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024-12-04 16:45:333588

  平日總是緊閉的大門前,今日多了個人。


  是個年輕的男子。


  因為離得遠,看不清這男子長相如何,但看其穿一身青色長袍,身材修長挺拔,不看臉隻看行舉風度,就能看此子一定長得不差。


  何止是不差,齊永寧在定波縣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他秀才的名頭都沒有他美男子的名頭響亮,多少待字閨中的女兒家都想嫁給他,隻可惜齊永寧有個青梅竹馬,據說兩家早有結親的打算。。


  就不提其他,和薄春山這種出身的人相比,光一個秀才的功名就足以是讓其仰望的存在,更不用說齊家家境殷實,在定波縣也算薄有聲名。


  大門‘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


  “永寧是你來了?”


  “伯母。”


  “快進來,快進來。”孫氏滿臉都是笑,熱情招呼著。


  薄春山僵著嘴角,眼睛仿佛有根釘子似的,釘在對方身上。


  齊永寧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往這邊看了一眼,卻又似乎什麼也沒看見,隨著孫氏進去了。


  很快薄春山就走到顧家門前,他停住腳步,看著緊閉的大門。


  .


  “玉汝,永寧來了。”


  顧玉汝還在房裡,就聽見她娘響亮的喚聲,又聽著她娘將人引去了正房。過了會兒,孫氏推門走了進來。


  “玉汝,永寧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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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我知道,你方才不是說了。”顧玉汝懶洋洋地道。


  她昨晚睡得太晚,今日醒來也沒什麼精神,之前用早飯時孫氏還以為女兒的病又復發了,因此埋怨自己昨晚不該讓她沐浴不提。


  “那你還坐著,還不去換身衣裳?前幾日你病著,永寧就來家裡了,娘怕過了病氣給他,沒敢讓他見你,難得永寧對你如此上心,今天又特意來了一趟,你去跟他說說話。”


  孫氏將她推到妝臺前,又去衣櫥裡給她挑了身衣裳,才又出去了。


  看著床榻上的衣裳,顧玉汝嘆了口氣,半晌才動了。


  半刻鍾後,顧玉汝出現在正房。


  孫氏借口去廚房,避了出去,留下空間給兩人說話。


  “玉汝你還好吧?我看你似是清瘦了不少。”


  齊永寧眼含關切的看著她。


  顧玉汝有些難以面對,倒不是說她有多麼厭惡齊永寧,就是心情很復雜。


  那段記憶裡恩愛過也舉案齊眉一輩子的丈夫,齊永寧除了在顧玉芳的事上,沒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即使是那件事,其實認真來說也不怨他,是顧玉芳的故意算計。


  甚至後來他做了官,漸漸發達起來,也納過幾個妾,多數是各種權衡下的緣故,他不好拒了,‘她’便大度幫他收下。


  似乎從顧玉芳的事發生後,‘她’就絕了和對方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念頭,似乎一直也沒這種念頭過。


  時下教條待女子苛刻,妒乃七出之一,‘她’上有公婆,齊家雖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卻是詩書傳家,家教森嚴。‘她’委屈過傷心過,卻也認命了,他事事以‘她’為重,克己守禮,從不貪念女色,每次去妾室房中也不過走個過場。


  兩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但好中總隔著點什麼。


  年輕的時候‘她’不懂,後來年長了些她懂了,卻也不想懂了。


  似乎當‘齊永寧’這三個字出現在她腦海,她就不可避免想到了大姨奶奶,二姨娘,想到了齊崿和那幾個庶子……想到了大姨奶奶總是暗暗窺視她的眼睛,那雙眼睛裡嫉妒中夾雜著無限的恨意……


  類似這樣的眼睛還有好幾雙……


  ……


  “玉汝,你怎麼了,可是病還沒好?”


  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顧玉汝抬頭就看到齊永寧那張俊美的臉龐。


  齊永寧無疑是長得極好的,十分符合時下審美的長相。


  鬢如刀裁,長眉鳳目,修長的身材,如竹如松般的氣質,光風霽月,芝蘭玉樹。他的臉俊得有些過分了,卻又不讓人覺得女氣,隻覺得好一個如玉君子。


  而這時,還不是他最好的時候,此時他年不過十八,多少顯得有幾分稚嫩,而等他三元及第高中狀元,成了天子門生後,又入了翰林走上仕途,才是他真正的好時光。


  那時他的見識和心性都經過了一定磨礪,一身氣質不是池中之物,顧玉汝依稀記得看上他的世家女並不少,甚至是他的座師也頗為賞識他,家中也有適齡女兒有意婚配,可惜彼時他已成親,家中有‘她’這個‘糟糠之妻’。


  暗中扼腕之人眾多,甚至連齊家人都有些微詞,隻嘆齊永寧成親成早了。


  彼時,她婆婆一直對她心懷不滿,隻是礙於公公和齊永寧對自己的庇護,才隱忍不發,自然免不了借此生事。那是她一生之中最為艱難的時刻,又出了這檔子事,偏偏在這個時候後院起火,顧玉芳借機設計了齊永寧,硬生生一頭撞進來要給他做妾。


  冷眼、嘲笑、奚落……當時怎麼過來的,顧玉汝已經記不太清了,隻記得等‘她’好不容易熬過來,已經失去了那種和他夫妻之間親密無間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命?


第8章


  “玉汝,你到底怎麼了?是病還沒好利索?”


  齊永寧俊眉緊皺,探手過來,顯然顧玉汝的異常之態已經讓他暫時忘卻了男女大防和身在何處了。


  顧玉汝恍過神來,正想躲。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齊大哥,你來了?”


