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是傅辰的母親?”祝良朋再三確認,沒想到運氣那麼好,這就給遇上了,這個村裡的人早就搬走了,就這一家子還窩在這裡,看他們瘦的皮包骨,雙頰都凹陷了,聽傅爺說他有年長的兩位姐姐,一位哥哥,看他們發育不良的模樣,瞧著比傅爺還小好多歲的樣子,好像一折就會斷,祝良朋不敢想象如果他們晚來一步,這一家人是不是就要活活餓死了。
“是,我就是……”趙氏回道,尾音微顫。
“那就好,傅爺囑託我們來這兒,給你們帶些東西。”邊說著,祝良朋邊示意後邊的侍衛們將東西都卸下來。
“傅爺?”傅星楞了下,與三妹傅柳面面相覷,這是什麼稱呼,在喊他們的弟弟?
“您是二爺嗎?這是怎麼傷著了,快快,過來給傅二爺看看。”祝良朋看到傅星腿上還有傷,又讓隊伍裡的大夫過來給診治一番。
他可是記得七殿下在出發前,囑託他們必須要好好對待傅辰的家人,有什麼全往好的說,對他們要恭恭敬敬的,萬不能因為對方是平民就有所懈怠。
這輩子還沒被人喊過二爺的傅星簡直不敢想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直到被那看上去醫術很了得的大夫扶到一旁的大石上,用帶來的水壺清洗了傷口,那疼痛感讓傅星才回過神來。
這些人是小辰囑咐過來的?
這麼些年,傅星一直活在深深的愧疚之中,等他知道的時候弟弟代替自己的時候,弟弟已經在去往欒京的路上,弟弟是代他去宮裡受苦的,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傅辰,這會兒聽到傅辰似乎過得並不糟糕,沒人比他更高興。
“娘,是小辰,小辰!”傅星反應過來後,驚叫道,也讓處於震驚的一家人回神了。
這時候,一袋袋大米和糧食、谷物,和一大車水一鍋熱粥都送了下來,祝良朋根據自家七殿下的吩咐,在皋州的地界上買了盡可能多的糧食,要不是運送過來實在艱難,原本的數量還要更多。
傅家人從來沒見過那麼多吃的,已經不知道怎麼反應。
見這家人看到糧食後,瞠目結舌的模樣,祝良朋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慶幸,隻要還有良知,看到這樣一家子弱受不堪好像隨時都會死去的樣子都會感觸吧,瘦得骨頭都突了出來,他們那麼努力地活著。
又默默在心裡對七殿下的要求一打了個紅槓槓:給傅家人送去他們最需要的糧食和水。
“這麼多糧食我們家……沒、沒銀子。”
“不用銀子,是我家主子送的。”餓成這樣,還能忍住詢問東西來處,知道這天下沒白吃的午餐,這是窮怕了,也是百姓最淳樸的心性。不愧是養出傅辰這樣靈秀人物的家裡人,這窮山惡水的,還是有良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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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家主子是哪位大人,民婦待會就給這位大人供行長生排位。”
“是七殿下邵華池,牌位就不用了,殿下很器重傅大人,這事情對殿下來說也隻是一份小小心意,你就收下吧。”
要求二:在傅辰的家人面前,自然而然提到我的名字。
祝良朋又在心裡打了個紅槓槓。
七殿下,皇子?
一家人嚇得不輕,那可是皇帝的兒子啊!龍子龍孫,他們不敢想象,傅星和傅柳已經成年,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那就是祖墳冒青煙都沒那麼好的事兒。弟弟去宮裡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到他沒事,不但沒事還在皇子手下做事。
也隻有年紀最小的傅蓉看到那麼多糧食手舞足蹈,她還聽不懂祝良朋的話,她隻知道有吃的了。
小姑娘不是不餓,她明白家裡沒吃的,她不能讓爹娘擔心。
好半晌趙氏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哆嗦著,因為太激動看著就要倒下,祝良朋穩住了她。
她哽咽到:“我家小辰,他過得好不好?”
“不用這麼客氣,大嫂子您就喊我良朋就行,傅爺過得很好,人圓潤了許多,讓我給他帶口信:現在追隨在七殿下左右,殿下寬和待人,賢明大度,與殿下相處甚歡,一切都好,勿念。”殿下,您這麼誇自己真的好嗎?
