事情,青染也偶有經手,比如那位公子要京城的地圖,也是她與幾個姐妹從中協助的,那位公子的想法顯然相當多,能甘心位於人下?特別是七皇子勢力太弱,有那麼多明主可供選擇,她難免會多想些,以防萬一。
無論是在訓練營地還是在青樓,抑或是夙玉平日的教導,青染耳濡目染下,如何都不敢小覷這位公子。
能短短時間虜獲師傅的心,豈是易於之輩?
“主上是買下我們的人,但公子是我想忠誠的人。若公子效忠於主上,自是我們的幸,若非……,主上定是容不得他的。公子才華、智謀皆是令我心悅誠服,亦有再造之恩,對我而言自是不同。青染,若你不願自可離去,我不會勉強與你,你我還是師徒;若是你要將之告知主上,就別怪為師絕情了。”
看似沒回答,又似乎是回答了。
青染緩緩伏地,“青染誓死追隨您。”
.
東榆巷深處宅院。
傅辰將今日發生的事和一些大膽猜測告知邵華池。
“你的意思是,是懷疑沈驍,以及他背後有一個組織?”
“是,就憑他自身,不可能在宮中安插那麼多奴才。”個人的力量再強大,也是有限的。
“難道是……邯朝的餘孽?”
“邯朝?”
“恩,當時我皇祖父登基後就有前朝之餘黨反抗過,不過已被盡數斬殺,如今應該不至於再出現,也許還有漏網之魚,但也不僅僅這一個可能……或許是他國的細作……又或者是我某個兄弟弄出來的?”
“無論是何種可能,我們都不能放虎歸山。”
聽到我們這兩個字,邵華池眼神一頓。
我與你,才能湊成一個我們。
“不一定,也許他還在棣刑處。”
這是邵華池出宮前得到的內線消息。
傅辰微微沉吟,知道現在這時候還急不來,沒沈驍的消息傳來,他目前還不能判斷。
傅辰忽然將手伸了過來,上方是一個小巧的藥瓶。
邵華池怔忡了一番,看著那小小的藥瓶,“這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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