  是顧玉芳的聲音。


  聲音裡充滿了喜悅之意,再看過去——少女的小臉滿是激動的暈紅,那喜悅之色流露於言表,顧玉汝忽地一下就醒了。


  ……


  “是玉芳。”


  齊永寧收回手,神色淡淡的,表面上不顯,眉心卻不覺蹙了下。


  也許十六歲的顧玉汝不懂,與他做了一世夫妻的‘顧玉汝’卻明白,他這樣是有些不耐煩了,不過齊永寧的家教和風度是不會讓不耐被人看了去的。


  她看了妹妹一眼,又看了看齊永寧,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想了想她去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齊大哥,你來怎麼也沒說一聲?我都沒來得及打扮一下。”顧玉芳摸了摸發髻道。


  可顧玉汝能明顯看出她臉上不光抹了脂粉,還擦了胭脂。一張小嘴嫣紅嫣紅的,嬌豔欲滴,就是臉上的粉似乎因為急抹多了,以至於看著有點怪。


  顧玉芳還沒及笄,以孫氏節儉性格,是不會給她買胭脂水粉這類物什的,家裡唯一的一套還是之前顧玉汝及笄時,孫氏買來給她的。


  看來她這個妹妹又用了她的東西。


  “我來是探望你大姐的。”


  說著,齊永寧往身側看了一眼,卻沒成想落了個空,又看到已經在椅子裡坐下的顧玉汝,他很明顯愣了一下。


  倒不是說顧玉汝坐下有什麼不對,而是在齊永寧的印象裡,顧玉汝向來是個溫柔守禮識大體的性子,這種場合自顧自跑去坐下,總之顯得有點突兀。


  不過齊永寧也沒多想,隻當她是病體剛愈,身子還沒完全好站不了太久。又想到伯母與他說玉汝已病愈,不知是不是怕他擔憂有意瞞著他。


  他將擔憂藏在眼底,再轉頭看著徑自不停說著話的顧玉芳,眼中的不耐又明顯了一分。


  “……齊大哥,你不用擔心我姐,你不知我娘這陣子可上心她了,家裡吃的用的都緊著大姐呢……不過誰叫大姐生病了,緊著她也是應該的……”


  齊永寧站了會兒,見顧玉芳徑自說個不停,根本沒有想停下的打算,想了想去了顧玉汝身邊的椅子上坐下。


  誰知,顧玉芳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跟著就過來了。


  “齊大哥,你不知道我姐病得這些日子,去大伯家侍候我奶的活兒,都是我替我姐擔著。你不知我大娘是個特嚴厲的性子,總是使著我幹活兒,我……”


  “你也不小了,幫長輩幹些活兒也是應該的。”


  聞言,顧玉芳愣了下。


  也是平時她在齊永寧面前自說自話慣了,齊永寧向來都是含笑聽著,極少會插話,突然插這麼一句她明顯有些不能適應。


  不過她反應還算快,當即道:“齊大哥你說的對,幫長輩幹活是應該的,就是我這手……你看,我這手都糙,前天還弄破了皮……”


  她嘟著嘴,一臉委屈地將一雙芊芊素手伸給齊永寧看。


  顧玉芳的手無疑是長得極好的,十指尖尖,手指又細又白又嫩,跟剛長出來的蔥尖兒似的,看著就讓人喜歡。


  若說顧玉汝作為長姐,不管是從品貌還是德行乃至女工,都遠超妹妹甚多,唯一不如顧玉芳的,大抵就是這雙手。


  倒不是說顧玉汝的手不好看,她十指修長,皮膚白皙,指甲光亮紅潤,唯獨就是因為平日幫家裡幹的活多,手指上有薄薄的繭子,自然也不如妹妹的手嫩。


  顧玉芳如此,明擺著是在展示自己的長處,順便還想博取憐惜。


  若不是齊顧兩家早有當親家的打算,甚至兩個孩子的婚事都是默認的,其實她這麼做也沒什麼,可結合這些,多多少少有些過格了。


  顧玉汝坐在那兒,不免思緒漂浮。


  在那遙遠的記憶,顧玉芳也是如此。隻是彼時她尚且單純,也不會用不好的心思去猜度妹妹,隻當她是年紀小,齊永寧又是和她們一塊長大,也算是個青梅竹馬的哥哥了。


  可誰曾想後來顧玉芳越做越過格,越來越明顯,明顯到她都看出來了,她娘也看出來了。


  中間鬧了許多不開心,再加上當時家裡出了場大事,她爹死了,兩家權衡之下就匆匆地把婚事給辦了。她娘本以為這樣就能打消顧玉芳的心思,誰知顧玉芳表面上佯裝無事,其實那點心思從來沒打消過,直到發生了那件事。


  就在顧玉汝遐思聯翩之際,齊永寧看了顧玉芳的手,卻隻看了一眼,就下意識將目光投注到一旁顧玉汝放在扶手上的一隻素手上。


  他自是不會覺得顧玉汝不如顧玉芳,隻覺得顧玉芳年紀越大越不懂事,平日裡顧玉芳在家裡偷懶不愛幹活兒的事,他多少也知道點,孫氏要照顧一家老小,還有顧家老太太那邊的活計,多虧了玉汝懂事,很小的就知道幫襯家裡。


  明明也是一家出來的女子,還是親姐妹,性格卻是南轅北轍,齊永寧反而有些心疼顧玉汝,覺得顧家人是不是有些偏心,為何姐妹倆年紀相差不大,一個事事勞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


  如果顧家真是因為年紀刻意偏袒小女兒,看來他是該催下家裡早些把他和玉汝的婚事辦了。


  齊永寧這麼想,倒是讓顧玉芳始料未及。


  她平時也不算是個沒眼色的人,可惜她的識眼色在齊永寧這裡似乎並不存在。


  “玉芳,我有些渴了。”齊永寧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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