原封不動把殿下的話說了一遍,祝良朋面不改色。
要求三:讓他的家人知道我的好。
雖然祝良朋覺得,這些要求處處都透著詭異,但主子定然是有什麼深意的,他們隻需要照做。
祝良朋沒有久留,已經把殿下吩咐的幾個要求都打上紅槓槓了,圓滿完成任務。留了一個侍衛照顧傅家人,很快就離開了,他還要將那三個阿芙蓉患者帶回京城。
告別了祝良朋,一家人對著滿屋子的水和糧食,對視一眼,狼吞虎咽了起來,邊哭邊笑。
祝良朋很貼心,除了幹糧還帶了幾袋子肉包子菜包子和一鍋熱粥。
傅星邊抹著眼淚邊吞,若不是這滿屋子的食物,他都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小弟還活著……嗚……咳咳”粥太燙,燙到了,卻不舍得吐出來。
沒人笑話傅星,這個家裡他對傅辰的愧疚是最大的,平時什麼話都不說,全壓在心裡頭,每每要到鎮上都是他最積極去打聽消息,就怕什麼壞消息傳來。
他們是苦過來的,知道食物有多來之不易,傅柳吃著嘴裡的肉包,這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吃到肉味,還是那麼大一塊肉,她沒有因為餓狂吞,反而咬得格外珍惜,每吃一口都要在味蕾上停留一會才慢慢咽下去,這都是小弟拿命換來的,她一定要好好吃下去。
在小弟離開家的前一天晚上,她與小弟談了許多,母親一開始是希望她來勸小弟別進宮,最終卻是她被小弟說服。
小弟的話記憶猶新,她一直知道家裡最聰明的就是小弟,聰明得根本就不像他們家的人。
他說,想得到什麼就要付出成倍的代價。
進了宮,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三姐,家裡要靠你了。
傅柳的淚珠子掉在包子上,合著一起吞下去,心中滿滿漲漲的,甜酸糅合在一塊兒。
小弟,你給了我們吃的,那麼你付出了什麼?
京城
夙玉接到上頭的命令,帶著青染等人來到一處宅院。
這宅院明面上被一富商給買下了,用作偶爾停留京城做生意,實則是七皇子的私家院落。
半月前,殿下在國宴後外出遊船被毒蛇咬傷,這事情甚至驚動了皇上,殿下也被特赦了暫時停了尚書房的課,夙玉人在宮外,知道了消息後就一直在等待七殿下傳來消息。
他通過無人小巷悄然進入宅院後門,打了暗號就有人接應。
這是一條暗道,通往低下,階梯兩旁掛著火把,這裡的火把會在頂部包裹帶有油脂和松脂的布狀物,燃燒不超過半柱香,所以後世看到地下室火把徹夜燃燒的情況在這裡是不現實的,會有專人來替換,重新點燃,這是相當耗費人力物力的,也隻有有條件的人才能擁有這樣一處隱秘性極強的刑訊地。
火把忽明忽暗,在這幽暗的通道中也隻能起到能視物的程度。
走近了,陣陣陰風襲來,將火焰吹得忽明忽暗。
能聽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好像極為痛苦。
一旁的青染有些畏縮,也幸而是受過訓練的,臉色煞白卻還是跟著走了下去。
走到了地下,四周掛著各式各樣的刑具,有些甚至見都沒見過,在這地方顯得格外恐怖。
夙玉仔細一看,才發現對面的牆面上,釘著一個雙手被鎖鏈吊起來,下半身浸泡在水缸裡的人,身上的傷口多得數不清,能見白骨,頭發膩在一塊兒,耷拉著頭,痛苦地呻吟著。
已經看不清這人原本是誰,隻掃了一眼,夙玉正要低頭,那吊著的人好像有意識到什麼,抬起了頭,臉上多有傷痕但還能隱約看出原貌。
夙玉發現自己認識他!
雖然隻有一面之緣,正是那天在小倌館找辛夷幫自己的太監,叫李祥英。
他不是被杖責處死後扔到了亂葬崗嗎,怎會出現在這裡?
他能與七殿下有什麼仇恨?
夙玉不敢細想,隻默默低下了頭,“殿下,夙玉來了。”
整個地下刑訊地並不算很大,隻有一處是格格不入的,男人坐在椅上,身旁詭子等人隨侍,地下墊著的是一大塊火狐皮,火狐是極為稀有的,那麼大一塊也不知用了幾隻,這是邵華池幾年皇家狩獵時獵到的獎賞。
他學著某個人的姿勢懶懶躺著,他發現這樣靠著的確很舒坦,那人能不虧待自己的地方從不見虧待過。聽到了夙玉的聲音也沒說什麼,他的手臂還纏著紗布,被毒蛇咬到的地方還腫著,太醫說了這蛇毒性大,幸好邵華池本身出生就帶毒的體質,十幾年來用藥過多,對大部分毒都有抗性,比常人要好許多。
要完全清除毒素大約還要十天半月,不過邵華池並沒有什麼所謂,他身上也不差這一種毒。
不知道邵華池有什麼吩咐,夙玉心底揣摩著。
邵華池又讓詭巳給掛著的李祥英上了刑,並未理會夙玉。
李祥英如今隻求速死,他早已不堪這般折磨,“求您……讓我死……”
邵華池隻是輕笑,輕輕撫摸著手臂上的紗布,極為纏綿溫柔,口中的話卻如寒霜六月,“你的命,可不由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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