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著縣衙不遠處的一處民居,薄春山正在和劉成喝酒。
天熱,兩人都衣襟大開,半光著膀子。
“我幫你順手查了下,那門房也是受人之託,託他的是他一個遠方親戚,姓陳。”
“這背後之人似乎是個老手,為人也謹慎,似乎挺精通刑名問案之事,對牢裡的情況也很了解,若不是你託上門,我恐怕就漏下了,順藤摸瓜,才查到這姓陳的身上。”
劉成一邊喝酒,一邊笑著道:“不過這個姓陳的,也不是正主,好像是受了什麼人的吩咐,然後你猜我又發現了什麼?”
“發現了什麼就直說,什麼時候你說話也拖拖拉拉了?”薄春山挑眉道。
劉成笑道:“這人都還沒到手,就對未來老丈人這麼上心?之前人多時,我也出來看過,是不是站在右角的那個?倒是個美人兒,也不知怎麼被你小子盯上了。”
他的口氣頗有些感嘆,不知道還以為是自家的白菜被豬拱了。
反正薄春山算是看出來了,今天這姓劉的就是來調侃他的,不看他出醜,不看他著急,他估計是不會放棄。
索性事已經有了眉目,他也不著急了,就自斟自飲起來,剛好他一天沒吃了,幾下狼吞虎咽,將桌上的菜吃了大半。
劉成見他也不上套,表情有些悻悻。
“好了好了,就知道你小子不好對付,我直說了便是,這姓陳的在董家一個鋪子做事,他爹是裡面的一個小管事,好像是負責採買的。”
董家?哪個董家?
定波縣姓董的不少,但能被稱為董家的隻有一個,在縣裡也是個大財主,薄春山自然知道。
可董家和顧家有什麼關系?
不是薄春山貶低顧家,顧家就是個窮秀才家,沒權也沒勢。有那麼點清高,畢竟是秀才家,清高也是相對普通人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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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這個普通人就是薄春山,薄春山可沒少被當成豺狼虎豹,讓顧家兩口子再三叮囑女兒要避而遠之,甚至西井巷很多人都對薄春山避而遠之。
隻是因有顧玉汝這茬在,薄春山多少有點不忿。
可這樣的顧家,能和董家這種大財主有什麼牽扯?
“就是你想的那個董家,隻是我就想不通了,你這未來老丈人家,有什麼值得董家人來對付的?”
劉成因為薄春山,多少對顧家還是有點了解的。在他來看,一個隨意都能被人栽贓陷害的小門小戶,確實也犯不上董家人來對付。
“其實你現在應該搞明白的是,到底是董家人對付那秀才,還是董家下面的人對付那秀才,搞清楚這個,事情可能也就有眉目了。”
“這個我知道,”薄春山點點頭,舉起酒杯,“不管怎麼說,這次還要謝謝你。”
“咱們倆就不說謝謝了,當初要不是你……”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跑進來個人。
“老大。”
“怎麼了?”
“刀哥讓我來跟你說,那黃爛牙出門了,好像是去見什麼人。”
.
今兒一早起來,宋淑月就覺得不順。
早上梳頭時,丫頭毛手毛腳扯掉了她幾根頭發,她當場給了那丫頭一巴掌都不解恨。之後出門也是,走到半路車輪子出了問題,讓她坐在車上等了近半個時辰才修好。
一直到了齊家,宋淑月才和緩了臉色。
“你今天怎麼來了?”宋氏很詫異。
無他,她這個妹妹向來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性格,年紀那會兒沒出閣還好點,嫁了人成了當家太太後越發明顯,逢年過節都難得來她這兒一趟,更何況是這不年不節的日子。
“怎麼?我這個做妹妹的無事來找大姐說說話都不行?”
宋氏不置可否。
宋淑月也知道大姐不信,她也懶得再解釋,讓身邊丫頭把給宋氏帶的東西放下後,就揮手讓她們下去了。
“其實我今天來,也不是沒事。”
“有事就說吧,你我姐妹一場,不需要做這些場面功夫。”宋氏嘆了口氣道。
宋淑月哂然一笑,往椅子裡靠了靠,道:“其實今天我來還是為了春娥那孩子。大姐你也知道,春娥是個好孩子,她年紀也不小了,早該說人家,偏偏她誰也看不中,就是覺得她表弟好。”
見宋氏要說話,她抬手打斷道:“大姐,你聽我說完。”
“顧家那事我也聽說了,似乎鬧得很大,聽說今天在縣衙當眾審案?不是我說大姐,若是換做以前,之前你讓奶娘帶的話,我也聽進去了,畢竟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姻緣,可如今顧家那秀才鬧出這等醜事,大姐你真要給永寧配個這樣人家出來的女子?”
