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洧清清,殷盈洵滿。”
就像寒水流過松下白石,低緩輕柔的歌聲拂過每個人的耳朵,聲音裡的惆悵把人心底的弦不輕不重地也撥動了兩次。
一直在白玉臺靜坐的天女抱琴起身,微微仰起頭。
溱樓樓如圓環,層層收縮,最後束成一孔,月輝穿孔而落,灑在她臉上像一層雪色的雲紗。她的眼睛似水似霧,朦朦朧朧地清悽著,與那雙眼睛對視的時候,會讓人想起一切苦苦追尋而又遙不可及的事物……天下絕色的女子那麼多,溱樓的天女未必就是最美的那個。人們將溱樓天女稱為“天下第一美人”不是因為容貌,而是因為每一任天女,她們身上總有某種氣質,讓人神魂顛倒。
曾經有位仙門的女修自負容貌無雙,不忿人們將溱樓天女奉為“第一美人”,便不遠萬裡來與天女比美。
見到天女後,女修目不轉睛地與她對視許久,最後道:
我見猶憐,況乎世人。
“幾位公子來溱樓,不是為了赴約麼?”天女輕輕地問,她的聲音就像雨水滴進湖裡,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在漣漪裡一切爭鋒都被融去了。目光盈盈間,讓人覺得讓這樣一位美人空等簡直是罪過。
“天女說得是。”
太虞時痴痴地望著她,拱手一笑。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不渡和尚雙手合十,微微一拜。
“芍藥期短,奈何光陰?”天女垂首,信手撥了兩下琴弦,輕輕柔柔地道,“幾位都是才華卓越之輩,可有雅興答一下阿漣的素花十二問?”
“天女相邀,豈敢不應?”太虞時文雅一笑。
“阿彌陀佛。”
不渡和尚剛念了聲佛號,就被左月生推一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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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就答唄。”
左月生一臉混不吝,讓四下的人眼角直抽,大罵這左敗類粗俗,不通風流。通風流的陸淨把手背到身後,朝裡面的仇薄燈瘋狂打手勢……能不能把太虞龜孫的臉踩腳下,就看您了啊仇大少爺!
仇薄燈斜臥軟塌,燭影綽綽的落在他臉上。
第49章 天下第一美人
銅鈴空靈。
十二枝燈緩緩升起, 細銅杆將十二盞太陽燈從下而上挑起。燈做金烏鳥狀,赤松子在其背上燃成一輪紅日, 三足各抓數張雪銀絲編的花箋,下系青銅鈴。
“太虞公子,請。”
左月生客客氣氣把先手讓給太虞時,表面秉持東道之誼,實則讓他趟趟險。
畢竟這“素花十二問”他們也是第一次答,最好還是讓仇薄燈熟悉下,有個底。
太虞時冷哼一聲, 對天女漣一拱手:“天女請。”
天女漣直身跪坐,素腕挽袖,指尖輕輕地從銅鈴上滑過,一探, 摘下一枚花箋:“瀟湘八景,孰能數之?”
太虞時溫言:“煙寺晚鍾連夜雨, 平沙落雁遠歸帆。空廷秋月漁夕照,江天暮雪山晴嵐。”
“山燈北照,何以觀之?”
“朔時立蓬山, 望時……”
天女漣與太虞時一問一答, 不渡和尚悄悄退後, 拿胳膊肘捅了捅陸淨:“仇施主真有把握嗎?”
“放心吧。”
陸淨一手搖扇, 一手後負,雪袖翩翩, 極盡風騷之能事。
“仇大少爺天下第一。”
話雖這麼說, 但隨著一問復一問, 太虞時回答的速度漸漸變慢,陸淨也開始有些發虛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天女漣有意給他們幾個鬧事的公子哥點下馬威, 這十二問天文地理算術辭令無所不包,極致刁鑽之所能。
溱樓竊竊私語,不少人跟著一起仔細推敲,難得其解。
第七問,眉峰緊鎖。
第八問,冥思苦想。
第九問,踱步徘徊。
第十問……
“十一問:洛城立木,影長幾何?”天女漣柔聲問。
這些日子算天軌算得腦子都快打結的陸淨、左月生還有不渡和尚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想這也忒不是人了吧?又沒給日月記表,又沒給天軌月轍,甚至連時辰都沒有,要怎麼算?
太虞時百氏出身,作為未來的牧天者,明顯同他們三個一樣熟悉《天籌》,聽了這個問題,苦笑連連,溫聲問:“天女是否惱我今夜擾斷登臺,特意為難?”
“太虞公子是答不出來了麼?”
天女漣眼波盈盈地望他。
“此問無解。”
太虞時搖頭。
“那太虞公子的素花問止步於此,可惜了。”天女漣淺淺一笑,讓人想起千百年前溱河洧水的粼粼清光。太虞時暗藏的幾分惱意,不知不覺地也就在她的笑容裡隨水逝去了,覺得罷了,何必同一個弱女子計較?
四下竊笑。
還有人高聲道:“拿無解之問來刁難,可見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洛城無影,立木無長短。”
滿座喧哗中有一道聲音懶洋洋地響起。
所有人忽然覺得耳朵像被羽毛撥了一下,泛起絲絲縷縷的痒麻……說話的這人似乎有些醉了,聲音慵懶,略微有幾分啞,但他音色極佳,聽起來就像剔透的冰碾磨過細如金沙的糖砂。
天女漣要將雪銀花箋掛回燈枝的手一頓,驚詫地回首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見到她這個反應,溱樓裡的客人沸騰起來。
居然答對了?!