聽到這裡,宋氏不禁地怔了一下,也忘了自己之前要說什麼。
宋淑月嘆了口氣:“男人和女人不同,講究義氣,講究面子。我瞅著今日姐夫不在,估計那家出事,姐夫沒少跟著著急吧?大姐,即使不提春娥,難道永寧的婚事你真要聽姐夫的?我就怕姐夫為了所謂的交情,把永寧往火坑裡推了。
“就永寧那樣的人才,等日後中了科舉,配個大戶小姐也是配的,哪家娶媳婦不是寄望嶽家能給些助力,或是人脈,或是銀子,當初我就覺得姐夫匆匆把永寧婚事定下,有些太過倉促,不太理智,偏偏大姐你也就聽姐夫的,和那樣一家子人來往得那麼頻繁。”
見宋氏一直不說話,宋淑月笑了笑,又道:“要說我今天是春娥和永寧的事而來,那可真不是。那日大姐讓奶娘帶的話,我聽進去了,第二天就跟春娥那孩子說明白了,她雖傷心了幾日,但也沒鬧出什麼事來。這不,她爹前幾天在說要給她挑個人家,說了幾個人選,我今天來其實是想讓大姐幫我挑一挑。”
“春娥要說親了?”
這次,宋氏是真的有些詫異。
宋淑月點了點頭,道:“春娥可還比永寧大一歲,男人經得起耽誤,女子哪裡經得起蹉跎,不如讓她趕緊嫁了,也免得總是來要我的命。”
宋氏表情有些訕訕的。
董春娥今年十九了,這個年紀在當下算得上是老姑娘了,為何董春娥這般年紀還沒有嫁?
自然是因為齊永寧。
一想到兒子,宋氏不免又想起方才妹妹說的話,顧家出的事她也知道,昨夜齊彥幾乎一夜沒睡,一大早就帶著兒子匆匆出去了。
去哪兒了,自是不用說。
其實認真說,宋氏對顧家人談不上好感,自然也沒什麼惡感。齊家和顧家來往叢密,多是因為齊彥和顧秀才的交情,當然也有齊永寧的原因在。
有時候宋氏也挺納悶,為何她那待誰都不冷不熱的兒子,唯獨就是對顧家那個大女兒那麼上心?
是因為青梅竹馬?
可春娥與他也是青梅竹馬,他對春娥卻向來冷淡,頂多也就是當個親戚看待。
自然不免又想到顧家那事。
顧秀才一個秀才,還是個坐館先生,竟鬧出逼奸寡婦的醜事。雖說她丈夫說以顧秀才的性格和品性,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可讓宋氏來看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食色性也。
哪個男人不貪花好色?
齊彥不貪花好色,是因為齊家的家規嚴格,家風在此,四十無子方可納妾。這也是宋氏當初為何會選擇‘低嫁’齊彥這個秀才。
實際上就宋氏所了解到的那些男人們,就比如她爹,她妹夫,哪個不是妻妾成群?小老婆養了一大堆?
富裕人家有富裕人家的貪花好色,同樣清貧人家也有清貧人家的貪花好色。
那些馬夫走卒們有點錢還要去逛個窯子,一個秀才逼奸寡婦還真不是什麼稀罕事。
當然,宋氏不會覺得顧秀才會去逼奸一個寡婦,也不至於如此。在她來想肯定是顧秀才惹了什麼風流債,人家跟他翻了臉,才會告他逼奸,把事鬧這麼大。
不管是不是逼奸,總之這麼一場事下來,顧秀才的名聲肯定是壞了,以後秀才的功名還能不能保住都是未知。
這樣的人家,還要讓永寧去娶對方的女兒?
第26章
其實就算宋淑月不來, 她不提這件事,宋氏心裡也在犯嘀咕,齊彥和齊永寧走後, 她在家裡嘀咕了一上午, 隻是這事不好當著妹妹面前講。
“讓人去問問,老爺可是從衙門回來了?”
話出口,宋氏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不免看了妹妹一眼。
榮婆子領命下去了。宋淑月仿若未覺,心裡卻在想, 她這個姐姐啊,面上不顯, 心裡卻比誰都在意。
宋淑月模樣闲適, 手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刮著茶沫喝茶。
宋氏有點尷尬,沒話找話說:“那妹夫給春娥挑了些什麼樣的人家?”
宋淑月饒有興味地瞄了她一眼, 也沒掃她臉面, 道:“人選今天我都帶了,大姐你幫我看看?”
她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了過去。
既然來了, 她肯定準備周全。
這時, 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丫鬟, 行色匆匆。
是宋淑月的丫鬟。
“什麼事,急慌慌的?”她皺眉問。
丫鬟忙湊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宋淑月的臉當即陰了下來。
“是家裡有什麼事?”宋氏拿著那張紙好奇問道。
宋淑月站了起來。
“確實有點事, 大姐我也就不多留了,改日再來。”
丟下話, 她就急匆匆走了。
宋氏搖了搖頭, 也沒心思去看手裡那張紙, 她自己也有自己的心事。
.
“細細地給我說!”
馬車走了一段路, 停在一個僻靜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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