“這位公子答對了。”天女漣輕輕頷首,“《六衡通錄》卷三《天下志》曰:中洲不定,影多飄忽,隨其方出,量有參差,即如洛城無影[1]。故而洛城立木,無長無短。”
“六、六衡通錄……”
左月生眼角微抽。
《六衡通錄》是一部公認“滿紙荒唐”的古書,不知著者是誰也不知著於何時何地。內容極其荒唐怪誕,晦澀難懂,謬錯百出,有人試著將它當做一本谶緯之書去解讀,結果沒有任何一個意象能夠與現世對應。早在數千年前,就由文學古書大家蓋棺定論,這是一本無名氏假託古人編出的瘋話。
《六衡通錄》共六卷,每卷各一百一十八萬字,自被定論為“荒唐言”後,就再無人願意去研讀,更別提去記誦其中的細枝末節。
把這種題放進素花問裡……這是壓根就沒打算讓人答出來吧?
簡直荒唐。
更荒唐的是,當真有人答出來了。
一時間人們紛紛朝聲音傳出的方向看去,目光中敬仰和怕不是有病二者兼具。
“……連《六衡通錄》都爛熟於心,”不渡和尚失語片刻,又捅了捅陸淨,心悅誠服,“貧僧可算知道你為何如此氣定神闲了,仇施主果然博學。”
陸淨尷尬一笑。
其實他連《六衡通錄》是個什麼鬼東西都不知道……之所以這麼有信心,純粹是因為仇薄燈是他們三人中看書最多最快,並且“一目十行,過目不過而已”的那個。姓仇的連《古石碑記》那種又臭又長的書都能一晚上看完,這世上還有什麼攔得住他!!!
也不知道仇薄燈好好的一個大紈绔什麼毛病,除了喝酒外,最大的愛好居然是看書……亂七八糟的什麼都看……
陸淨問過他原因。
仇薄燈一臉憤憤,說了一堆“還不是因為沒有互聯網沒有電腦沒有手機”雲雲的話,陸淨也不懂互聯網是何物,電腦又是何物,隻覺得仇大少爺果然腦子有病,骰子不夠好玩嗎!鬥雞走狗不夠好玩嗎!
當時仇薄燈看他的眼神格外憐憫,以至於陸淨產生了一種自己精神娛樂貧瘠無比的錯覺。
哦,“精神娛樂”這個詞又是仇大少爺發明的。
叮鈴鈴。
天女漣撥動十二枝燈將眾人的注意力引了回來,道:“這位公子是否願答這素花十二問?”
她邊說邊想確認出來的人是否是媚娘交代的那位太乙小師祖。
誰料仇薄燈壓根就沒有出來,依舊懶洋洋地躺在雅間裡,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其餘想看看這位“奇才”真面目的人一面覺得大失所望,一面又有些不滿,心說天女相邀,這是何等不解風情的無禮之輩才會待在雅間裡不動彈?
天女漣抿唇一笑,低頭摘下一枚雪銀花箋。
“蕤賓仲呂,音間幾何?”
一聽到這題目,陸淨就是一蒙,從字面上理解,好像是在問“蕤賓”和“仲呂”兩者的距離是多少,但是“蕤賓”是什麼東西?“仲呂”又是什麼東西?這兩個東西的距離又要怎麼算?怎麼他連題目都聽不懂了?
他真的有這麼傻嗎!!
“蕤賓指卯中繩,加十五日指乙,即為仲呂。間十五日。”
雅間裡仇薄燈將杯盞一飲而盡。
對面應玉橋從“加十五日”裡聽懂了點東西,隱約猜出這問的應該是天文歷法的事,便回頭看出身空桑的太虞時:“太虞兄,他說的是對還是錯?”
太虞時臉色陰沉,緩緩點頭:“古歷以十二音律對應節氣,春分雷行音比蕤賓,加十五日指乙,則晴明風至,音比仲呂。[2]”
可這中古歷被廢棄已久,天牧者久研歷律,才知曉一二,現在答十二問的人是誰?竟然也知曉古歷?
“旱修土龍,涔時何具?”天女繼續問。
“擢對掘池,以應天候。”[3]
“五行微深,何所曰之?”
“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穑。”
天女的語速漸漸加快,問題也一個比一個更古怪刁鑽。
仇薄燈聲調自始至終都一個德行,懶懶散散,信口對答。溱樓的人原先還不忿他竟然高臥不出,漸漸地沒人再竊竊非議了,面帶驚色——尤其是中間天女還問了一道極其艱深的算術。溱樓裡也不是沒有算術好的,聽到題目心中略略一解,便知道少說也得紙筆不停地算上一天一夜。
結果雅間中沒露面的人依舊是隨口就將答案報了出來。
陸淨和左月生將眾人的神色看得分明,暗爽不已,心說:一群沒見過世面的蠢貨,仇大少爺可是能夠心算天軌,同時校對四個人的狠人,區區算術,算它個卵哦!
這邊仇薄燈答得越快,那邊太虞時的臉色就越難看。
同樣是答十二問,沒露面的家伙勢如破竹,豈不是襯得他越淺薄無知?
“曹州何神,鼓腹而鳴?”
“澤有雷神,龍身人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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